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礁石惡靈
經過幾番替換，終于又是輪到了維基莉可，她聽到船上不斷傳來的歡聲笑語，嘆了口氣繼續舉好手里的魚竿。
“總感覺好像一輪到我，甲板上就變熱鬧了…”維基莉可拖著腮幫子盤腿坐在龜背上，那巨龜依然伸長了脖子、大張著嘴努力想要夠到近在眼前的番茄。
“你也不覺得累啊，咱倆這樣保持了都有兩個多小時了。”維基莉可朝著大海龜低聲說道，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距離帆船卡在龜殼上已經過去整整兩天了，考慮到讓娜的蛇毒效果還沒完全退去，大家都總是想辦法多在龜背上待一會兒，可這兩天下來每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竭了，尤其是維基莉可，她恨不得把雙臂變成石像，才能一直穩定不動地舉著魚竿。
“公主，累不累呀？”庫伯的聲音從背后傳來，他手里提著煤油燈，肩后扛了個古怪的工具走到了龜背上。
“累得夠嗆，還沒到時間呢，你這么急著換班啊？”維基莉可依然舉著魚竿絲毫不敢泄力。
“有句話說得好，知識改變命運，雖然俺是個粗人，但至少知道還有句話，叫技術改變生活。”
庫伯說著，將那工具立在了龜背上，他一把接過魚竿，把它牢牢地插在了工具的凹槽處。
“哇，你可是解決了個大問題啊！庫伯！”維基莉可激動地一把抱住了矮人，把頭埋進他茂密的胡須里反復摩擦著。
“喂！俺這胡子可不是一般人能碰的！”庫伯趕緊制止了維基莉可，用粗壯的手指指著那工具說道：“這玩意兒是用船上那些破爛盔甲做的，別看它簡陋，俺至少試過了，還挺靠譜的。不用盯在這里看了，回去吧，俺有個好東西要給你瞧瞧！”
看起來這東西確實很穩固，維基莉可也就沒多想，跟著庫伯回到了船上。當維基莉可的目光落在甲板上時，她簡直不敢相信就在這短短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其他人都在搞些什么名堂。
桅桿吊著一盞閃耀著溫熱光芒的提燈，燈光下是幾排擺成圓圈的木質棋牌，這些棋牌的中心是一枚木質十六面骰子，德拉諾和讓娜竟然玩得不亦樂乎，甚至都沒發覺維基莉可的靠近。
“喂，你們這是搞什么名堂？”維基莉可指著地上鋪開的棋牌說道。
“就是珀羅德牌啊，俺之前不是說手頭沒有嗎？干脆就自己做了一些牌組。”矮人庫伯環手抱在胸口說道，他伸出手拉住維基莉可坐在了擺好的棋牌前。
“規則是這樣的，骰子有十六面，對應著展開的十六副牌，按照人數分牌，因為人數均分而多余的牌不參與游戲。每人在擲骰子之前可以隨意變動自己棋牌的位置，但是規定位置的數字不變，一到十六一直都是這樣。
“總共有兩種牌，傷害牌和防御牌，傷害之間取大的一方獲勝，防御之間互不相干，但如果防御大于等于傷害，就算防御一方獲勝！”
庫伯詳細地為維基莉可講解著珀羅德牌的玩法，但很明顯維基莉可對此并不大感興趣。
“喂喂喂，等一下，誰說我就要跟你們一起玩兒了？沉迷桌牌可是會招來惡鬼的！”維基莉可連忙打斷了滔滔不絕的庫伯。
“你學！學會了你可別怪俺沒早點教會你！看好了，每出現大于一半人數的贏家，四個人就要一起洗牌、翻牌，將自己的四副牌和其他人的牌圍成圓圈，然后從上一把贏家順時針的下一位開始擲骰子，指定的數字或者相近的數字就是指對應位置上的牌…
“3點，就是這張刻著玫瑰的牌，把它往前推…你倒是推呀！”
庫伯著急地催促著在一旁打瞌睡的維基莉可，一巴掌拍到了她的大腿上。
“嘶，疼死了！行行行，往前推，然后呢？”維基莉可捂著大腿，趕緊將“3”號位置的牌向前推了一些。
“注意力集中！棋局就是戰場！然后到俺了…12點，輪到讓娜小姐，請推出12號牌。”讓娜隨著庫伯的指示熟練地將12號位置的牌“女武神”向前推了一些。
“看好了！‘玫瑰’是傷害為1的牌，而‘女武神’的傷害為2，這局是你輸了，給讓娜小姐一塊肉干！”庫伯催促著維基莉可。
“等等！憑什么啊？我第一次玩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塊肉干？”維基莉可感到這游戲有些不平衡，她對庫伯解釋的玩法表示懷疑。
