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強骨子里就是個狠人,自然不會被李老板嚇到。
他看著李老板淡淡地說道:“我哥想請李老板喝茶。”
李老板把目光從華強身上挪開,自顧自地走進店里,說道:“笑話,我認識你哥是誰?他約我我就要去?”
“我李良作雖然不是啥頭面人物,可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約的。”
“你大哥如果有本事,大可以繼續跟那幫南方佬做生意,他能做的紅火,我姓李的也說一聲佩服。”
“如果沒本事,那就從哪來,回哪去。這茶嘛,就不用喝了。”
他抓了一把魚食在手里,一點點往身前的魚缸里撒去,魚缸里養著的紅色鯉魚頓時爭搶起來。
李良作的小舅子故作兇狠而又輕蔑地看了華強一眼,冷笑道:”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就趕緊滾,回去給你那個什么大哥把話帶到。”
華強卻不動怒,他呵了一聲,走到李良作身邊,再要靠近時,卻被他小舅子一把推開。
華強笑的露出了兩顆板牙,看著眼前這個臉上剛剛消腫的家伙,又是飛起一腳,這一腳又快又準又狠,正揣在這小子的肚子上。
他悶哼一聲,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憋的通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李良作拉下臉來,看著華強說道:“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今天要是讓你從我這店里站著出去,我李良作以后在春城這片地界還怎么混?”
沒了擋路狗,華強終于徹底拉近了和李良作的距離。
他從李良作的魚食盒子里倒出一點魚食在手里,學著李良作的樣子,一點一點往魚缸里撒著。
在李良作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您小兒子長得挺精神的,比你這個老子好看,估計將來也比你這個老子會勾搭小姑娘。”
李良作瞳孔一縮,沉聲道:“你要干什么!”
華強把手里的一把魚食全都扔進魚缸里,淡淡地說道:“我哥約李老板喝茶,你不去,就是不給我哥面子。”
“你說,我要干什么?”
“這事兒辦的不合規矩了吧?”李良作冷哼一聲。
華強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鐘,說道:“去不去,李老板給個痛快話。”
“去,去你馬勒戈壁去!”地上的小子終于緩過勁兒來,指著華強破口大罵道。
“你閉嘴!”李良作回頭喝道。
“姐夫!你不能去啊!要談事也得按規矩來!現在可不是咱們求著他們!”李良作小舅子仍舊大叫道。
李良作不理他,而是看著華強說道:“貴兄弟的手段,我姓李的真是領教了。”
華強笑道:“咱們也是被逼的沒辦法。”
“那就帶路吧,我倒要看看,你這位大哥是個何許人物?”
“姐夫!”
“閉嘴!”李良作回頭吼道,同時給了他小舅子一個眼色。
他小舅子先是一愣,然后又看了看華強,這才不情不愿地低下頭。
看著地上那小子終于消停了,華強才伸手道:“李老板請。”
李良作拍了拍手上殘留的魚食,整了整自己身上的黑貂,這才邁步走了出去。
華強瞅了地上那小子一眼,笑道:“記住我這張臉,襖。隨時歡迎你來找我。”
李良作的小舅子只是用兇狠的目光看著華強,直到華強跟著李良作出去之后,他才趕緊沖進里屋,抄起電話就打了出去。
“他媽的,快接電話啊!”他記得直抖腿,電話那邊終于通了。
“喂,誰啊?”電話那頭的人明顯還沒睡醒。
“別他媽睡了,趕緊帶著兄弟們來我姐夫店里!帶上家伙!快點!”說完,李良作小舅子就掛斷了電話。
他剛出門,又折了回來,晃著手里的諾基亞2110朝年齡偏大的哪個售貨員吼道:“一會兒他們來了,讓榔頭打我手機,他知道我手機號,記住了嗎?”
售貨員趕緊點頭。
他這才又跑出去,鉆進了他姐夫的桑塔納。
“尿急啊!”坐在副駕駛的華強笑道。
李良作小舅子聞言一滯,然后才吼道:“要你管!”
華強呵呵笑了笑,沒說話。
坐在后排的李良作沉聲道:“開車吧?”
“去哪兒?”
