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恨,也不感激
說話之間，保育院出現在了前方視野中，門衛上前來詢問了下兩人的身份。
“第一次來的時候，這里連門衛都沒有，現在變得好多了。”傅楚找著停車位。
孩童們本來在空地上玩耍，見有車進來，傻愣愣地盯著看。
“是啊，自從上了節目，引起了一波關注，一開始的時候，每天都會有單位組織志愿者來，一個月后，這些人少了大半，兩個月后，只有零星的慈善團體，大半年后，只有社工會來我們這。”程顏譏諷地說道。
傅楚神色一窒，他當然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一開始引發關注，大眾的焦點會聚集到他們這，各種關心紛至沓來，但漸漸的，焦點轉移，大眾就忘記了。
善心會漸漸消耗。
在反反復復中，這些孩子們抱著期待，接著又感到失落。
他想，程顏成長成這樣，也是有這樣的原因的。
徐陽就不喜歡和程顏相處，哪怕她長得美若天仙，渾身帶刺，他連靠近都不想。
比起她，去靠近讓人感到快樂、溫暖的女生才是人的本性。
“雖然來的人很快會忘記我們，但當時的情誼是真的，之后的捐助都是真的，我有計算過，做了賬，請了施工隊，重新修繕了建筑，增加了門衛，請了老師，多請了幾個阿姨。”程顏打開車門，下了車。
“姐姐！”
“姐姐回來了！”
一看到程顏，孩子們扔掉皮球就朝她跑來。
“你們有乖嗎？有好好上課嗎？”程顏溫聲問起他們的近況。
在這時，她才展現出來溫柔。
傅楚和孩子們打了招呼，讓他們去拆文具和禮物，然后去了院長辦公室。
林院長的辦公室以前很逼仄狹窄，床鋪都放在一旁，現在整理得干凈，墻邊架子上擺著幾盆綠蘿，生機勃勃的。
“您比以前精神多了。”傅楚真心誠意地說道。
“謝謝。”林院長依舊胖胖的，笑起來是顴骨向上，特別慈祥。
“這里的樓修過了，程顏說給我準備了房間，就是那種一室戶，廚房、洗手間都帶著，她說要給我私人空間。”
“這很好啊，看的出來她很關心您。”傅楚笑道。
“我沒孩子，把她當女兒一樣。”林院長笑呵呵的，“不過說實話，以我的基因，可能都生不出這么聰明漂亮的孩子。”
傅楚反應過來，林院長一輩子都沒結婚，一個人照顧著這些被人拋棄的孩子，她一個人肯定是頂住了很大的壓力。
“您胡說什么，您就很美麗了。”傅楚看向她，目光真誠。
能用自己的一生持續性地做一件好事，她讓傅楚明白了，人可以以不一樣的方式活著。
人生并不一定只有結婚生孩子，或者是賺錢過更好的物質生活，林院長的精神世界就足夠豐富。
林院長眼眶微紅，臉上還是帶著笑，神色動容，被人認同令她很感動。
“多虧了程顏，她說我應該有點私人空間，我在想，她是不是也應該開始屬于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把自己綁在這家保育院上。”林院長看向傅楚，低聲說道：“你有空幫我勸勸她。”
“我看的出她其實…”林院長欲言又止。
她沒有把話說出口，因為以傅楚的外形和地位，他身邊不會缺女人。
程顏和他哪怕有感情基礎，但在其他地方，他們處在不對等的位置。
她也知道，如今的人都講求門當戶對，誰都不想去扶貧。
“她其實什么？”傅楚問道。
“沒什么。”林院長笑了笑，沒有說出來，“對了，留下來吃晚飯吧，新來的阿姨燒菜很好吃，孩子們都喜歡得不得了。”
“是嗎，那我要留下來嘗嘗了。”傅楚禮貌地回道。
程顏和孩子們待了一會，晚飯時間，阿姨叫他們去食堂吃飯，她看到傅冬梅，這才想起來傅楚和她是什么關系。
這樣子見面，會不會太尷尬了？
正在她遲疑中，那邊傅楚和林院長從樓上下來，幾人正好碰了個面。
傅冬梅表情怔愣，這是她第二次親眼見到他了。
程顏上前，她臉上難得露出為難，“不好意思，我忘記和你說了，她在這里工作大半年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故意叫你過來，想給你們勸和…”
傅楚輕輕頷首，“我知道。”
程顏心里微動，她還是有些忐忑。
聽他淡淡地說道：“去吃飯吧。”
食堂里，孩子們圍在四個大圓桌旁吃飯，他們這些大人在一張方桌上吃飯。
環境算不上多好，就和公立學校的食堂差不多，但勝在干凈整潔。
傅楚吃了點菜，菜都是家常菜，其實他平常不怎么吃這些，老管家的手藝太好，再加上外面飯局一堆。
吃完飯后，程顏和林院長他們去給孩子們發酸奶和水果，餐桌這邊只剩下傅楚和傅冬梅。
傅冬梅尷尬地問道：“你過得怎么樣？晏家不會不管你吧？”
“謝謝關心，我一個人還不錯。”傅楚禮貌地回道。
“對不起，我以為只要這樣做，你就能過上好日子。”傅冬梅翻來覆去，只會說這些。
看看，這就是走捷徑的后果，到頭來，毀掉的是她自己。
要是傅楚不要臉點，再回到晏家，那晏家就有兩個兒子，晏承宇和他都叫金曉敏媽媽。
而她，什么都沒有。
他看到傅冬梅畏縮又想看他的模樣，牙齒不由發酸，他說道：“我希望你搞清楚一件事，我不是以前的晏淮，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我不恨你，更不可能把你當媽，如果你有經濟上的困難，可以來找我，其他的感情需求，不好意思，不行。”
“不不不，我不要你的錢。”傅冬梅以為他是覺得她在敲竹杠，忙擺擺手。
“那就這樣吧。”傅楚點頭道。
一旁正在發酸奶的程顏看了眼那邊的情況，等傅冬梅離開了，她走過來，語氣中有關心，“你沒事吧？”
“沒事。”傅楚淺笑了下。
程顏以為他心情不好，主動邀請他，“我們去外面散散步。”
“好。”
兩人并肩走在院內。
“她…在這里做了有大半年，盡職盡責，每天早上5點就去市場買新鮮的食材來給孩子們做飯，孩子病了，她經常自費補貼。”程顏瞥了他一眼，唏噓道：“她是個挺好的阿姨，但做過錯事，人真的很復雜。”
傅楚目光沉靜，思索著，“我不恨，也不感激她。”
程顏眼眸微動，他看待事情是那么成熟，她更加心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