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龍小區是安城去年剛剛交付的新樓盤,東西南三面還被棚戶區包圍著,在一片低矮的平房中,幾棟七層高樓顯得分外鶴立雞群。
面對南環路的一排二層門市已經全部被租出去了,開成了各種小飯館或者文具店。畢竟背靠黃龍小區,對面又和安城實驗中學隔街相望,一個是安城首先富裕起來的一批人,一個是整體消費基數較大的學生群體,兩者相加,足夠這寥寥幾家店鋪賺的盆滿缽滿。
更何況,許志良記得,明年開始,安城將開始著手規劃安城實驗中學附近的部分棚戶區改造,將安城法院和安城檢察院搬到了實驗中學旁邊,黃龍小區的對面。
這是一次試點,也是為03年的主城區大規模建設積累經驗。
而政府部門的入駐,也為這些小店帶來了又一個大的消費群體,號稱體制內酒量最佳的公檢法人員,總喜歡在中午或者晚上下班之后,三三兩兩的在這些小店里喝上一頓。
在這三大消費群體的支撐下,那些第一批開店的人,最后都賺翻了。
其中,尤其以這家美加州牛肉面和隔壁的老街燒烤賺的最多!
此時外面已經天寒地凍,但一進到牛肉面屋里,就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來了老弟,幾位?”剛一進門,一個熱情的服務員大姐就趕緊迎過來問道。
“兩位。”許志良說道。
大姐回頭在一樓掃了一圈兒,說道:“老弟,一樓沒位置了,坐二樓吧,可以不?”
許志良看了莫七彩一眼,見后者沒反對,就點頭道:“都行。二樓不冷吧?”
“哎呀,放心吧老弟。咱家這供暖賊好,再說這樓下還一直煮著面條呢,保證你只熱不冷。”大姐拍著胸脯保證道。
“注意樓梯啊,老弟。這樓梯有點兒高。”大姐帶著許志良穿過人群,走上貼著廚房的樓梯。
許志良說了聲好咧,然后小心地牽著莫七彩的手,眼睛卻緊盯她的腳下。
“我沒事兒,你自己小心腳下。”莫七彩小聲道。
許志良嗯嗯答應著,眼睛卻仍舊盯著莫七彩的腳下,生怕她滑倒。
走在前邊的大姐回頭笑道:“小姑娘你運氣真是好,找了這么個知疼知熱的。”
莫七彩的小臉兒瞬間又變的紅撲撲的,抓著許志良的小手稍微用力地捏了他一下。
許志良卻呲牙一笑,說道:“大姐,這你可說錯了,是我運氣好才對。”
大姐爽朗地哈哈大笑。
樓上的人沒有樓下那么多,但也只有不多的幾張空桌。
大姐指著幾張空桌說道:“還剩幾張空桌,老弟你看你倆想坐哪兒,隨便兒坐!”
許志良和莫七彩坐到了一個靠著暖氣的位置。
大姐拿來了菜單,遞給兩個人,說道:“兩位看看吃點啥?”
看著菜單上的價格,莫七彩皺了皺眉,估算了一下自己還剩的零花錢,最后點了一個最便宜的炸醬面。
許志良哪能不知道她心思,沖服務員大姐說道:“兩份牛肉面,一份清湯一份麻辣。來個皮蛋豆腐,再來個麻辣黃瓜吧。再加兩瓶宏寶萊,一杯熱水,謝謝。”
莫七彩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許志良一腳,這一頓下來,不得吃個二三十塊錢。許志良跑一天黑車才能掙多少錢?
