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二十分,在位于北澤警察署頂層的大禮堂里,后藤田正樹出席了設置在這里的“羽根木住宅區男性被殺事件特別搜查本部”的第一次搜查會議。
至于為何上午發生的案件,要到現在才開始進行搜查會議,這里涉及到的原因就有點多了。
第一個原因便是本次的特別搜查本部應該設立在哪里,一般來說案發地點是在哪里,就會由所轄該案發地點的警察署來設立,但是如果警視廳直接介入,那么主導案件的警視廳部門則會把搜查本部設立在警視廳,畢竟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兩頭跑了,除非是在八王子、武藏野這些實在是距離警視廳比較遠的地區,不然只要是警視廳掌握了主導權的案件,那么就會把搜查本部設立在警視廳。
這次原本也是要和往常一樣的,但是由于這次案件就發生在北澤警察署的眼皮底下,這不僅說明了兇手的膽大包天,更是證明了兇手一點都不把北澤警察署放在眼里,某種程度上來說,簡直就是在赤裸裸的嘲笑,所以在北澤警察署的小宮署長再三的請求之下,內村部長點頭同意了。
而且據后藤田正樹所知,北澤警察署的警員早就已經行動起來了。不僅是刑事課的刑警,就連生活安全課和組織犯罪對策課的只要是手頭沒有任務的也都被派遣出去進行挨家挨戶的查訪,這也足以看出北澤警察署全體上下的迫切心情了。
而第二個原因,就是該如何在記者發布會上向各路媒體記者通報案件內容了。由于本次案件的被害人的特殊身份,再加上終究還是要顧忌法務省那邊的意見的,所以內村部長和阿部博義帶著人關起門來商量了很長一段時間。關于商量的具體內容,沒有參與的后藤田正樹是肯定不知道的,不過在來大禮堂的路上,他碰上了正準備下樓去的中圓參事官,也不用向他問什么,只要一看他苦著的那張臉,就知道去記者發布會上應付各路媒體記者的活又是他的了。
除了上面的兩個原因以外,更為主要的還是尸檢結果和鑒識結果,畢竟這兩個方面想要出結果,確實是相當花費時間的。而這兩個方面,也正是今天第一次搜查會議的重點。
當后藤田正樹邁入大禮堂的時候,搜查會議還沒有開始,不過人已經是來的差不多了,出席本次搜查會議的不僅有警視廳的搜查一課,還有公安部以及北澤警察署的幾位負責人,眼尖的后藤田正樹甚至還意外的看到了本廳的組對課,這讓他不由得感到一絲好奇。
難道,本次案件還跟那些指定暴力團有關系?
雖然說大禮堂內的眾人同屬于警察組織,但是由于存在職務、部門這些種種因素,所以也都是涇渭分明的坐著。
在大禮堂門口的桌子上隨手拿了一個便當,想了想怕不夠就又再拿了一個,然后后藤田正樹徑直的走到了一個角落坐下。
“你就不能去別的地方吃嗎?”正低頭做著筆記的河野秀洋相當無語的翻了一個白銀。
“這邊的角度比較好。”后藤田正樹把雞腿骨吐在便當蓋子上,低頭咀嚼著的他,含糊不清的說著,“我在戶村主任那邊忙活了一整天,現在一停下來真是餓到沒力氣了。”
“那你在那邊吃一點不就好了。”河野秀洋的手沒有停下來。
“我又不是戶村主任!”十分麻利的把一個便當吃完,后藤田正樹一邊拆開第二個便當,一邊向著身邊的河野秀洋抱怨著。
“戶村主任是個什么樣的人你也應該知道。他可以一邊從遺體體內掏出各種器官,一邊往嘴巴里放著拉面。你覺得我可以嗎?”
“我沒有像那些小子一樣當場吐出來,已經算的上是久經考驗了。”
聽著后藤田正樹的抱怨,河野秀洋的腦海里一下子浮現出了戶村主任的工作畫面,喉嚨里一股反胃作嘔的反應剎那間涌到了嘴邊,還好他反應快,及時的捂住了嘴巴,不至于當場出丑。
“混蛋!你吃就吃,說那么惡心的事情干什么!”
