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商討
與預料中的完全一致，兩小時過后，酒店中終于走出了一個魁梧的形象，穿著重新整理好的鎧甲，端著一個木制禮盒，與陸續擠入酒店的人群形成了逆行。他看起來比之前疲憊的多，向周圍的護衛揮了揮手，登上馬車便向南方的街角駛去。
“跟上他們。”德拉諾終于開口，車夫伸了個懶腰，揮動韁繩，穿過街道上空余的縫隙，與米哈伊爾的馬車始終保持著不少于三十米的距離向前駛去。
這一路德拉諾沉默不語，比起為計劃順利進行的慶喜，他反而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而感到緊張：如何繞開護衛，如何接近老騎士，以及如何說服他......這些都需要考慮清楚，任何環節出現差錯就意味著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成為徒勞。
不到二十分鐘，米哈伊爾的馬車便停靠在了一棟高樓前，這不像是別墅，如果沒猜錯的話正是杰特口中的“騎士公會”。
愣神之際，老騎士已經走下了馬車，讓騎士們留在大門口，一人沿著樓梯向上走去。
“在這里等我們，錢少不了你的！”向車夫說完，德拉諾立刻跳下馬車，想要追上米哈伊爾的身影，卻被周圍的騎士一把攔住。
“公會大廈不是平民該來的地方，速速退去！”
“我們可是米哈伊爾的老熟人，有要事和他商討！”庫伯正要繞開騎士向上走去，卻被一條粗壯的手臂推到了一邊。
“離開，這是最后的警告…”戴著頭盔的騎士走上前來，腰間的騎士劍已經露出了鋒利的光芒。
德拉諾望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后退一步，向他喊出了那個名字。
“卡米拉！”
就在即將登上最后一級臺階時，米哈伊爾忽然駐足不前，回過頭，用嚴肅而略帶驚訝的眼神望著馬車邊的二人。他猶豫了片刻，轉過身向騎士們喊道：
“夏特、卡爾姆，散開。”
“可是，長官…”
沉默中，米哈伊爾瞇起了雙眼，那眼神讓騎士們不寒而栗，趕緊收回了武器，整齊地并成兩排。
左右觀察了片刻，德拉諾心滿意足地向樓梯上走去，騎士們依然有些警惕，與二人保持著五米的距離跟了上來。
“年輕人，你怎么知道那個名字？”米哈伊爾似乎沒注意到庫伯的存在，只是將目光聚焦在了德拉諾的身上。
“我知道的可遠不止一個名字。”德拉諾拍了拍口袋，金屬匣子碰撞的聲響吸引了老騎士的注意，心里有鬼的人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這里不方便談論私事，跟我來。”
米哈伊爾皺緊了眉頭，轉過身，帶著二人向公會大廳走去。
羊毛地毯，納格修斯的獵犬旗幟，對于這樣的裝潢德拉諾都感到有些審美疲勞了，唯一讓他感到有些新奇的就是一座石碑，上面刻滿了利寇斯文字，或許是騎士綱領也說不準。他和庫伯像是最平常不過的客人那樣，在仆從和騎士們的面前走過，跟著老騎士走上了二樓的房間。
推開紅木門，女仆們剛收拾完房間，好奇地轉過身望著那兩個陌生的面孔，見到騎士長走上前來又立刻低下了頭。
“按照您的吩咐，床鋪、浴巾等已經全部換成了蠶絲面料，隨時可以迎接客人的到來。”女仆們向老騎士鞠了一躬，一個年紀較大的女仆加了一句，“還有莫亞爾高原冰紅葡萄酒，需要現在為您加熱嗎？”
“不必了，今天的客人有事，暫時來不了了。”說著，老騎士走到了屏風后，透過絲綢上留下的影子，德拉諾看見他伸開了雙臂，女仆們為米哈伊爾卸下了身上的鎧甲，將那些華而不實的藝術品一件件掛在了墻壁上。