“品香苑。”
“還他媽挺雅。”李良作小舅子低聲嘟囔道。
兩個地方真的很近,開車五分鐘就到了,下車之后,華強走在前面帶著兩個人往許志良的包房走去。
李良作隱晦地給了自己小舅子一個眼神,后者點了點頭后,他才略微放心下來。
華強敲了敲門,里面的人說了一聲進來,華強才推開門,朝李良作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良作邁步走進房間,就看見一個和華強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手里拿著一杯香茗。
杯中升騰起的水霧,遮住了他的眉眼,但他就這般坐在那里,卻自有一股氣勢。
含而不露,引而不發。
李良作在心中提起了警惕,快步往前走了幾步,那年輕人卻仿佛計算好了一般,放下茶杯,堪堪在他伸出手前站了起來,搶先伸出了手。
“李老板!久仰了。”許志良笑著說道。
“請坐。”他伸手延請道。
李良作在他對面坐定,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他這才看清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模樣,小平頭,長相只能說是一般,身上的衣服也一般。
可就這么個長相普通穿著也普通的青年,坐在那里,卻給了李良作一種不亞于同齡人帶來的壓力和氣勢。
尤其是他那雙眼睛。
不大,但有神,且沉穩而深邃。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志良,李老板叫我小許就可以。”許志良靠在藤椅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說道。
李良作淡淡道:“小許我可不敢叫,還是叫許老板吧。”
“你隨意。”許志良笑道。
“許老板的手段,真是讓老哥我長見識了。想當初我和你一般年紀的時候,還只知道直來直去,恩怨分明。”
“可許老板這么辦事兒,未免有些下作了。”
“禍不及家人!”李良作的聲音已經出離地憤怒起來。
許志良笑了笑,舉起茶杯示意了一下,說道:“李老板,喝茶。消消火氣。”
李良作冷哼一聲,舉起茶杯端到嘴邊,卻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更何況,是你搶我的生意在先,你撈過界了!”
許志良喝了口茶,笑道:“這話說的就沒有道理了,錢進一伙人又沒有和你簽合同,也沒有和你達成什么口頭協議,你們本來就沒有談攏的買賣,我談成了,這不能叫搶,這叫本事!”
“至于你說我手段下作,兄弟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你擋我財路了,我只能和你玩命!懂么?”
李良作和許志良冷冷的眸子對視著,沉聲說道:“你想怎么樣?”
許志良把茶杯個擱在身前的茶幾上,淡淡地說道:“和氣生財嘛,我這里還有點東西,李老板先看看。”
許志良伸出手,華強趕緊上前一步,把牛皮紙信封遞給了他。
李良作接過來,在手里墊了墊,仿佛猜到了里面是什么,面色微微沉了下來。
他打開信封,把里面厚厚的一沓東西拿出來一看,果然...是一堆照片。
有他妻子的,有他兒子的,站在他身后的他小舅子早就看不下去了,大罵了一聲我草泥馬就朝許志良沖了過來,卻被華強一只手就推開了。
就在這個空檔,李良作翻到了自己和那個姑娘在一起的照片。
他猛地把手里的照片合上,沉聲道:“黃智,回來。”
“姐夫!那是我姐和我大外甥!”黃智大叫道。
李良作把照片重新裝回牛皮紙信封,淡淡地看著許志良說道:“我老婆孩子但凡受到一點傷害,我要你的命。我說到做到。”
“我信。”許志良笑道。
“我曾近聽說過一句話,今天送給李老板。”
“恩?”李良作發出了一聲鼻音。
許志良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來啊!互相傷害啊!”
李良作拿著信封的手陡然用力!
其實李良作心里是不信許志良敢魚死網破,真的朝他家人下手的,現在畢竟不是十幾二十年前了,大家講究的都是一切朝錢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套能不用就不用。
可李良作又不敢確定,因為他知道許志良和華強這種二十郎當歲的小子,下手是最不知道輕重深淺的。
真惹毛了他,他是真敢跟你玩命!
可讓他就這么放棄,他又不甘心。這里面的利潤有多大,他心里再清楚不過,怪只怪自己之前太貪心。
李良作還在思考的時候,許志良已經開口了。
“李老板,我許志良不是那種吃獨食的人。這鍋里不是只有這一塊肉,你何必非要和我搶呢?”
李良作問道:“怎么講?”
許志良輕聲說道:“這東北的深山老林子里,又不是只有這些野菜菌菇,素的被我占了,你可以吃葷的。”
“飛龍,黃羊,狍子,馬哈魚,沙半雞,這些活物他們都要。你如果有路子,我可以把這塊肉讓給你,我還可以再給你介紹豚城和羊城的朋友。”
猶豫了一會兒,許志良看向窗外,輕聲說道:“其實不止這些,南邊那些富裕起來的,現在就追求個新奇。”
“只要是這山里的活物,他們都想吃,都敢吃。沒有他們做不到,只有你想不到,就看你敢不敢賣。”
許志良知道,單憑他一己之力是改變不了零三年那場果子貍引發的非典的。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多暗示李良作一點。
“這一塊的利潤,可能當下看比賣山貨賺得要少一點,但相信我,山貨的俏錢賺不了多久的。”
“李老板意下如何?”
李良作看著許志良,良久,才緩緩點頭。
許志良伸出手道:“合作愉快。”
李良作沉默地伸出了手,和許志良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