眼見河野秀洋發火,后藤田正樹嘿嘿一笑,也不再說什么話,繼續低頭吃著便當。
“歐尼醬,給你。”
“謝了啊。”
剛吃完,坐在前面的鈴木飛鳥就把一瓶牛奶遞給了他,拿在手中發現竟然還是熱了,后藤田正樹不由得揉了揉她的小腦袋,以至于讓她有點不好意思。
“北澤警察署接到報警是在今天早上,即二十日的七點十五分。七點二十分,北澤警察署的大洋巡查長到達了發現被害人遺體的案發現場,即位于松原七丁目3番6號的“吉田”家。”
沒讓后藤田正樹等多久,隨著以內村部長為首的人群魚貫而入,本次搜查會議就正式開始了。
主持本次會議的是剛到搜查一課沒多久的中川管理官。
一來就碰上這種大案子的他看起來似乎是有點興奮,說話的語速有點快,讓人有點不太好記筆記。
“第一發現人及報警人,是該房屋的擁有人即本次案件的被害人吉田芳男的侄子吉田秀樹。”
說這話的同時,大禮堂的投影儀把被害人的照片和報案人的照片投射在了幕布之上,后藤田正樹這才看清了那位報警的吉田秀樹的長相。
雖然資料上顯示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不過看起來還算是挺年輕的。
“吉田秀樹的職業是畫家,根據他所在工作室的職員的口供以及監控視頻,都可以證實,在案發的時候他還在工作室沒有離開,所以目前可以排除他的作案嫌疑。”
由于第一發現人也可能就是犯下案件的嫌疑人,所以查明第一發現人的不在場證明,也是案件偵查的一部分。
“根據吉田秀樹的口供,他在早晨六點的時候,給被害人吉田方男打過一次電話,可以明確的知道,那個時候被害人還未被兇手殺害。”
一位搜查一課的警員舉起了手。
“那么現在可以明確被害人的死亡時間了嗎?”
“可以。”中川管理官朝對著戶村主任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從被害人眼角膜的干燥程度,從全身肌肉的僵直度以及其他器官方面來看,死亡時間范圍大概是在早上六點到七點之間。”
戶村主任說完以后直接坐下,而中川管理官則朝著北澤警察署的刑事課片桐課長做出一個請的手勢。
“通過我們搜查人員的走訪調查,根據案發現場附近的一位人的口供,據他所說,他在早上晨跑的時候,曾經在案發現場附近聽到過一陣響聲,不過當時他并沒有在意。”
“那么當時的時間是幾點幾分?”
“據他所說,大概是六點三十分鐘左右。”
“還有其他人可以證明嗎?”
“并沒有。”片桐課長搖了搖頭,面帶一絲無奈的神色解釋道,“由于案發現場屬于高級住宅區,所以附近房子之間的距離比較大,而且當時大多數人還處在睡夢之中,因此除了那位晨跑的目擊者以外,就再也沒能找到其他與案件相關的目擊者了。”
“謝謝戶村主人,謝謝片桐課長。我沒有其他問題了。”那位提問的警員認真的微微鞠躬,然后坐下,把剛才的信息一五一十的記在了筆記本上。
“其他人還有問題嗎?”
中川管理官環視一圈,發現沒有人舉手以后,開始進入了下一個話題。
“那么現在就由戶村主人來說明一下司法解剖結果吧。”
朝戶村主任微微躬身以后,中川管理官直接坐下。
“我來說明一下被害人的司法解剖結果。”戶村主人拿起話筒,吹了吹確定沒有問題,開始大聲的說了起來。
“首先,要根正一下,被害人的直接死亡原因并不是左胸口的槍傷。”戶村主任頓了頓,看著大禮堂內的眾人都被他的話提起了興趣,不由得滿意的笑了笑,繼續說了下去。
“導致被害人直接死亡的原因是勒死。”在戶村主任的太守示意下,投影儀又把顯示被害人脖子的照片投射在幕布上,而且還是超級放大版,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毛孔,所以也理所當然的可以看到脖子處的傷痕。
“從這張照片上,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到,被害人的頸部有一條非常明顯的繩索勒痕。從這部分有交叉痕跡來推測,被害人應該是被人從背后直接給勒住,而且應該還是被兇手用繩索套了兩圈。”
“可以確定嗎?”又一位警員站起來提問,不過這次提問的這個人后藤田正樹不認識,看了一眼他坐的位置區域,應該是北澤警察署的刑事課警員。
“當然可以確定。”相比上午被法務省的人質疑以后的憤怒狀態,現在的戶村主任的脾氣相當的好,拿著話筒的他走到幕布前,伸手指著幕布上的那張照片,相當耐心的跟眾人解釋著,“你們可以看這里,這是非常明顯的被繩索勒過的痕跡,而且還有這里,這是被害人被人用繩索勒住以后,進行激烈的反抗的時候留下的痕跡,我們管這個叫吉川線。”
“所以綜上說述,可以非常明確的認定,被害人的直接死亡原因是被兇手從背后用繩索勒死。”一口氣說完以后,上了點年紀的戶村主任大口的喘了喘氣,然后看著大禮堂內在座的眾人。
“你們誰還有問題?”