德拉諾清楚他口中的客人八成就是卡米拉，身為騎士的米哈伊爾沒辦法留在酒店里，沒想到他竟然還想把那貴婦邀請到自己的房間中過夜。但至少今晚，這個美好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換上短袍的米哈伊爾走了出來，轉身臥在沙發上，健壯的身軀把皮沙發壓出了深深的凹痕，他向女仆們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離開房間。
“把門鎖好，告訴夏特帶著其他人離開，這里不會有事。”
“可是團長，那盒子里的抗疲勞藥劑還需要為您準備嗎？”一個呆頭呆腦的女仆走到了門口，回過頭向米哈伊爾問道。
“蠢貨！沒聽見團長的話嗎？給我滾下樓去！”女仆長揪著她的耳朵喊道，直到將她整個丟到了走廊里才緊緊關上了房門。
還打算用藥，花樣真多......德拉諾在內心壞笑道，捂著嘴輕咳兩聲，恢復了原有的嚴肅。
米哈伊爾嘆了口氣，抓起桌上的酒杯將那赤紅的液體一飲而盡，隨后依然沒有舒展眉頭，只是向對面抬手一指，盯著德拉諾冷冷地說道：“請坐。”
二人就坐的同時，米哈伊爾露出了一個不自然的微笑，向對方問道：
“上一個私闖公會的平民已經在地牢里呆了五年了，但看樣子你們比他聰明的多......說吧，你們都知道些什么？”
德拉諾理清了思緒，將事先準備好的臺詞簡練而不失保守地說了出來，“香蘭大酒店，二樓215號房，就在幾小時前。”
“這是什么意思？要我替你們付房費？”
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裝蒜…德拉諾知道只言片語是沒辦法讓米哈伊爾承認事實的，但還好自己準備了更直白的表達方式。他不慌不忙地將兩個匣子擺在了桌上，銅絲纏緊，將旋鈕轉到了一端。
“‘這就是你所謂的要事？’…”
“‘你覺得呢？’…”
緊接著，一段不可描述的騷動從匣子里傳了出來。
“停！停！！！”老騎士瞪大了眼睛，一時間失去了之前高高在上的形象，慌張地敲著桌子，希望用另一種噪音遮掩那陣騷動。
德拉諾微微一笑，關上了機械，將兩個匣子并在了一起。“有點抽象吧？別急，它還可以播放影像…”
“住手！！！”老騎士手忙腳亂，幾乎要翻過桌子跳到德拉諾的身邊。
護衛聽到了怪異的動靜，敲了敲木門向房內問道：“團長，有什么情況嗎？”
“…說了多少遍！退下！”
“是…”
直到門口的腳步聲完全消失，米哈伊爾才終于緩過神來癱坐在沙發上，雙手捂著臉長嘆一氣，“唉…是潔拉雅叫你們來的吧？”
“不是。”德拉諾不想解釋那么多，但依然對老騎士的說法感到意外，看來作為父親的米哈伊爾還是很了解自己的私生女。他思考了片刻，打算把格羅麗的那套言辭發揮得淋漓盡致。
“我們只是普通居民，或者說業余攝影師，正好想借著這次收獲去報社小賺一筆。”
“呵，如果你們真想那么做，今晚就不會出現在這兒了。”米哈伊爾搖搖頭說道，轉而將目光落在了庫伯的身上，“多年沒見，你還是改不了多事的壞毛病。”
“彼此彼此。”矮人大叔冷笑道，環手抱胸靠在了沙發上。
“你說對了一半，這一切確實是潔拉雅事先計劃好的，但再怎么說你也是位有著傳奇色彩的騎士，毀在一個女人的手里實在有些諷刺。”
“那看樣子我還得感謝你了，外鄉人…”米哈伊爾瞥了德拉諾一眼，伸手指了指門外，“你考慮過如此威脅騎士團團長的后果嗎？我大可現在就叫人將你們就地處決。”
“這不是威脅，是商討。我就只有賤命一條，存在與否對你并無大礙。但如果你想讓報社把事先準備好的證據公之于眾的話，要殺要剮，隨你樂意。”
“…你們想要什么？”米哈伊爾做出了退讓，以自己一生的名譽換取兩個庶民的性命，這種虧本買賣只有傻子才愿意做。
“很簡單。”德拉諾從衣兜里掏出一枚金幣，彈到空中，又穩穩接在了手心，“錢，和工作，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