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月的河套草原本是放牧牛羊的最好的季節,但此時卻充滿著血腥與肅殺。
在草木繁盛的原野上,兩只軍隊此時正舍生忘死地拼殺著。
戰馬的嘶鳴聲,將士的吶喊與慘叫聲,以及兵器的碰撞聲等聲音響徹大地。
方圓幾里的地方皆是戰場,一蓬蓬的熱血灑落在大地之上。
就在燕國攻打趙國之際,北方的匈奴在單于頭曼的帶領下,也對南方的月氏國發動了攻擊,意圖徹底占據整個河套平原。
雙方經過數月的激戰,形成了拉鋸戰,雙方這樣的廝殺已成常態,這種情形對匈奴來說,可以說是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況,也讓單于頭曼憂心忡忡。
臨近傍晚,沙場上終于平靜了下來,雙方將士各自回歸營寨。
在兩軍對峙的東北方向,是匈奴大軍駐扎之地,遠遠望去,火堆與火把連成一片,將大營內外照的通明。
單于頭曼的王帳之處,戒備森嚴。一隊隊的匈奴騎兵,不斷在附近來回巡視著。王帳的門口,護衛頭曼的親衛個個彪悍,目光不斷觀察著周圍的動向。
此時在王帳之內,單于頭曼雙手背后,一言不發,目光正注視著前方懸掛著的一幅勘輿圖上。同前幾年私自進入到燕國相比,此時的頭曼顯得更加魁梧,當然,也顯得更有威嚴了。
頭曼前方所懸掛的勘輿圖,如果從燕軍的眼光來看,簡直就是“破爛”,不管是觀賞性,以及是精致方面,都無法同燕國的勘輿圖相比。但對于匈奴來講,這幅勘輿圖可稱之為“至寶”,可謂是萬金不換。
“陀羅同,月氏王派使者前來,欲同我匈奴言和我們是不是該答應下來?你說說你的想法。”頭曼伸手點了點面前的地圖然后轉身,對其身后的陀羅同問道。
陀羅同自頭曼身后上前兩步目光也注視在了前方的勘輿圖上。
河套地區是指黃河“幾”字彎和其周邊流域,此時的河套平原與姬康前世的河套平原相比還是有所不同的。
史書云:“所謂河套,西有奢延水西北有黑水經衛南,為三岔川流入焉。又北有大河,自寧夏衛東北流經此西經舊豐州西折而東,經三受降城南,折而南,經舊東勝衛,又東入山西平虜衛界地可二千里,大河三面環之。”
又云:“河套周圍三面阻大河土肥饒,可耕桑…”
不要說現在就是在姬康的前世,整個河套平原也以水草豐美著稱在姬康的前世流傳數千年的民諺就有“黃河百害,唯富一套”之說。
廣袤的河套地區,分為“西套”和“東套”。
青銅峽至石嘴山之間的平原,被人們稱之為“西套”,之東為“東套”。
這種河套的地形,不要說是在華夏,就是在整個世界大江大河里也是絕無僅有的。
河套周邊地區,包括湟水流域、洮水流域、洛水流域、渭水流域、汾水流域、桑干河流域、漳水流域、滹沱河流域,都具有比較好的自然環境條件,它們環繞著河套地區,正如眾星捧月一樣,河套地區顯然就是那顆最為璀璨的“明月”。
而此時的大部分河套地區,則為月氏國所有。
月氏國的來歷,在姬康的前世被國內外專家爭論不休。來到這個時代的姬康,則是很清楚的知道,月氏國即《逸周書·王會解》中的“禺氐”,《穆天子傳》中的“禺知”或“禺氏”,為中原、藏、羌、戎等各族部落的聯合體。
月氏國位于中原、西域、北方匈奴的交匯之處,受各方文化與生活的影響,月氏國的民半耕農半游牧,國力也可以說是異常的強大。
頭曼率軍想快速擊敗月氏,占據河套平原的戰略構想,通過幾個月來的交戰,已經知道這是短期之內不可能做到的。
“大單于,數月激戰下來,我軍雖有點損失,但月氏國損失更大。此時,月氏國主派使者前來言和,可見其已不敵我軍,只要我軍堅持下去,月氏國必臣服于我匈奴的狼騎之下。”陀羅同躬身對頭曼言道。
“臣服?陀羅同,你認為這需要我匈奴多少勇士的性命來換?你認為征服月氏還需多長的時日?”頭曼看著自己的親信道。
“大單于,這個…這個,屬下委實不知。”陀羅同喃喃言道。
頭曼被陀羅同的回答揶揄住了,只能心里暗嘆一聲:“怪不得中原之人稱我匈奴為北戎!人才還是太少了呀!”
