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是朱棣。
很快冷靜下來,有條不紊的指揮。
先是大手一揮,聞訊趕來負責紫禁城安防的京營士卒和御前侍衛們,將整個坤寧宮重重包圍起來,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又對身邊的狗兒道:“去叫仵作,順便把馬三保叫來,再著人去錦衣衛衙門,把紀綱給朕叫來,許他佩刀進宮,并令錦衣衛待命!”
敢動我妻子,我讓你等明白…
什么叫帝王雷霆!
最后吩咐其他人送娘娘去乾清宮休憩。
這才帶著黃昏去宮內。
朱棣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什么尸山血海都能面不改色,可黃昏不是,走進去搭眼一看,發現那具撲倒在地的尸首,胃里天翻地覆。
轉身出了宮門在院子角落里一陣狂吐。
索性也不進去了,反正破案這玩意不擅長,看了幾百集柯南,不代表就能媲美狄仁杰。
仵作匆匆而來。
馬三保帶著幾個內侍高手匆匆而來。
紀綱帶著龐瑛匆匆而來。
坤寧宮在一派蕭殺。
許久,朱棣才和一眾人緩緩走出宮門,立即有人搬來凳子椅子,朱棣落座之后,問仵作,“怎么說。”
仵作是個老頭兒。
這輩子在他手上驗的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道:“回陛下,根據尸體的各種癥狀,私以為,確實是中毒而亡,從中毒到毒發的時間極其短暫,最多不過半柱香時間。但死者咽喉并無發黑跡象,腸胃間亦沒有絲毫毒物遺留,無法提取,著實詭異。倒是渾身肌膚——尤其是上半身肌膚和血肉,皆有中毒之癥,兇手下毒的方法實在是平生罕見。”
朱棣點點頭。
問道:“有沒有這種可能,毒物是混在熱水里,沐浴的時候通過肌膚進入的體內?”
仵作沉吟良久,“但發毒如此之快,通過肌膚滲透,卻能在短短半柱香不到的時間里讓人毒發身亡,小的實在不知世間有何等毒物能有如此神效。”
不知道不代表沒有。
朱棣沉吟良久,問一旁的紀綱,“你可曾聽說過如此強勢的毒物?”
紀綱搖頭。
馬三保還在審訊這幾日留在坤寧宮內的侍衛和宮女。
朱棣只能等著,于是看向一旁被御前侍衛一左一右看護著的黃昏,“你是不是需要給朕解釋一下?”
黃昏一直在思索。
這是大明王朝,不是江湖武俠,所有沒有什么含笑半步癲,也沒有七步斷命散,這個時代最厲害的毒藥不外乎就是砒霜鶴頂紅。
這些毒藥若不是內服,依靠肌膚吸收,發毒的時間不會很快。
可以排除。
也有一種可能:毒蛇的毒液。
毒蛇最快致死率的是眼鏡王蛇。
七八分鐘。
差不多就是半柱香的時間,也符合這個宮女從沐浴開始到死亡的時間推測,因為宮女在沐浴,渾身血脈暢通,血流速度較快,所以發毒時間也快。
而在中國境內是有眼鏡王蛇的。
還有一種可能:化學毒藥。
比如氰化物。
但大明王朝的化工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沒人能制作出氰化物,只能是通過海外貿易帶回來的,話說回來,西方那邊也不見得就有氰化物了。
最早的氰化物,似乎是18世紀才出現。
聽到朱棣問自己了,將心中醞釀好的措辭緩緩說出來:“香皂生產出來已有半年,皇后娘娘等都已用了多次,目前并無過敏反應,且微臣和錦姐姐也在使用,皆沒有異常,退一萬步,就算是出現過敏反應,不外乎就是皮膚起紅疹、瘙癢之類的,絕對沒有性命之虞。”
朱棣,“過敏?”
這個詞還是第一次聽見。
黃昏也才想起,過敏一詞并不是古來有之,過敏的癥狀確實有,但這個詞匯是現代詞,思索了一陣道:“所謂過敏,其實就是我們遇見一些身體無法接受的東西而起的不良反應,比如有的人碰了麻柳樹會生風丹。”
風丹就是蕁麻疹早期的說法。
這玩意兒黃昏就有。
他小時候只要去爬麻柳樹,身上就會起無數的紅色疙瘩,瘙癢無比。
朱棣點頭,這個確實有。
陰沉著臉厲聲問道:“那這個宮女在沐浴之時中毒身亡,而她沐浴的用品就是皇后用過的香皂,這個你怎么解釋!”
中毒的來源應該就是香皂。
下毒者真正的目標是徐皇后,然而因為小寶慶生病,徐皇后這兩日沒在坤寧宮,又因為死掉的這個宮女羨慕嫉妒恨,借著皇后不在宮中的機會,偷用香皂,成了替死鬼。
朱棣不敢想象,要是沒有這個宮女的貪婪,只怕死的就是自己妻子了。
紀綱在一旁心中暗笑。
他已經明白了事情始末,按照這架勢,黃昏這一次必死無疑,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于是按住繡春刀:“來人,給我拿下!”
龐瑛立即上前。
黃昏側首怒視,“確定我是兇手了嗎?”
我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龐瑛猶豫了。
這貨現在學聰明了,看了眼朱棣,發現陛下似乎沒有立即將黃昏弄進詔獄的意思,果斷明智的選擇退下。
馬三保從宮外走了進來,輕聲道:“陛下,已審問了。”
朱棣點頭,“如何。”
馬三保咳嗽一聲,“根據侍衛和宮女的口供,皇后娘娘在照顧寶慶公主的這兩日里,只有兩個人來了坤寧宮,一個是南康長公主帶著侍女來過,因得知娘娘不在坤寧宮,未進宮門直接去看望寶慶公主了。還有一人,是娘娘去照顧寶慶公主之后,在坤寧宮短暫呆過一會兒。”
南康長公主?
朱棣心里動了一下,隱然觸及到什么,但沒進入坤寧宮,此事不好說。
黃昏心卻沉了下去。
果然,馬三保看了一眼黃昏,不帶絲毫立場情緒的繼續道:“在娘娘去寶慶公主殿下寢宮時,黃昏曾因事求見娘娘,娘娘當時走的急,讓黃昏等了半個時辰,后派人通知讓黃昏先行離去,所以那一段時間,坤寧宮內只有黃昏和幾個下等宮女。”
朱棣唰的一下站了起來,怒視黃昏,咆哮如驚雷炸云,殺意沸騰蕭瑟如寒冬,“朕待你不薄,為何要如此大逆不道!”
紀綱大袖一揮,“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