“洗牌的時候大家都參與了，每張牌背面都是一樣的，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現在，從德拉諾先生開始擲骰子…6點，那俺就不客氣了嘿嘿嘿…”庫伯壞笑著將“6”號位置的牌“勇士”推向前，他抓起骰子在手掌間好好搖了一通，向甲板上擲出，數字停到了“14”上。
“‘野獸’，傷害為3，勇士為2，這局是我贏了！”德拉諾激動地將雙手舉在頭頂吶喊道。
“真該死，俺早知道在牌背后做上記號了！”庫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寬闊的腦門上。
“得了吧，要不是因為你是我老爸的熟人，你一塊肉干也別想要！”維基莉可趁機朝庫伯的傷口上撒了把鹽。
“閉上嘴，沒人當你是啞巴！再來！贏家的下一位，該你了維琪公主！”矮人將骰子塞進了維基莉可手中。
“給我來個2號！”維基莉可默念著，向甲板擲出了骰子，數字果真停在了“2”的位置，維基莉可推出了傷害為“4”的強牌——惡鬼！
“該死，千萬別指到俺的牌，實在不行也得是5號牌的‘城墻’！”庫伯默念著，一把將骰子擲到了牌組中央，數字停到了“4”的位置上。
“傷害為1的羚羊？真是見鬼了！”庫伯氣得在甲板上跳了起來，震得牌組都亂了套。
“很遺憾，但按照你說的規則應該是我贏了！”維基莉可笑著站起身來，用手指擦了擦鼻尖。
“見鬼，俺就只剩下兩塊肉干了，餓死算了！”庫伯吹胡子瞪眼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
“看來我還是繼承了老爸玩珀羅德牌的天賦，再來一把！”維基莉可感覺自己漸入佳境，坐下來正準備和大家再洗一次牌，卻發現骰子自己在原地轉了起來。
“俺就知道你在這骰子上動了手腳！哪有說啥就來啥的好運！”庫伯轉頭指著維基莉可的鼻子喊了起來。
“你就胡扯吧，骰子明明是你自己做的，與我何干？”維基莉可感到有一絲委屈，一把拍開了庫伯的手指。
“你倆安靜點，仔細看看！”德拉諾大呵一聲，二人將目光轉到了棋牌上。不知為何那些棋牌全都顫抖了起來，像甲殼蟲一樣在甲板上爬來爬去。
“你們沒感覺到嗎？整個船都在震！”讓娜嚴肅地說道，眾人這時候才發現掛在桅桿上的吊燈已經開始左搖右晃起來。
維基莉可轉身走到了甲板邊上，從背包里掏出望遠鏡，只見帆船附近的海域已經被崎嶇的礁石所包圍，天空一片黑暗，怎么也看不清更遠方的情況。
“我們玩的太過火了，這大王八怎么就帶著船跑到礁石圈里來了！是不是你那東西設計的有問題啊？”維基莉可轉過頭向矮人庫伯指責道。
“俺那東西是不可能出差錯的，你自己看！”維基莉可順著庫伯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工具確實還死死卡著魚竿，而那海龜已經縮回了腦袋。
“真罕見啊，還有會縮頭的海龜？”德拉諾盯著那塊空白的區域感嘆道。
“之前它只是把頭垂在海里，海龜是不可能把頭縮進殼里的！”維基莉可感到情況有些可疑，她跳到船的沖角上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海部的情況。
那海龜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垂下頭，實際上那它的整個頭部都消失不見了！只有一個巨大的窟窿留在那里。
“見鬼，海龜的頭去哪里了！”維基莉可大吃一驚，她連忙扯住德拉諾一起跳到了龜背上。
腳下傳來的震動更加清晰了，這不像是什么大型生物或者自然災害的動靜，更像是成百上千只螻蟻從腳邊爬過時的麻木感。
他跟上維基莉可的腳步沖向海龜的頭部，趴在龜殼撅起的邊緣向下望去，那是一群身上散發出幽幽白光的人形怪物。
“這下可慘了…”他眉頭緊皺，那些怪物可能有成百上千只，沒發出什么奇怪的聲音，只是揮舞著蛞蝓般的手臂，全神貫注地蠶食著海龜殼內的軀體，眼前的場景讓德拉諾不寒而栗，腳趾緊緊扣住了靴底。
“我說什么來著？沉迷桌牌是會召來惡靈的！”維基莉可看起來沒有戰斗的意向，她轉身朝著船只走去。
“喂，就這樣放著這大朋友不管了？我們得把那些鬼東西趕走！”德拉諾說著拔出身后的槍劍，月光為劍刃鍍上了一層“銀粉”，比那些幽靈看起來還耀眼。
“它的頭已經被吃光了，趁著風向還沒開始偏轉，我們得先想辦法逃走。”維基莉可用堅毅的眼神望向德拉諾。
