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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定陽針

  李銳遭逢大變,蘇醒之前,意識一直沉浸在星海泛游之中,心神震動。昨夜暫得安穩,整個人也稍微放松了些,睡得有些沉,今日醒來,已天光大亮。見小乞兒已經離去,李銳便按計劃四處逛逛。

  董府在辰州城城東,從東城門朝陽門到南城門通濟門一線,從前朝起就是高門大戶聚集之處。本朝太祖定鼎江山之前夕,曾以辰州作為行在,也是在朝陽門一帶,故如今城東城南多為大戶。李銳此時便沿著東門大街一路閑逛。

  “新到的花布,勞您瞧一瞧啦!”

  “包子,剛出爐的大包子!”

  “番邦的新鮮貨,過了這村沒這店了,都來看一看啦!”

  李銳沿著熙攘的大街隨意逛著,聽著擺攤小販的叫賣聲,恍惚中感覺自己回到了江湖求生的游戲世界里,隨即苦笑了一下。

  那時自己也經常在主城交易街上閑逛,淘一淘有沒有品質好的裝備什么的,雖然叫賣聲都是諸如“銀鱗胸甲,藍色品質,5金一件”這種。

  所謂葉公好龍,玩游戲的時候恨不得自己穿越到一個真正的武俠江湖中去,“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但是察覺到真的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之后,李銳內心還是十分不安的,獨自一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中闖蕩,可不是電影小說游戲中那么有吸引力。

  舉個例子,看別人直播玩恐怖游戲,笑地不能自理滿地打滾,真到自己玩的時候,嚇尿了好嗎?

  這個世界可沒有祖國那么安全,生活水平、醫療條件落后就不提了,現任皇帝是個篡位的,社會動蕩,國情相當于敘利亞。要是沒有自保之力的平頭百姓,才是天天朝不保夕,提心吊膽。

  最直接的例子,原主就是剛被打死的…

  而且最關鍵的一點,沒有金手指啊!撲街!

  李銳嘆了口氣,抱怨的話反復說也無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還是繼續逛逛吧,也許會有個老乞丐跳出來說自己骨骼驚奇之類的。

  不知不覺間,李銳順著人流逛到了教坊街,這里擺攤的小販要多了不少,但販賣之物多是些精巧的飾品之類,還有些賣文房清供的攤位。

  這些物件于李銳暫時無用,而且李銳現在一身破舊衣衫,昨夜還沾染了一身泥水,想來賣相不咋地,便是李銳想要細細把玩這些清供擺件,徒惹店家白眼,不如不看。

  現在時間還早,街上很多鋪面還未開門,也有些已經開門的鋪面,有伙計正在往下卸門板。畢竟不是游戲中,眼前一幕幕都充滿了生活的煙火氣,即使是和江湖求生這種全息模擬的游戲相比也要真實得多。

  虧得原主是個讀書人,這個世界的文字李銳基本識得,此刻李銳被這原汁原味的古代實景勾起了興趣,便細細品評這大街上的店家招牌和門楣來。

  “蒔花樓,恩,這字不錯。怡紅院,嗯?倚翠閣,額…”

  “難怪都不開門。”李銳自言自語到,他這是逛到了萬惡的舊社會了,怪不得街面上偶有一兩個打扮嬌俏的小丫頭。

  領略了一番萬惡的舊社會,李銳加快步子,正打算快點離開,街邊的一個小攤卻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這是一個販賣木器擺件的攤子,擺出來的也多是些筆筒、茶海之類的清供之物,但是在攤子角落里,卻躺著一把桃木劍。

  桃木又稱鬼怵木,桃木刻劍,擺放在家中,可以鎮宅辟邪、驅穢納福,和一堆文房清供擺在一起倒也算合適。只是看這桃木劍被店家放在角落里,想來是少人愿意掏錢購買了。或許是辰州城百姓家里比較安寧,又或許看不上這做工稍顯樸素的桃木劍。

  李銳自幼便看父親習劍,稍長就跟隨父親學習家傳的一路劍法,雖然現代社會沒有用武之地,權當強身健體。

  李銳與劍多年相伴,自然是個愛劍之人,便在攤位前停下腳步。那攤主看著年紀不大,也不像其他攤主那樣招徠生意,而是坐在一個小木扎上,手里捧著一本書看得起勁。

  察覺到有人在攤位前駐足,這才戀戀不舍地把目光轉向李銳,說道:“公子看看可有喜歡的?這些都是我師傅所做,若有合眼緣的物件,盡可入手把玩,價錢好說的。”

  李銳自家荷包比臉干凈,便說是自己隨便看看,讓攤主不用招呼自己,那攤主便又看起了書。讓李銳連連感慨,這是個熱愛學習的好孩子啊!

  李銳彎腰拿起那把桃木劍,劍首雕刻有云紋,系了一條紅色劍穗,劍把、劍格都沒有裝飾,劍鞘也只是在一面鏤刻了九個凹槽,里面嵌入了類似貝殼材質的小圓片,組合成好似天上星圖的樣式。

  抽劍出鞘,劍身是李銳很熟悉的單脊菱形四面劍形制,劍鋒為圓鋒。這把桃木劍單看裝飾,確實有些樸素,但是李銳卻覺得莫名的合眼緣,持劍在手便覺得整個人精氣神都猛地一激靈,只可惜自己現在身無分文,不然立刻便要買下來。

  “小哥,敢問這把劍怎么賣?”

