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父親踏實肯干,也有點商業頭腦,又趕上了好時候,柳青木家里還挺有錢的。
只不過那是以前......
商場如戰場,除了正面交鋒外,多的是背地里遞刀子的惡心事。有的是競爭對手挖坑,這還算有點技術含量,但有的就很直接了。坑投資款中飽私囊幾乎是屢試不爽,甚至拿了借來的錢,選擇直接跑路的也大有人在。
青木的父親就正好雙雙中刀,不僅自己的廠被人擠壓份額,投資的款項也全沒了。
為了救廠,他從借錢給別人變成了從別人手里借錢。借了之后如果沒法翻身就只能出手再借,越借越多,最后廠沒救成,他還欠了一屁股債。
母親患了重病走后,她父親的身體也一蹶不振,欠的債就這么一下子落在了柳青木的肩上。
那年她只有17歲,嚴格意義上來說,都還沒成年。
如果說別人的人生是一個上帝開關門窗的戲劇性過程,那她的,就是一則好端端走在路上忽然就被歹徒搶了個精光的電視新聞。畫面前的同情不會超過五分鐘,一切的一切還需要她自己來扛。
這種人生還是要從學習開始說起。
不知道什么原因,青木的學習成績一直都“不太行”。
這是幾位中小學老師評價她時用的婉轉語氣,要是換成她自己的用詞,那就是一個字,爛。
好在丹陽的衛校并不像明海上京那樣高要求,每年的錄取分數線都會明顯低于普通高中,所以一向務實的青木在初中畢業后就去上了衛校。
在臨畢業的時候,家里突生變故,原本支撐著全家的父母都倒了,廠也沒了。
面對海量的債務,柳青木沒有逃避,她選擇一肩挑。
其實當初在護校上課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家里出了問題。因為是寄宿制學校,原本每月的生活費都會提前交到她的手里,可漸漸的,錢變得不那么好拿了,父母臉上的愁容也越發多了起來。
青木天生就會察言觀色,到手的錢少了她也不強求,反倒學起了自己父親當年的起家經歷,在學校對面的一家小餐館里做起了臨時工。
刷碗、接待服務員、甚至廚房幫工她都做過,寒暑假的時候更是從上午九點一直忙到晚上打烊。勤勞帶給了她足夠的財富,之后的學費和日常花銷也幾乎都是她打工賺出來的。
這段經歷也為她之后敢于走上還債道路埋下了伏筆。
畢業后,青木其實是有機會進三甲工作的。只可惜父親身體越來越差,高強度長時間的三甲工作根本不適合她,所以就進了離家不遠處急救中心總站,做起了調度員。
調度員雖然也是三班倒,但貴在工作量不算大,時間固定,最重要的一點是離家夠近。
然而,工錢實在太少了。
看著銀行里的存款,青木把心一橫又找起了兼職。
對于醫護工作其實一直都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不能做兼職。當初互聯網才剛起步,兼職都是線下,這不僅耗時耗力,還很容易影響主職工作。其他工作出了差錯最多損失些錢,可醫護出了差錯就是人命。
在明知道自己會受處罰的情況下,青木還是選擇了打零工。
不得不說學習腦子跟不上,但她實干的能力絕對算得上出眾,要不是護士的工作和自己老爸框死了她的發展,現在或許早就能創業了。
為了還債,工作對于她來說就是個賺錢的工具,無關喜好,只要價錢到位就行。當然錢要賺,底線也得有,最開始在酒吧做的服務員賺得不少,可就是因為一些過線的事兒讓她不得不放棄。
回到家后思來想去,青木選擇花掉些積蓄在馬路上做起了地攤生意。
這一做便一發不可收拾,丹陽但凡人流量過得去的地方都出現過她的身影。
商業街上賣過廉價首飾、廣場賣過鮮花、菜場賣過閑書、公交車站賣過各類服裝、數碼廣場做過手機貼膜、夜市里還賣過鮮榨果汁,后來城管管得狠了,她才漸漸退出了地攤市場。
也因為其他地方打工的收入漸長,她索性又回到了去小店打臨工的狀態。
街上發傳單、網吧收營員、寵物店洗澡工、體檢中心上門采血員......只要能賺錢的她都試過。
雖然在學業上她沒什么成績,但在社會這個大熔爐里,青木卻是個真正的實干家。至少別人畢業會沒飯吃,她卻能很好地養活自己,只要把父親的債還了,她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勤勞迅速積累財富。
直到她遇到了祁鏡。
說起來碰面的契機還是在急救中心總站外的一家KFC,她正巧在那兒打零工,被祁鏡撞見后稍微聊了聊。一個是覺得好奇,另一個則是為了堵嘴。
當初祁鏡走的這個片區一直都是她在管,調度電話就有一小半是她打來的。兩人雖然碰面機會不多,但電話里卻很熟悉,現在一來一去后更是成了“朋友”。
祁鏡就記下了這個姑娘,后來有了新房后就聯系了青木,希望來做全職保姆。
一開始柳青木是拒絕的,斷然的那種,因為保姆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工作。拖地、擦灰、買菜、做飯......毫無上進渠道,這是在提前享受退休后的老年生活么???
