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幾人都有了幾分醉意。這酒顏色澄澈透亮,口感甘甜清冽,但是后勁卻不小。石巧小孩兒飲了淺淺一杯,此時已經睡著了,被李銳安置在一旁的小榻上。
席間,宋殿臣又說了幾件江湖趣事,活躍氣氛,算得賓主盡歡。
待差不多該要散席,老鏢頭穆昇又來問李銳:“然公子有何打算,可有去處?不如今日同老夫一道回鏢局去,讓方余將那間客房灑掃一番,公子便在我鏢局小住幾日,再做打算,如何?”
看著這一桌子菜,李銳心中不太平靜。
雖然最后回歸了找飯轍的大計,但是這一番經過真是起起伏伏,尤其是聽到那武入先天之秘聞,李銳更是心潮澎湃。武道一途,自己還只是站在門外張望而已,要登堂入室,甚至登峰造極,不知還會有多少辛苦。但是這些卻沒有讓李銳心生退卻之意,反而激起了李銳滿腔豪情。若武入先天之境,果真能如仙人一般,縱有辛苦又如何?若自己能有如此實力,再不會受人擺布!而在這武道一途上,最能指點自己之人,應該便是身旁這位穆老鏢頭了。
聽出老鏢頭話中招攬之意,李銳開口道:“多謝老鏢頭盛情,如此,李銳便要叨擾一陣子了。”
至席散,幾人出了摘星樓,有三架威遠鏢局的車馬早早等候,本是要一車去送穆昇、李銳,一車去送趙押司,一車去送曹杰。李銳先謝了宋殿臣好意,說是要送石巧,順便逛一逛消消酒氣,等送到了石巧,自走回鏢局便是。宋殿臣和穆昇也就沒再堅持。
幾人分別之前,曹杰面上通紅,酒氣正酣,向李銳一抱拳,神神秘秘說道:“改日,李兄一定要來我陸通鏢局做客一番,我帶李兄去個好去處!”
石巧被李銳背在身后,剛才下樓時便醒了,向曹杰打聽是什么好去處,曹杰便嚷道:“小孩子不能去!”
李銳與幾人分別,背上石巧此時又變得昏昏沉沉,被李銳的發梢撓在臉上癢癢,便皺皺眉頭,伸手去抓一下。
小孩子也不算沉,李銳雖然現下氣力稍弱,也不至于背著吃力,便沿著今日走過的路線,直奔城北太平門坊市。回想自己這一天的經歷,也覺的實在太過豐富了些,辰州城都跑了半座了也。不過,也讓自己有了下一步的行動目標。初到這個陌生的環境,心中的不安、迷茫,也被沖淡了一些。
回去的路上,還經過了石巧擺攤的教坊街,華燈璀璨,這教坊街于夜色之下,才顯露出它鶯鶯燕燕的一面來。
背著走了一路,李銳有些見汗,被夜風一吹,酒氣便消散了幾分。太平門坊市里的鋪子,大都已經關了,不過石記木行倒是還沒有打烊。李銳隔了老遠,便能看到鋪子打出來的燈籠,走到近前,就看見老木匠坐在柜臺后面,也在看著自己。
“老人家,石巧已經睡了,可否讓我進來再敘話?”
“大俠原是個有面目的,那有違師命之人,便讓他自生自滅罷了,不敢勞煩大俠紆尊降貴給送回來!”
李銳心說你一個老頭,就不要走傲嬌人設了罷,一點都不可愛好嗎?你若不是等石巧,你直接打烊上門板就是了,還坐在店面里,費那個蠟燭油干甚?
“老人家,便要訓斥,此事也是晚輩思慮不周,石巧是天真爛漫的歲數,并非有意違抗師命,還請您饒他這一次罷!”
“老朽可不敢訓斥兩位大俠,想來這位石大俠學會了那刀法劍招,便要算一算糟老頭子訓斥之恨了!”
李銳聽這老木匠說的越來越離譜,便要好好同老木匠理論一番,只是還沒張口,便被老木匠打斷。
“你喝的什么?”老木匠情緒頗有些激動,唾沫星子快要噴到李銳臉上了!
“額…”李銳心思急轉,難道給石巧喝了一杯酒的事被發現啦?
“好!好!好!這位大俠,酒也喝了,石巧也送到了,請恕老朽招待不周!”說罷便揪起石巧,進了鋪面,嘭地把門一關,給李銳擋在了門外。
巴巴的上門吃了個閉門羹,雖然覺得這老頭透著古里古怪,李銳也沒有深究,畢竟,這老頭雖然嘴上不說,心里應當是疼愛石巧的,至于不許石巧接觸所有和江湖有關的物件,恐怕和這老木匠的身份脫不開干系。
李銳心中天馬行空地亂想。
或許這老木匠曾是江湖一方大佬,還有一個好兄弟,兩人一起叱咤江湖。然后遇到了一個讓兩人都心動的女子。一番際遇之下,好兄弟反目成仇,最愛的女子也嫁給了曾經最好的兄弟。老木匠只得隱遁江湖之中,再不與二人相見。誰料好兄弟獨霸江湖之后,性情大變,欲壑難填,女子多番勸誡,竟被好兄弟一怒之下,失手傷了性命,可憐小娃兒不足滿月便沒了娘。老木匠重出江湖,好兄弟已經成了江湖大魔頭,人人得而誅之,兩人一番激斗,一時間天色昏暗、飛沙走石,好兄弟臨死洗白,悔恨自己一步錯步步錯,引頸就戮,只求老木匠照顧他的孩兒。老木匠除掉了江湖大害,被尊為魁首,卻有人打著斬草除根的旗號,要對那嬰孩兒下手。看清江湖的狠辣,老木匠只能再次退隱于這小小的木匠鋪子之中,再不許這嬰孩踏入江湖!
嘖嘖,舔到最后一無所有,汪汪!
罪過罪過,犯了口嗔也!
李銳既安頓好了石巧,便也要打算回去四海鏢局,總不好讓主人家等太久。原想著順路去找小乞兒一趟,只得做罷,等有機會再去尋他算了。那小乞兒算是自己見到的第一人,對自己也有些特殊之處,李銳如今也算是站住了腳跟,有了安身之所,若是能拉他一把,也是好的。
腹中酒氣隨著汗意發散出來,李銳覺得渾身變的暖洋洋一團,很是舒服,便把木劍架在肩上,哼唱起了原來自己常聽的音樂。
“左手拈著花~~,右手舞著劍~~,眉間落下了一萬年的雪~~”
李銳一路唱著歌,回到四海鏢局那座院子,門房上果然還留了一盞燈籠,發出昏黃的光。
威遠鏢局門口,一架馬車停下來,正是宋殿臣,送完穆昇到四海鏢局,這才返回。
下了馬車,宋望便迎了上來,遞過一件大氅,給宋殿臣披上。
“當家的,這番借機將此事透漏給那石懷義,不知能否讓他動搖?”
宋殿臣緊了緊大氅,縮縮脖子,淡淡地說道:
“一步閑棋罷了,還是個小孩子,或許記得那桂花糕香甜,反倒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