第四十六章,浴池內的對話
上升的水蒸氣使得視野迷蒙，眼前的一切都只是白色的霧氣。靠在浴池的墻壁上，羅伊心思放空，看著那片遮蓋的天花板。
盡管身處的沙漠地區水資源極為寶貴，可在他們所居住的高級酒店內，也是擁有大型澡堂的。
或者說正是因為身處在此等惡劣之地，在其中生活的人們才更是需要一個能放松發泄的休閑場所，可供泡澡的澡堂當然也是其中之一。
在多天然溫泉的流山省中每天工作完去泡澡已經成為一種傳統，并且在事實上這也確實可以緩解人體累積的疲憊，在泡完澡之后好好睡一覺，第二天的精神狀態也會變得極佳，能有效地保證心理健康。
在流山省被帝國征服后，泡澡這一形式也流傳到了整個帝國內，大部分的帝國人都對其贊譽有加，也養成了每晚去泡澡的習慣，以致于首都內的各家澡堂每晚都是生意不斷、人群擁擠。
羅伊也是認同這種方式的人之一，在休息的時候，他不介意到在自己家里的浴池內靠著墻壁好好閉著眼憩息一會，他也不是鋼鐵做的，自然是需要放松的。并且在這片狹窄的密閉空間內，他也可以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靜靜地躺倒那里，適中的水溫讓全身如同情人的親吻那樣細膩。
除非是泡到身體都覺得紅乎滾燙了，不然羅伊一旦進入浴池后，就真的不想再出來了。
“我進來，長官。”
在門外，真先是帶著試探的口吻問了一句，然后見沒有回復，他也是大著膽子推開了門，踱步走了進來，在“呲”的幾聲后鉆入了浴池內，同樣享受著適應身體的水溫。
兩人相繼沉默地靠著墻壁泡了一會。
“真，在這種私下場合，不用叫我長官。”
羅伊閉上了眼睛，肩膀放松后開口說道。
“哎？......嗯，明白，長官...不對，對不起！”
真聽到羅伊開口說話有些小詫異，連忙回答著。不過因為緊張，還是喊錯了稱呼，趕緊道歉。
“不用向我道歉，真，私下怎么稱呼我是你的自由。”
至少在生理上的年齡確實是這樣，雖然內在的靈魂中他已經是個接近三十的男人了，在言語與作風上表現出來的成熟穩重并不像是未到二十的青春少年了。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真在潛意識里就把他當成一位可值得依靠的長輩吧。
想來這也是他到現在都沒對自己暴露真正性格的緣由，羅伊并不覺得真是一個乖巧聽話的人。
在羅伊心目中，真·阿蘇卡的真實性格應該是一個極度自我主義、極容易因為立場與情況一味地鉆牛角尖發瘋的性格沖動的人，他應該只會聽對自己有利的話，如果被認可會洋洋得意，可是失落了又會遷怒他人。
總結來說，是個很糟糕的性格，說是無藥可救的搗蛋鬼絕對沒錯，他現在還沒有正面反抗羅伊，應該說是......奇跡？
“哦對了，在你心中，我是一個什么樣的形象呢？”
突然地，羅伊想知道自己在真的心中是什么形象了，前世因為他表現得太過冷酷，所以基本沒有交心的下屬，行事也是獨來獨往，不可能聽到下屬正面的評論。現在趁著這個機會，他也想聽聽真的意見。
“哎......羅伊先生嗎？”
真聽到羅伊這一問嚇了一跳，整個人浮了下去，他看著已經蓋過自己嘴巴的水面，心中仿佛是在做思考的抉擇。
果然我的形象還是很可怕的吧。
看到真這個表現羅伊也是差不多知道真實情況了，嗯，他絕對不算是個好長官，因為他本質上也是個性格糟糕的自我主義者。
“不好說的話也不用說出來。”
“啊...不...這個......長...羅伊先生你.......”
說話磕磕絆絆的，似乎是想急切地表達什么。
“嗯？”
“那個......羅伊先生，你在我心里，是個很厲害的人......很厲害！真的很厲害！真的真的！”
真特意強調了兩次，表示自己說的絕對不是假的。
“而且羅伊先生你是個很溫柔的人。”
“......”
盡管表情不變，但羅伊在心中已經是大吃一驚了。
咳，這個怎么說，他也算不上溫柔的人吧。
“真的很溫柔......那個......在之前羅伊先生你把我從廢墟中救出來，這件事...我要好好感謝你......而且在之后你對我的教導，讓我也......找到了些繼續前進的意義......萬分感謝......”
“啊......”
羅伊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他不擅長應對這種場景，被這么憧憬，他還是第一回遇到，這個時候該感謝一下說我并沒有這么好還是說你要繼續努力？
總感覺說什么都不行。
所以是保持沉默吧。
見到羅伊沒有說話，真的頭不禁垂了下去，果然還是說的太肉麻了些，剛才憑借著沖動說完真心話后真自己就后悔了。
說了這么多話，長官一定會覺得我是個很矯情的人吧。
他這么想著，就聽到羅伊經過思考的話語。
“我很震驚，真，你還是第一次說我溫柔，對此我深表感謝......但是也別因此就覺得我是個爛好人了，如果你和我在信念和立場上有所差別的話，我不會對你有任何的手下留情的，這點請記住。”羅伊先是表示感謝，后來想想有哪里不對，又補上了一句狠話。
“明白！”
誰知道聽了他這段話，真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鼓舞，大聲高叫著。
反正羅伊是不懂。
“戰斗的感覺如何呢？”
在身體全部浸入浴池的期間，羅伊也問著真這類的話題。
“第一次和敵人戰斗并殺死別人的感覺如何呢？”
“感覺......還好吧。”
真在這方面似乎有著出乎意料的適應性，搖著頭表示自己OK。
“因為是通過高達來戰斗，也看不到對方的身影，所以感覺能行。”
真的回答也在情理之中，確實啊，通過高達的戰斗，即使殺了對方，也并不會感覺到有什么異常，就像是場真實的游戲。
但是......
“是嗎？”
既然真這么說了，羅伊也就不再多問。
但是這并不是游戲，坐在對面機甲中的也是活生生的人，當真意識到這點之后，他還能像現在一樣保持穩定的心態嗎？
親手用著雙手殺死敵人的感覺，這并不是簡單的適應幾次就能解決的，有許多的人因為此事患上了一輩子的病癥，因這些而瘋了的人都有不少。
這才是戰爭對于士兵真正的考驗。
但這是無法用語言來說明的，只能靠著自己去度過。
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電流竄過。
“你繼續泡澡吧，我有點事要出去。”
羅伊立刻起身往著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