然而,祁鏡給的實在太多了。
沒生孩子前一個月就給5000,生完孩子后直接漲到了10000以上,這比她擺地攤最瘋狂的時期都要賺得多。當然龍鳳胎肯定要累不少,可同時她也擁有了自己的保姆房,平時祁鏡陸子姍不在家,這間大平層就是她的。
對于從小住慣了危房小屋的青木來說,環境也成了大大的加分項。
祁鏡看人還是挺準的,知道她肯干也負責。在陸子姍懷孕后不久,青木就自學起了兒科、嬰幼兒護理、產后營養......甚至還去月子中心和保姆介紹所培訓了一段時間。
現在她能輕松應付祁陽和祁小蕓完全就是之前做足了功課的產物。
當然一次出了倆確實夠累人的,好在還有陸子姍的父母幫忙。掛掉陸子姍的電話后不久,兩位老人便帶了飯菜過來,這時她也能稍稍放松會兒,忙里偷閑給自己物色個新的工作。
柳青木肯來這兒做保姆七分為了薪酬,三分為了住處,她本人完全不喜歡這份工作。而且最為關鍵的還在于自己的雇主,待在他身邊太危險了,總有種被人完完全全支配了生活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不好受,所以等把債還清后,她就會辭職。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那么久,她很清楚離開前先找好下家的重要性,不然自己的收入就會沒有保障。現在雖然錢還沒湊齊,但離擺脫祁鏡的控制已經不遠了,她急需找到下一份工作。
自己找來的無非就是些服務員的工作而已,此外就是擺地攤了。以前這么干還有不少利潤,但現在城管四起,這一行的路已經窄了許多。
而中介和招人廣告里的都是些固定工作,薪資一般,很多崗位還需要加班,也沒有自己可分配的時間。可以說,除了穩定之外這類工作幾乎沒什么優點。
那么多條路里,青木最喜歡的還是熟人介紹。其中最多的就是當個回頭工,干自己曾經做過的某一樣老本行。
工作了十多年,她幾乎沒什么個人愛好,直到家邊上開了家寵物店,她順理成章地成了那兒的洗澡工,青木這才發現自己有多么喜歡那些萌萌的小家伙們。
就算手上被撓出傷口,也時不時要應付一下它們的尖牙,可伺候那些可愛的小家伙也依然要比伺候人來得舒服。
既然調度員的工作已經辭了,那作為自己的第二份長工,她希望從寵物店開始做起。邊做邊積累經驗,以后等錢攢夠了之后說不定她也會盤個店面下來自己開寵物店。
莫老板,最近生意怎么樣啊?
喲,小柳,你倒還記得我當然記得了有什么事兒直說 我其實就想問問,你店里還要洗澡工么?
滿了,你上次走了之后就滿了 那么夸張?那會兒不是一直都招不到人么?怎么一下就滿了?
你也知道我招不到人啊???你當時走得那么急,我這兒都快開不了工了,后來沒辦法,只能漲了工資 沒人知道這一串省略號里究竟載了對方多少無奈,而手機屏幕前的青木看了這幾條消息,心情也是壞了大半。當初要不是自己爸身體快不行了,她也不至于放棄這份工作。
莫老板,我現在能穩定了,一天10個小時不是問題 青木看著久久沒回消息的手機,搖了搖頭。
她是真喜歡寵物店的工作,只可惜當初是自己放棄在先,肯定要承受它帶來的后果。回頭想想,對方能回消息已經算的上仁至義盡,現在的沉默也已經說明了問題,她再死纏爛打就顯得幼稚了。
見對方一直沒回話,她也沒了聊下去的動力,準備換一家再問問。
可沒想到另一邊才剛開了個頭,這位莫老板忽然又發了條消息過來:
小柳啊,店面工作肯定是沒有了,手下人活做得干凈也穩定,我不可能換。但我這兒倒有個私活,需要每天上門的那種,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私活?和寵物有關的?
有,是貓 青木看著“貓”這個字眼,兩眼頓時放光,兩手手指連動,快速敲擊著鍵盤:有,肯定有興趣!
只不過對方的要求比較高,我們這兒的人去過幾次都不太滿意。你如果真有興趣,倒是可以試試 給多少錢?什么日程安排?需要住家里么?
錢挺多的,至少比我這兒要多,日程安排就是早晚一次的打掃和喂食工作,家里么莫老板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接上了前一句:好像住不住都可以,那客戶脾氣有點怪,我是建議你量力而行 之前的寵物店工資已經很不錯了,滿打滿算一天干滿10小時,一個月休息4天,每個月能到手5000。如果做的好,手腳夠勤快6000也不是夢。
雖然不加金,但比起做得心累的保姆工作已經算不錯了。
現在一天只需要上門兩次就能拿到比這還高的工資,照顧的還是貓,簡直天上掉下來的好工作啊,青木豈有不接的道理。
這脾氣再怪能有祁鏡怪?
就算真的怪,我也干了!
把地址給我吧,我明天下午就抽空過去看看哦,你等下,讓我找找 這一晚青木沒有休息好,不僅僅是因為小蕓半夜哭鬧,還因為這個已經擺在她面前的好工作。
對方住得確實離家遠了些,可遠歸遠,至少公交還能直達,首末班車時間都不算過分。最重要的是對方是單男獨居,住得還是市北豪華別墅區。
從得知這個情況開始,打工小女子撞見霸道富豪總裁的橋段就不停跳進她的腦袋里。
俗,簡直俗透了!
她本人也最惡心這種劇情,但當現實真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誰又會因為一句“俗透了”而斷然拒絕呢。
說到底那些瑪麗蘇、那些爛俗劇、那些龍傲天和中二病之所以一直都有市場,無非是掌握了人們的心理,說出了人們的憧憬和心里話罷了。
更何況她連對方的面都沒見過。
“好像是這兒了”
柳青木對照著手機上的地址,看了看門號牌按下門鈴。
“哪位?”
“我是莫老板介紹來打掃貓窩的,叫柳青木。”
“哦。”
鐵門應聲打開,穿過花園和石子小路,青木走進了這棟別墅。
這兒不像祁鏡的大平層,少了許多現代感的東西,但取而代之的則是濃厚的維多利亞時期的歐式風格。這完全戳在了柳青木的喜好上,再加上進門后就圍上來的一群貓咪,她徹底沉淪了。
我死也要死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