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聊城到莘邑的官道,還沒有來得及鋪就水泥。
一支大軍,正煙塵滾滾朝莘邑的方向急速而來。這支大軍,正是大將王石率領,會同胡歸良的第三軍等軍團,增援范城的援軍。
此時,已過了午時。
一個上校騎馬來到王石的面前,對王石稟報道:
“啟稟將軍,剛收到情報人員稟報,我范城守軍仍在與敵軍鏖戰。”
騎在馬上的王石,此時滿面塵灰,聞此不由大喜。
“汝說什么?范城還沒有失守?”
“是的,將軍。范城現在仍在我軍手中,沒有失守。”
這個上校,抱拳回答道。
“好,甚好。”王石高興地說道。
轉頭,對身旁的第三軍軍長胡歸良問道:
“我軍現在行之何處?離莘邑還有多遠?”
第三軍軍長胡歸良,抱拳稟報道:
“將軍,我軍從聊城出發,離莘邑還有三十多里地。”
然后,胡歸良扭頭又看了看,正在前行的大軍,對王石建言道:
“將軍,我軍必須要在莘邑休息下了,將士們太疲憊了。”
王石回頭看了下燕軍,點了點頭,對胡歸良道:
“確實,尤其是從高唐而來的將士們,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了。告訴他們,到了莘邑,休息一晚,明天寅時再行出發范城。”
“諾。”第三軍軍長胡歸良,躬身應道。
四月十七日,薊宮,親和殿。
趙軍十萬大軍南下,偷襲范城的訊息,今天已被緊急傳到了薊都。
姬康看罷從前陣送回的軍情消息后,簡直肝膽俱裂。
面對此等狀況,姬康也認為范城守城燕軍,阻擋不了趙國大軍。力量太過于懸殊了,范城肯定會被趙軍一鼓作氣拿下。
坐在桌旁,姬康臉色變得非常難看,沉默無語。
這個季節,天氣不熱。可是,站在姬康桌子前面的情報局局長黃勇,頭上的汗珠滴滴答答,順著臉頰滾落而下。
“王上,此乃我情報局重大失誤,請王上責罰臣下。”
黃勇說完,“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姬康看了下黃勇,反應過來,朝身旁的侍官令王從遞了個眼色。
侍官令王從馬上明白過來,上前把黃勇攙扶起來。
又讓一個侍官,拿了條絹巾過來,遞給了情報局長黃勇。
黃勇用絹巾擦拭了下臉上的汗珠,躬身對姬康道:
“王上,在趙軍當中,是有我情報人員的。此番趙軍行動詭秘,大軍在鄴城匯聚之時,戒備森嚴,只能進而不能出。我情報人員,根本沒有機會傳出情報。”
“待趙國大軍南下,出了鄴城后,我方的情報人員,才把情報傳遞了出來。但無論如何,我情報局此番,已屬重大失誤,請我王重重責罰微臣。”
“黃勇局長,此事你們情報局是有責任,但是現在不是追究這些問題的時候。你也不要過于責怪屬下,這些年來,情報局的功績,寡人同朝臣眾臣都是有目共睹的。”
姬康如此對黃勇說道。
“多謝王上恩典。”黃勇躬身答道。
姬康來到殿內墻前的地圖旁,把目光看向了范城。
接著,姬康的目光又投向了地圖上的帝丘城。
過了一會,不由言道:
“真不愧為廉頗呀!范城這個地方都能讓他找到,而且能做到瞞天過海,一擊而中,廉頗老兒,果然名不虛傳呀。但是,他想一口吃掉我數十萬的大軍,可沒那么容易!”
姬康對于自己的大軍,還是抱有信心的。
轉過身來,對黃勇道:“黃局長,戰事到了如此地步,中原各國情報更加不能松懈。你馬上下去,堅強中原各國情報的搜集,一旦有重大軍情,急速來報。”
“諾。”黃勇應道。
等黃勇走出殿后,姬康來到桌旁,又把黃勇剛才送來的幾份軍情,仔細看了一遍。
心中琢磨了半天,對侍官令王從吩咐道:
“讓幾位閣相前來,商量下此事。”
劇辛、粟腹、蘇代、將渠四位閣相,傳閱完情報局長黃勇送來的前陣訊息后,沒有一個臉色不變的,同姬康剛看到此訊息時一樣,面色都異常鐵青。
劇辛直接對姬康道:“王上,不管我前陣大軍最后能做到如何?我燕國必須要要有最壞的打算,來應對此種情形。”
粟腹則想了半天后,對姬康道:“王上,事關重大,敲響戰鐘吧!”