“我有。”河野秀洋舉了舉手。
戶村主任一伸手,示意他趕緊提問。
“勒被害人脖子的繩索,可以確定是哪一種嗎?”
“額,關于這個。我們暫時還沒有辦法確定。”鑒證課的負責人有點不好意思的進行說明。
“那么我沒有問題了。”河野秀洋點了點頭,在坐下起來多問了一句,“你們還有別的問題嗎?”
眾人都是搖了搖頭。
“那么我就開始進入下一部分了。”
戶村主任又抬了抬手,投影儀投射在幕布上的畫面瞬間一變,變成了被害人的胸口,上面赫然有著一個血洞。
“這是被害人被那身體部把雙筒燧發火槍射中的位。在這里,我不得不需要再次進行說明。被害人的胸口雖然被那把火槍發射的鉛彈擊中了,但是實際上傷口并不深。”
“并不深?”又一位警員舉手提問。
“是的。鉛彈穿過了肌肉組織,然后卡在了肋骨之中。”在戶村主任說話的同時,投影儀投射在幕布上的照片馬上一變,露出了被害人被解剖過后的胸口。
在場的眾人雖然都算是有過親眼見過被害人遺體的經歷,但是看這種被解剖后的遺體的經歷確實不多。
尤其是幕布上的照片,雖然戶村主任的解剖水平相當高,但是那泛白的肌肉,黃色的脂肪,帶著血的肋骨,都讓大禮堂的不少人感到惡心。
看到這個場面,戶村主任一臉滿意的呵呵一笑。
“另外,我還要說明一下,案發現場那邊留下的那些血跡。”戶村主人頓了頓,然后接著說了下去,“經過鑒定,那些血跡是屬于被害人的,這是可以確認無誤的。”
“但是,這些血跡都是被害人被兇手勒死以后,才被兇手使用刃物而導致的。就跟我剛才說的,被害人是在死亡后被兇手用雙筒燧發火槍射擊一樣。”
“可以確定兇手用的是什么刃物嗎?”
“大概這么長,這么寬,應該是一把正常的尖頭菜刀。”戶村主人這次沒有用照片,直接用手做了個比劃,說了一下大概。
“你在干什么?”
就在戶村主任在主席臺上說著話,其他人在下面又是提問又是做筆記的時候,河野秀洋在抬頭看照片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后藤田正樹竟然把戶村主人匯報的樣子畫成了漫畫。
“怎么樣?”后藤田正樹停下筆。
河野秀洋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6n藤田正樹的原因大概就是這種,明明大家都在認真努力的時候,這個家伙總是會吊兒郎當一下。
當然,他在心里也不得不承認,后藤田正樹這畫的竟然還不錯。不過這話他肯定是不會說出來的。
“吶,拿著吧。”
正要繼續做筆記,一本黑色封面的筆記本出現在他的眼前。
“這是?”
“戶村主任的解剖報告咯。”
“你怎么不早點拿出來?”
“你又沒有問我。”
后藤田正樹雙手一攤,一臉笑嘻嘻的樣子,氣得河野秀洋差點想要給他臉上來那么一拳。
“那么接下來,由我來進行下面的匯報。”
在戶村主任說完被害人的司法解剖以后,那位讓后藤田正樹好奇的警視廳組織犯罪對策部的人拿著話筒站了起來,這讓他一下子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這位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