  攤主抬頭看清李銳手持之物,先是抬手撓了撓后腦勺,才開口道:“客官有問,小子不敢虛言,這卻不是我師傅所做,是我自己偷偷做的。客官若想要,便給十文錢罷。”

  李銳搖搖頭,想著還是之后再來買吧,正打算將桃木劍歸鞘放回原處,便感覺左耳一跳,身后有股勁風向自己左肩襲來!李銳下意識地向右邁了一步,同時右腳為軸向后半轉身,便正面沖著那個向自己出手之人,一步一轉之間,動作靈活,絲毫不拖泥帶水。待看清來人,李銳卻是一怔,麻煩上門?

  出重手抓向自己左肩之人,竟是昨夜將原主李燁生生打死的張錛!

  張錛一抓抓空,也有點發愣。

  昨夜做下那黑手之后,便先回了賭坊,把得到的地契和李燁落款畫押的字據都交給了李溒。李二公子見張錛把事情辦的漂亮,就許他從柜上支二十兩銀子,算作賞錢,之后便急忙走了。

  張錛得了銀錢,便伙同幾個與自己相熟的衙門幫閑一起去吃酒,酒酣飯足之后,張錛便留在瀟湘館過了夜。他席間本就喝了不少,之后又折騰了大半夜,是以日上三竿才出了瀟湘館,結果轉頭就看見了李燁無事人一樣站在大街上!

  張錛登時腦門見汗,酒也醒了,自己才剛跟大當家表了功,說那李燁吃了自己拳腳,至少得躺上十天半個月。結果轉頭這李燁就活蹦亂跳了,若是讓大當家見著了,以為自己辦事不力,豈不是要吃瓜落?

  想及此處,張錛心頭又是起火,“好你個潑才,看你身子骨弱,你張爺沒下死手,便是讓你來街面上招搖的嗎?你若老老實實的躺上十天半個月,也不用再臟了你張爺的手!今次便打斷你一條狗腿,看你如何招搖過市!”

  張錛心中越想越氣,快步走近李銳身后,也不出聲,一張手便向李銳左肩抓去,想要先治住那潑才的行動,再慢慢地整治。誰料那潑才明明背對自己,卻一閃就躲開了自己全力一抓,身手還很靈活,沒有絲毫滯澀,全不像一個剛被痛打一頓的人!

  李銳剛剛福至心靈,敏銳的躲過一擊,此時還未想好如何同他放對,那張錛又是一拳打來,直奔自己面門。

  兩人相距本就不遠,還是之前李銳那一撤步拉開的空間,那張錛合身一撲,右拳便要打到李銳臉上了。

  李銳不再多想,順著剛才自己那種福至心靈的狀態,手中桃木劍回鋒向上斜指,右臂曲肘捧劍,得屈伸之力。

  同時左腳撤步,團身向外門一閃,劍鋒便搭在了張錛打過來的右臂上,身帶肘,肘帶手,手帶劍,一劍刺喉!左手捏劍訣,下后一切,與一劍上刺同時進行形成爭力,以催劍力,力達劍鋒!

  這張錛原本就只有幾手粗淺把式,一拳把力用老,再也閃避不能,咽喉要害被刺,登時倒在地上!

  此番變化電光火石之間,等到那張錛弓身倒地,周圍的人才反應過來!

  這是李銳第一次對無護甲的人使出這一招“定陽針”,以前參加“兵擊”格斗,那時雙方都會穿戴全套護甲,攻擊有效部位計算得分,李銳使劍招真的是百無禁忌,劈面撩陰,刺喉抹脖子!

  這一劍出手,李銳感覺身體好像掙脫了某種無形的枷鎖,再無束縛!仿佛進入了一種很神奇的境界,是自己前世一直在追求的那種與劍相合、如臂使指的境界!

  李銳也不去管那張錛在地上呻吟,立在當場,細細體會這種奇妙的感覺,并不擔心那張錛從地上爬起來發難。他喉骨受損,呼吸不暢,不能開聲提氣,短時間內是沒有什么威脅了,若是剛才以真正劍器使這一招,這張錛當時就要斃命。

  周圍的吃瓜群眾這才自發的圍成了一個圈,中間留了一個空地把李銳和張錛框在里面,正對著兩人指指點點。這張錛外號張老虎,仗著自己天生大力,又與衙門的幾個幫閑相熟,橫行無忌,欺壓一些鋪面和一些擺攤的小本買賣,也曾因口角對人拳腳相向,在辰州城素有惡名。

  此番見張老虎吃了癟,大家自然是喜聞樂見的,只是懼怕張老虎日后報復,不好喝彩。

  也不知是誰,躲在人群中,大聲道:“打得好!”

  一有人帶頭,大家便有些憋不住往日受得氣,或是叫好,或是直接譏諷那張錛。

  聽著周圍的人一聲聲“大俠”“英雄”的喝彩聲叫個不停,李銳臉上也有點熱。見那張錛慢慢從地上爬起,一手捂著脖子,臉上猶帶著咬牙切齒,才一肅面容,沉聲道:“爾當街滋事,意欲行兇,凡素日橫行鄉里、欺壓良善,今略施薄懲,令爾改過,若有再犯,須不饒爾!”

  周圍的人又是一片喝彩之聲,李銳憋著不笑,一派江湖劍俠的風范。

  待李銳靜靜地裝完這個比,那張錛才目漏憎怨的轉身要走,人群便分開一個縫,有那膽大不怕事的對其言語謾罵,張錛也不敢再多說什么,灰溜溜的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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