眾人聞聽此言后,皆“啊”了一聲。
幾位閣相,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姬康。
姬康站了起來,在親和殿內,緩緩邁步,心中猶豫不決。
過了片刻,姬康心中下定了決心,對四位閣相道:
“局勢發展到如今,就按粟相剛才所言,敲響戰鐘吧。”
等到夕陽即將落下西山的時候,從薊宮內最高的一處鐘樓之內,“咚”的一聲,傳出了一聲沉悶厚重的鐘聲,鐘聲響起,響徹薊都。
自姬康登基以來,此處鐘樓內的鐘聲,第一次被敲響,而且連續被敲響了三下。
緊接著,薊都四方,內外城樓上的鐘聲,都傳出了鐘聲。
一個不知道此鐘敲響涵義的年輕人,傻乎乎地在飯桌上言道:
“怪了,王宮內今天怎么傳來了鐘聲呢!而且城樓上的鐘聲都敲響了,這是禮鐘么?”
飯桌之上的老者,則是一巴掌拍在了這個年輕人的頭上,大喝道:
“看來,我燕國是出大事了。這是最高等級的戰鐘,汝準備鎧甲武器,準備出征吧。”
“啊!”的一聲,這個年輕人嘴巴張得老大老大。
薊都城內,大街小巷的人們,包括在家中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薊宮此處設置的鐘樓,是姬康的太祖父燕昭王時期設置的。
當時設置此鐘樓的時候,就已規定好了,此處的鐘聲唯有燕國戰備的時候才能敲響,故此,當時的燕國民眾都稱此為“戰鐘”。
薊宮內設置一口,薊都的內外八個城樓之上,也各設置一口。
所謂戰種,顧名思義,不節慶、不報時、不喜喪,就是燕國的一般戰事,也不準敲響該鐘。唯有燕國真正碰到生死攸關的時候,此鐘才能敲響。
鐘聲一響,燕國上下的男子,包括王室宗親,門閥貴勛,官宦士紳,一般民眾,皆要手持武器,身披鎧甲,奔赴前陣。
連響三下,燕國十六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男子,準備出征;連響六次,燕國所有男子全部準備出征;連響九下,燕國舉國,不分男女老幼,皆要準備出征。
在當年燕相公孫操“弒君”之際,此鐘沒有敲響;
姬康祖父燕武成王姬葷,伐趙失利的時候,此鐘沒有敲響;
姬康登基,出兵伐齊的時候,此鐘沒有敲響;
此次中原大戰進行前的時候,燕國只是調兵遣將,也沒有敲響該鐘。
但是,此番,燕國終于敲響了最高等級的戰備鐘聲。
在燕國的歷史上,該鐘設置以來,敲響過兩次,包括這次的話,是第三次。
第一次敲響該鐘,是在姬康的太祖父燕昭王姬職時期,燕國當時聯合五國,舉國兵伐齊國的時候,該鐘才被敲響過一次。
不過,當年的鐘聲是連續敲響了六下,可見當年燕昭王滅齊之決心。
第二次敲響該鐘,是在姬康的曾祖父燕惠王姬秋壽時期,當年齊國田單復國,燕軍大敗,當齊國兵臨燕國邊境的時候,該鐘響起。
當時的鐘聲,可是連續敲響了九次,燕國舉國動員,可見當時燕國所面臨的處境。
這二十多年來,燕國設置的戰鐘再沒敲響過。很多年輕的燕國人,都不知道有戰鐘這么回事了。但是,三十歲以上的燕國人,對此可是有深刻記憶的。
戰鐘一響,不管幾下,燕國前陣的戰事肯定不順,必然是遇到了極大麻煩了。
按照燕昭王時期留下來的祖制,一旦前陣有較大的戰事失利,國家面臨危機之時,戰鐘必須敲響。并要根據燕國所處的狀況,選擇所需敲響的鐘聲數,來加以應對危機。
從薊都乃至城外的駐軍大營之內,馬蹄轟響,眾多的傳令官,已經騎馬朝四方而去。
燕國,已經處于了最高戰爭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