我匈奴人驍勇善戰,這個不用多說。
但是如果按從燕國學院搞到的教材來說,讓他們從大局上來考慮問題,對了,拿燕王康的話來說,就是從戰略上來考慮問題,對于頭曼來說,簡直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反正此時的頭曼,對于陀羅同他們已經不保有任何的期望了。不過,自己要教導他們的,還是必須要給予教導的,雖然這樣對于頭曼來說,是很心煩的。
“陀羅同,你可知此時的中原發生了怎樣的大事?”頭曼問道。
陀羅同楞了一下,眼睛睜的老大,看著頭曼道:“大單于,這個屬下委實不知。”
頭曼簡直被陀羅同的話給逗笑了,“委實不知”已經成了陀羅同的口頭語了。
“陀羅同,就在我們攻打月氏的同時,燕國又占據了邯鄲,整個趙國都已被燕國占領,趙國已經亡了。”頭曼嘆了口氣,對陀羅同言道。
陀羅同不由“啊”了一聲。
不管陀羅同有沒有戰略上的思維,但是對于趙國,陀羅同可是不陌生的。
趙國建國一百多年來,給予匈奴的記憶可是很“深刻”的。
這么多年來,匈奴一次次的南下,又一次次的失敗,不想記憶深刻也不可能呀!
但是就是這么強大的趙國,現今居然亡于燕國之手。那么,現在的燕國有多強大,這對于匈奴來說,還用多說么!
頭曼也不管陀羅同明白不明白,繼續言道:“中原各國數百年來,之所以對我草原沒有形成威脅,就在于他們之間相互爭伐不休,沒有過多的精力來注意草原。”
“但是從目前來看,他們正在進行一場統一之戰,尤其是這個燕國。只要等他們一旦歸于一統,我們就必然會處于燕國的視線之內。”說到這里,頭曼頓了一頓,緩步來到了王帳的門口。
“大單于不必過慮,待月氏戰事結束之后,屬下會親率大軍南下,攻伐燕國,替大單于分憂。”陀羅同緊隨頭曼身后,高聲言道。
看著帳外走過的一隊親衛,頭曼緩緩言道:“陀羅同,你要永遠記住:月氏、東胡對于我匈奴來說,微不足道;但燕國,弄不好則是我匈奴一生之敵,也是…也是我匈奴的生死大敵。”
“大單于,你是不是太高估這個燕國了?這么多年來,我們不管如何,對于中原各國一直處于攻勢,也迫使他們修筑長城防御我們…”陀羅同不以為然地道。
頭曼擺了擺手,打斷了陀羅同的話:“陀羅同,秦、趙、燕三國修筑長城,看起來是防御我們,其實真正的目的是擺脫我們的糾纏,專心相互征伐,他們根本看不上我們這些蠻夷之人呀!”
“陀羅同,你下去告訴月氏王派來的使者,就說我們愿意同他們言和,但是他們必須賠償我們馬匹與牛羊,對了,你再告訴他們,我們腳下占據的草原已歸我們匈奴所有,月氏不能踏足一步。”
看到陀羅同又想說點什么,頭曼沒有讓他繼續再說下去:“行了,陀羅同,我意已決,按我吩咐的去做吧!”
“是,大單于,屬下遵命。”陀羅同躬身答道。
等到陀羅同走后,頭曼又來到了地圖旁,目光看了看地圖上的月氏國后,繼而東移,上看向了匈奴王城頭曼城。
做為匈奴最高的統治者,陀羅同可以不懂,但頭曼心中非常清楚,燕國在滅掉趙國之后,對于匈奴意味著什么。
這個比自己年齡還小的燕王康,絕不會裹足不前的。如果任由燕國如此發展下去,一旦讓燕國最終統一了中原,對于匈奴乃至整個北方草原,都是不可承受的。
剛才頭曼對于陀羅同的話,不是隨便說說,而是自己內心的肺腑之言。
自己這么多年來,頭曼自認為是了解燕王康的,因為他正做的事情,也是頭曼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不過從眼前來看,燕王康的步伐是遠遠走在了自己的前面。
“不能讓燕國再如此順利發展下去了!我必須要做點什么,對燕國有所牽制,讓其攻伐中原的步伐放慢。”此時得單于頭曼只有這么一個念頭。
想到這里,頭曼伸出右手食指,點向了頭曼城的下方的云中城,最后目光牢牢注視到了頭曼城與云中城中間的九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