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一挑簾子,出了客棧,跑到陳寶炯身前,神秘道:“師傅師傅,那個嬸子看上大鏢頭了,還要給大鏢頭一塊玉佩當定情信物,大鏢頭沒看上那個嬸子,就沒要玉佩。”
陳寶炯翻身下了馬車,朝著小魚兒的腦袋就是一個腦瓜崩,斥道:“臭小子瞎說什么?吃飯都堵不了你的嘴!讓你口中那個嬸子聽了去,扒了你褲子彈你雞雞你信不信?我可不給你求情!”
彭定彥也是臉色發黑,照著小魚兒屁股踢了一腳,啐道:“臭小子,以后俺出鏢得了新奇玩意兒,你看還有你的份沒有!”
陳寶炯有些生氣,說道:“老彭,你便說說你是怎么想的?人家既然肯把玉佛還你,那就是告訴你,不打算強令你認下這樁親事,你何不就坡下驢?難道你是后悔了,想和劉家小姐相好,又不好意思說?”
彭定彥有些囧,辯解道:“俺沒有高攀的意思,俺這年歲,無產無業,如何娶人家年輕小姐?再說,那玉佛也是我要賠償人家的酒,如何能索回來?”
陳寶炯搖頭嘆息,“你呀你呀,說你什么好!罷了,這事也算有個首尾,以后便不用躲著不走青沙渡了。我剛才說的依然算數,我那竹子青,你能喝多少,便有多少。你還去不去我那小居?”
彭定彥一聽有酒喝,臉上郁郁盡都去了,說道:“去!自然要去!看俺這次喝光你的藏私!延津那趟鏢,我后天一早啟程,來得及。”
進山的小路走不了馬車,陳寶炯托了相熟的伙計,讓其幫著照看,只把車上的全部行李都搬了下來。
兩個娃娃背負行李最輕,都是些干糧厚衣之類。三個大人則分擔了打鐵的家什,還有一口大鐵鍋,彭定彥以二比一的票數,贏得了背鐵鍋的權利。
在青沙渡過河,大船不是來人即開的,須得到了約定的時辰才會開船。
好在,小船是隨時都有的。
水邊,木頭棧橋延伸到河中,人一走上去,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好像隨時都會壞掉。靠著棧橋,拴著好幾條無蓬小船,有艄公躺在自家船上,臉上遮一頂斗笠,也不知是不是在打盹。
陳寶炯四下張望,喊了一聲:“五個人,現在走!”
一個艄公聞言,也不摘臉上斗笠,朗聲笑道:“一直等你陳大匠,卻今日才來,老頭子的酒葫蘆,已經空了好幾日了!”
陳寶炯喜道:“這幾日有事耽擱了,丁叔,載我們過去吧!”
那艄公這才摘了斗笠,一眼看過去,就是個水上討了一輩子生活的人,全身曬得黝黑,只有牙齒白得發亮。
這位丁叔笑起來,眼睛瞇著,眼角的溝壑里,都藏著江水的味道。
他一撐竹蒿,把船頭懟在棧橋上,拿竹蒿輕輕一架,停穩了船,便招呼眾人上船。
陳寶炯先跳到船上,把行李放下,把兩個娃娃都抱下來,又扶了李銳一把。
彭定彥最后一個,也不要陳寶炯扶,自跳了下來,把小船踩得一陣搖晃。
丁叔打趣道:“這后生,你可輕點!這水底下都是些老泥,你要是落了水,一頭扎進泥里,老頭子可不好救你!”
“坐穩嘍!”
竹蒿一點,小船便輕輕離了棧橋。
丁叔一下一下撐著竹蒿,小船一邊順流而下,一邊緩緩靠向對岸,直到離岸邊遠了,才架起船櫓,一下一下搖著。
李銳從小到大,也只在人工湖上劃過腳踏船,這小船可要搖晃的多,不由得一臉嚴肅,正襟危坐。
丁叔笑著說:“這俊后生怕是第一次坐小船吧?且安心便是,老頭子撐了一輩子的船,還從未翻過哩!”