就在他們不注意的一個多小時內，那些怪異的白色幽靈就已經吞噬掉了海龜那巨大的頭顱，德拉諾想起曾經從戰友口中聽過的傳說：
船只因為礁石撞擊而沉沒后，那些漂泊在海上因寒冷和饑餓而喪命的水手就會化作惡靈，這些污穢的生物似乎永遠得不到滿足，它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靠近的生物，并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獵物吞噬殆盡，連靈魂都不剩下。
雖然只是神話，可現實正擺在他眼前，讓人雙腳麻木的震動正逐漸劇烈起來，德拉諾轉過頭朝維基莉可所站的石板處沖了過去。
“與其進行沒有勝算的戰斗，不如保留力氣為更漫長的道路做準備。”這是海德溫修女無數次提醒過德拉諾的箴言。
德拉諾給維基莉可搭了把手，可那透明的石板硬是卡在龜背上怎么也推不動，龜殼的四周傳來惡靈沙啞的呢喃聲，德拉諾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讓娜！庫伯大叔！抓穩扶好了！”
千鈞一發之際，德拉諾扭轉著腰身，抬起腿朝著石板的邊緣踹去，那石板的下緣應聲而碎，船只的金屬龍骨叩在了龜背上，刮起一道耀眼的火鏈向海水滑去。
轟——嘩！！！
船體猛地砸在海面上，激起的巨大浪潮差點把二人沖刷到海里。惡靈們被船只落水的巨大聲響所吸引，蠕動著手臂推開海浪，朝著帆船襲來。
“這動靜還能再大點嗎？”維基莉可回頭朝德拉諾抱怨了一聲，起身與他一起順著龜背的弧度沖了下去。
“準備！跳！”維基莉可喊道，二人應聲躍起，結結實實地摔在了甲板上。
維基莉可落在甲板上連滾了三圈，她來不及換氣，轉身沿著樓梯跑到了船舵邊。
“俺都要腦震蕩了，能不能提前說一聲！”矮人庫伯捂著后腦勺嚷嚷著。
“彼此彼此，我們提醒過了，現在顧不了那么多，趕緊拉開三角帆！”維基莉可指著桅桿朝眾人喊道。
德拉諾和讓娜扯開船帆將繩索綁在了拴木上，庫伯跑到船艙里，提著一面喇叭狀的凹鏡回到了甲板上。那東西像是用留音器和碎玻璃拼湊出來的什么工具，庫伯兩三下將它固定在了一門旋轉炮的支架上。
“矮子！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要聽歌？”德拉諾雙手緊緊扯著帆繩朝庫伯喊道。
“別吵吵嚷嚷的，俺早就想讓大伙開開眼界了！公主，你包里應該還有琉晶的碎片吧！？”
庫伯說著從維基莉可的背包里掏出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琉晶石，他轉身跑到甲板的側面，將碎片塞進喇叭纖細的一端，從腰間抽出了一塊帶棱角的碎鐵。
只見那群幽靈正如狼似虎般地朝船側游來，還有的爬到了礁石上朝甲板飛撲了過來。
“對付這種鬼東西就得亮瞎它們！”矮人舉起那粗壯的手臂，握住貼片狠狠砸在了琉晶碎片上。
空氣中炸裂開一股滾燙的氣焰，琉晶石爆發出一道耀眼的橙光，順著喇叭口射向了船側的海面上，那劇烈的光芒將眼前一片海域都照射得如白晝般耀眼。
德拉諾扭頭向船側望去，只見那些怪異的幽靈竟然逐漸在融化在了被光芒籠罩的海面，化為無數的灰燼向空中升起。
“那個詞怎么說的？升天！總得有人幫它們干這活兒！”庫伯拍著大腿仰天大笑。
眾人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隨后立刻回過神來繼續忙著手頭的操作，維基莉可趁著幽靈還沒繼續追來，猛地朝右側一傾，船舵隨著她的動作飛轉向了一邊。
風力漸漸變得強勁起來，船帆被兜得滿滿當當，巨大的動力將帆船倒退著推離了礁石圈。
“西北風！快轉舵！”德拉諾盯著羅盤上顫抖的指針，轉身朝維基莉可喊道。
她點了點頭，將船舵沿著反方向打滿，帆船整個在海面上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沖角如利刃一般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看來今天是徹夜不眠了，庫伯，用你那大燈照亮前方海域！我們要加緊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