服務員大姐爽快地記下單子,然后說道:“兩碗牛肉面清湯一碗麻辣一碗,一份皮蛋豆腐一份麻辣黃瓜,兩瓶宏寶萊。一共二十六,熱水不要錢。”
許志良從兜里掏出兩張十塊的,六張一塊的遞給了服務員,說道:“大姐,你點點。”
大姐麻利地用手一捻,說道:“正好,兩位稍等一會兒,面馬上就來。”
然后就見大姐邊朝樓下走,邊用響亮的嗓門喊道:“樓上十七號,兩碗兒牛肉面,一碗兒清湯一碗兒麻辣......”聲音穿透力之強,保證廚房大師傅躲在廁所里都能聽見。
等服務員大姐下去了,莫七彩才小聲說道:“志良,我們明天不要再來這里吃了,就在紅火火吃蓋飯也挺好的,這里太貴了。”
許志良笑了笑,說道:“別擔心錢,你男人能賺,你只要開開心心地學習,痛痛快快地玩兒就好了。要好好享受學生時代呀,莫七彩同學。”
莫七彩白了他一眼,說道:“最近怎么越來越油腔滑調了。”
“不過我是認真的,志良。你好好努力,我就很開心了,不在乎是坐在這里吃牛肉面,還是坐在紅火火吃蓋澆飯。”
說著,她拉住許志良的大手,將攥在手里的八塊錢悄悄地放進他手心里。
聰明的女人,她知道該如何維護許志良男人的尊嚴。
許志良看著眼前略帶倔強的七彩,腦海中驀然浮現出他曾經聽過的一段話。
女人最傻的就是你什么都不圖,只圖他對你好,可是后來...悲劇收場。
他笑了,用力地活動了一下眼睛,說道:“對你男人有點兒信心,吃個牛肉面算什么。你不是喜歡英國的利茲城堡么,將來我們結婚就去那里。”
莫七彩笑著說道:“那我們將來都要努力賺錢哦。”
許志良自信地說道:“你只需要負責貌美如花,我來負責賺錢養家。”
“那如果我不貌美如花了,你是不是就不養我了呢?”莫七彩突然問道,帶著淡淡的微笑看著許志良。
許志良額頭瞬間就冒汗了。
莫七彩再溫婉堅韌的一個女人,那也是個女人啊!是女人就會問這種奪命問題啊!
“面來嘍!”服務員大姐及時出現為許志良解了圍。
許志良說道:“清湯給她,麻辣給我。”
“好咧。這是清湯。”大姐把一碗清湯牛肉面放在莫七彩面前,然后又端過一碗麻辣,放在了許志良身前。
“麻辣黃瓜,皮蛋豆腐,還有兩瓶宏寶萊,一杯熱水。”
“兩位慢用。”
所幸莫七彩沒有再為難許志良,她小口喝了一碗面湯,滿意地點了點頭。
許志良如蒙大赦,雖然手里還攥著莫七彩的八塊錢,仍舊連忙說道:“慢點兒吃,媳婦兒,小心燙。”
“吃點兒黃瓜,補充維生素。”
“還有皮蛋豆腐,補充蛋白質。”
“喝點兒熱水,這宏寶萊還是有點兒涼,我給你捂捂。”
就在兩人沉浸在彼此之間的時候,沒注意到另外一桌幾個男生正在打量他們兩個人,重點在許志良身上來回轉了幾圈。
“勝哥,咋弄?干他不?”一個剃了個板兒寸的男生看向他們中間的那個男生問道。
中間那個男生穿了一身的耐克,頭發燙了個錫紙還染成了黃色,在大部分人還在用BB機的年代,他已經拿上了諾基亞最新款的手機。
他從兜里掏出一盒小熊貓,給幾人散了一圈兒,說道:“干什么干?別在我家七彩面前這么粗魯。等會兒哥幾個跟我過去看看,這個癟三到底給我家七彩灌了什么迷魂湯,那么對他死心塌地的。”
“好咧勝哥!只要你一句話,咱哥幾個就干他!”一個小弟給勝哥點著煙,還不忘在嘴里表著忠心。
這時候,許志良突然有所察覺地朝他們這邊瞟了一眼,和那個被叫做勝哥的目光剛好在空中相遇。
“艸!你瞅啥!”板兒寸男囂張地叫道。
呦呵。
許志良樂了。
這會兒自己是不是應該回一句...瞅你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