李銳心說就憑你立的flag,怕是離翻船不遠了。
好在有驚無險,平安靠岸,李銳最后一個下船,實在是腿有些發軟。
丁叔立在船頭,摘下腰間的大葫蘆,拋給陳寶炯。
“老規矩,還是一葫蘆好酒!快去快回,要是尋我不著,就吼兩嗓子,老頭子便來了。”
說完,丁叔便一點竹蒿,沿著河岸,一路逆水而行,往上游去了。
陳寶炯把空葫蘆掛在腰上,望了望日頭,說道:“好了,咱們再走個小半日,太陽落山之前,定能到我那小居。”
五人沿著小徑登山,彭定彥在前開路,把一些伸到小徑上的雜草樹枝都一一劈砍開,好在天寒少蟲,不然才是真個難熬。
走了許久,五人才走出這片密林,入眼便是一片石子灘,有幾只獐子在河邊飲水。
彭定彥收了刀,小聲笑道:“這卻好,晚上不用啃干糧了!”
說著,便摸了一塊拳頭大小的鵝卵石,從背后躡手躡腳地靠近一頭獐子,直到相距十步,那頭獐子也不曾警惕逃跑。
等那頭獐子再次低頭飲水的瞬間,彭定彥出手如電,鵝卵石一閃便至。
“中!”
嘣的一聲,鵝卵石應聲而中,正擊在那獐子頭上,這活物直接四蹄一蹬,死了!
露了這一手,彭定彥也有些得意,見兩個娃娃都極崇拜地看著自己,故意咳了一聲,說道:“去,小魚兒,把獐子帶上,今晚上咱們吃烤肉,兩個娃娃都有酒喝!”
“嗷!嗷!”
兩個娃娃都歡呼雀躍,一人拎前腿,一人拎后腿,架著獐子飛跑,在淺灘踩出了一溜水花。
陳寶炯也不由說道:“彭大眼這廝,生地五大三粗的,還有這手精細活!”
待五人又翻過一座山頭,眼前便是一片河谷,有一間小屋背靠竹林,不遠便是蜿蜒的河岸。
“公子,看到了么?竹林前面那一間,就是我那小居。”
“可使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陳師傅,此處風景倒是十分雅致。”
并非是李銳恭維,而是這地方確實秀美。
竹林長青如翡翠,河深水寒如玉帶,夕陽殘血,聞鷓鴣。
收拾屋子,生火造飯,飲酒吃肉。
月明星稀。
小屋外的篝火還在燒著。
烤獐子被吃的干干凈凈,只剩一堆骨頭。
挖出來的六壇酒,幾人喝完仍覺不太盡興,只好又挖了兩壇出來。
兩個娃娃飲了酒,沉沉睡去。
彭定彥和陳寶炯兩人,喝到后來開始拼酒,如今雙雙醉死在地上,鼾聲如雷。
李銳喝的不多,而且這竹子青回口清冽,后勁小,現下只是有些醉意而已,一時卻睡不著。
反正閑著,李銳就按照老鏢頭穆昇指點過的呼吸吐納之法,不斷吸氣呼氣,試著引動自身氣血,感受氣血的流轉。
要想練成氣血搬運挪移之法,有個前提便是要先感應到自身的氣血流轉。
李銳知道,血液是在血管中流動的,但是,氣呢?
這個氣,肯定不是呼吸的這個氣,但是卻絕對和呼吸有關。
李銳放空心神,只專注地呼氣吸氣,再呼氣,再吸氣。
就在李銳將睡未睡、似醒非醒之時,心空空,意空空!
一只小蟲好巧不巧,正落在李銳頭上!
李銳一驚之下,汗毛直豎,只感覺心臟一炸,全身血液都要逆沖上腦,漲的臉上皮膚有些刺痛。
只這一下,李銳大汗淋漓,如同站了許久的混元樁一樣!
李銳站在原地,口中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