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歲與年
門鈴按響之后，門內很快響起腳步聲。
一個看上去長著滿頭白發的老人家出現在門口，身形微微佝僂，方恒坐在薛恩的肩膀上，老人需要抬頭看著他們。
方恒趕緊讓薛恩把自己放下來，對老人很恭敬的九十度鞠躬：“蔡老師好，我是方恒，為了入學的事特意來拜訪您。”
“入學？好，進來吧。”
老人微笑，退后幾步將門打開的大了一些，然后靜等著兩人進來之后，自己默默將門關上。
十分順利，方恒感覺到了老人表達出來的善意。
“先喝杯茶吧。”
老人很客氣的擺出兩個精致的小茶杯，然后坐到兩人對面，親自倒出兩杯熱茶。
方恒捧起小茶杯，杯中茶水淡黃，晶瑩剔透，令人聯想到失去的歲月。
“謝謝蔡老師。”
方恒微笑點頭道謝，薛恩也很拘謹的點頭致意。
“蒂亞院長聯系過我，將你的信息也都給了我，你是靈體？”
“沒錯，我是靈體。”
“很久沒收過靈體當學生了…”
老人露出感慨之色。
“薛恩先生介意在這里獨坐一會兒嗎，我想帶他單獨去聊聊。”
“呃…不介意。”
薛恩其實是想聽一下兩人之間的對話的，一定程度上，這也是面試，或許能夠給他提供靈感，畢竟他的小說卡在這個關口。
“好，方恒，你跟我來。”
老人起身，往屋后的院子里走去。
“你跟著一位擁有劍神職業勛章的強者，是想成為一名劍士了？”
“并不是，我并沒有想好以后該認證哪種職業勛章。”，方恒坦白的答道。
對于薛恩根本不是什么劍神的消息，他沒有多提。
“這樣也好，沒有目標，在了解到自己的能力特長的時候才會更好的選擇目標。”
老人笑容和煦，然后搬來了一個藤椅，自己坐在后院中的一顆梧桐大樹下。
這個院子視野開闊，周邊沒有高大的建筑，院外是一片森林，森林遠處有模糊的青色山影，的確是閑坐的好地方。
“關于我想成為老師您的學生這件事，老師您有什么想問的嗎？”
方恒恭恭敬敬的站在老人的藤椅旁邊，正色問道。
“沒什么問的，陪我在這里呆一會兒吧。”
老人閉上了雙眼，微笑著說道，然后身體慢慢陷了下去，這是陷入睡眠的表現。
方恒也不敢打擾，站一會兒，也無妨。
順著蔡夔老師面對的方向，方恒放出目光，遠山云悠悠，森林和朦朧的青山輪廓仿佛具有某種吸引力，讓他一直盯著看，仿佛永遠都看不厭。
天邊的云很詭異，從白的，變成紅的，像是在轉瞬間過了一天的時光，晚霞映透了半邊天。
森林的樹木也很詭異，慢慢拔高了，然后枯萎了。
唯有青山的輪廓不改。
很快，院子里的梧桐樹也開始變了，葉子紅了，然后枯了，紛紛揚揚掉下來。
樹下的老頭兒很快也變了，變得更老了，然后死了，直到變成一堆枯骨。
方恒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內心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現在已經變成了平靜。
流云的速度變快了，遠山走來無數人影，從他身邊走過，都是些方恒不認識的人。
有人表情嚴肅，有人表情輕松。
有男女攜手而來，像是有愛情的降臨。
有各色少年少女像風一樣掠過，青春的年紀容易讓人想到轉折二字，命運的轉折。
后來走來的，只有黃沙。
黃沙蕩盡，遠處走來一個孤獨的人影，手上拿著一把劍，身影讓方恒有些熟悉。
是薛恩？
“你能看到。”
一道聲音在方恒耳邊響起，所有的風景全部恢復如常，蔡夔老師坐在藤席上，睜開了雙眼。
方恒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頗為感嘆。
來到這個世界，這還是他第一次有這種奇妙的體驗，一種完全脫離了游戲帶給他的刺激的——特別的體驗。
這種感覺讓他感覺真正的活在這個世界。
“我能看到一些奇怪的風景，是老師的魔法陣在起作用嗎？”
方恒又答又問。
“還能看到我的魔法陣，了不得。”
蔡夔眼中露出幾分異色，兩邊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剛才，整整一萬年的時光在你的身邊掠過。”
“什么？”，方恒以為這位老人在開玩笑。
“我是個預言家，我預言事物的興起與滅亡。”
“預言家？類似…未卜先知？”
“算，也不算，其實很朦朧。剛才你看到的，就是我預言的全部。”
“那出現的那些人是…”
“他們都會出現在你的生命里，我是在預測你的未來。”
“會出現在我生命里的人？一萬年的時光，也就是說…在你的預言里，我能夠活一萬年？”
“不是，我只能預測一萬年，預言沒有結束，你的壽命將會超過一萬年。”
“全是在這個世界嗎？”
“預言沒有中斷過，也就是說，你在未來的一萬年里，會一直在這個世界。”
“我回不去了。”
“十萬年前，我也為得到這個答案而感到悲傷。不過悲傷只會持續一百年，一百年之后，你也就釋然了。”
“一百年，是啊，一百年后，就算回去了，也無用了。”
蔡夔盯著眼前這個嬰兒，仿佛看到了從前的自己，粗糙而蒼老的手搭上了他的頭顱。
“上學那天，跟蒂亞院長交完費用，直接來找我，我收你當學生。”
“好的，謝謝老師。”
蔡夔從桌子上起身，方恒趕緊邁開步子去扶，忽然驚訝的發現，身體——拔高了？
不再是嬰兒的身體，而是直接變成了五六歲孩童的模樣，他身上的一套嬰兒套裝也早就被撐破了，只是他沒有發現罷了。
“經驗值竟然上漲這么多…”
方恒驚訝，但隨即覺得經驗值這種稱呼不妥。
他的成長不再是歲月操刀留下的痕跡，而是變成了一種修煉。
如果還是按照游戲的思維去理解，他的一歲是一級，那么一萬歲也就成了一萬級。
也不妥，年與歲已經不是同一樣東西了。
他一萬歲的那天，或許這個世界還沒過去一萬年，或者已經過了幾百萬年。
“一個上午過去了，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蔡夔說道。
“謝謝老師。”
方恒恭敬一拜，然后轉身離去。
“對了對了，忘了給你準備的禮物了，我收學生一般都會送個小禮物，拿著。”
蔡夔從衣兜里掏出一個小木盒子。
方恒雙手接過，低頭道謝，然后轉身離去。
跟薛恩一起回家的路上，方恒打開了木盒子，里面躺著一枚金幣。
“你這個老師會不會忘記給你買禮物了，直接送了你一個金幣。”，薛恩笑道。
方恒露出沉思之色，把金幣拿出來放在手中，一朵盛開的金色郁金香圖案，這是這個世界硬幣的“花”面。
方恒把它翻了個面，還是“花”面。
紀念幣嗎？
兩面都是“花”，可花不出去。
他用拇指的指甲蓋頂住金幣，往空中彈了一下，最后金幣“花”面朝上躺在手中，然后被方恒反手捏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