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金森說話的態度就像是來此更高次元的世界。
但明明也就是個三次元的普通生物,林遠也沒看出他身上跟正常人有什么不同,西金森明顯也不打算做更深層的解釋。
林遠只能忍著當自己剛才沒聽見對方的講話內容。
只要他能忍,他們就還是好隊友。
兩個人不停地走著,一直走到夜晚的幽深透出熹微的晨光他們才終于走到了那家汽車修理廠。
林遠注意到當地人的五官都比較深邃,皮膚呈現健康的小麥色,頭發多是深褐色的卷發。他們倆在這里都算不上是本地人。
“你們兩個,是要一間房還是兩間房?”擦著修理車子用的小圓錐的男人,面上蓄著一把濃密的大胡子,細小的羊眼里透著一抹奸猾,從兩人身上掃過。
“我們身上沒什么錢......”林遠剛才仔細看過了,他手機上的兩款軟件,顯然都不附帶支付功能,也沒的零錢包。
就連那個直播軟件里的錢包和禮物值也都是0。
能夠看出來,如果這個手機原本有主人,那個人也一定是個白嫖黨。
林遠此刻對于白嫖狗人設出離憤怒,但凡里面有點兒錢,他現在就能硬氣的說開兩間房!至于充值到平臺上的錢能不能花在旅店里完全可以另說。
至于那個神神道道的眼域。
在談到付錢這件事上,對方也沒有開口說一句他付。
“沒錢住什么店!去去去,你們就睡在那馬路邊。”
“您看您這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活兒嗎?我可以幫您做一些活。”
“大半夜的叮叮咣咣,還要不要人睡覺了!”
不光這個擦著器具的男人表情憤怒,西金森甚至也不贊同地看向他,“我覺得在外面呆上一宿也不錯。或者我們可以直接走到坎帕達尼亞市去。”
“你不需要休息的嗎?那座城市簡直像是一個孤島。”
確實是孤島,只不過是有人的孤島。
在地圖上顯示,四面是茫茫無際的草原,以坎帕達尼亞為核心向四周擴散。大概唯一例外的區域就是這塊目的,還有貫通這個荒蕪巨圓的公路。
“你們兩個,非要在我這里留宿的話,只有柴房給你們睡!”
“謝謝了。”林遠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突然改口,表情卻顯露出驚喜,畢竟連住的地方都蹭到了,明天早上蹭一些食物一定不是什么太難的事兒。
“既然你們要在這兒住下,剩下的工具就由你們兩個擦干凈吧。”中年男人冷哼一聲,摸著自己卷曲的濃密胡子站了起來。
林遠認命地坐在剛才男人坐的地方,開始擦起那些沾滿黑色油污的修理工具。
西金森仍舊矜貴的站在那里,金色的卷發在月光下像是發了一圈熒光,“你不覺得奇怪么?這么晚,他居然不休息,像是在特意等著我們一樣。”
“你想得未免有些太多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認識咱倆,咱們能碰到一起都是巧合。”
“但愿吧。也許他就是在等一些來到他修理廠的客人。”西金森眨眨眼睛,“路上我看見了很多被灑在地上的圖釘,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
“雖然經過這里的車不多,但這家店留客的手段很絕呢。除了我們,其他會到這里的客人恐怕都是來跟老板干架的。”
“有你在那兒分析的工夫,不如趕緊幫幫我,早點兒擦完這些東西,咱們也能早點兒去睡覺。”
西金森往后退了一小步,“我情愿露宿街頭。”
最后所有的東西都是林遠擦干凈的,在林遠朝那個大胡子男人指出的雜物間走過去的時候,西金森默不作聲地跟在了他身后。
“你不是要露宿街頭。”
“我覺得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才更安全些,也不至于你被抓走了,卻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
“你對這個世界未免太沒有安全感了。”
兩個人互相腓腹著,一起走進了黑暗的房間。
雜物間里有著一張雙人床,床單邊緣已經變得有些黑漆漆的了。
西金森嫌棄的站在一旁盯著那張床看。
“你確定要在這樣的地方休息?”
“或許你更想打個地鋪?”林遠挑眉,將泛著霉味的床單和被子拉到地上,堆到角落里。
“你就這么處理這些床單和被罩,不怕那個看上去就不好相處的老板之后會找你的麻煩。”
“呦,你還會相面?”
“我不覺得現在是適合開玩笑的時候。”
林遠直接躺在了床板上,發出砰的一聲,“我也不覺得,該睡覺了,隊友。”
金色的晨光灑向大地,突破了門口的界限,向著屋內不斷蔓延。
床上的兩個男人可能是因為夜晚寒涼,不知不覺抱在了一起。
西金森先睜開的眼,他的眼睛像是信號燈般變換了數種顏色,最后定格在湖藍色上。
他眨眨眼睛,慢慢抬起了腰間搭著的手,從這個尷尬的懷抱中脫離出來。
這是一個什么也沒發生的平安夜,看來他之前的擔憂有些多此一舉。
又過了大概十分鐘,林遠才被鬧鈴聲叫醒。
他昨天看了,從這里到坎帕達尼亞市,靠走路要整整走上七八個小時。
如果選擇徒步的話,他們需要食物和水,最好能早一點起,不然等到了市內,也會是深夜。
最好是能搭到一輛順風車,可他們身上什么也沒有。
林遠跟大胡子老板交涉,試圖用手機換來一輛代步車。
只用將他們兩個人送到市區內就行。
可在林遠手里能正常運行的手機,到了對方那兒卻連開機也無法完成。
“還是有一些不同的,生物電池的手機,這個世界可能沒有合適的充電器,所以給你的手機配置了更高級的接入端口。”
林遠從大胡子手里接回了自己的手機,并收獲了對方的白眼。
“你這什么破手機,根本根坎帕達尼亞市里的高科技產品沒有辦法比。你這像是上個世界老舊的產物。”
林遠已經聽過一遍這話了,他不想再聽一遍!
“這個世界也使用眼域嗎?”不懂裝懂,現學現賣,說得大概就是他了。
“眼域是什么?”
“看來坎帕達尼亞市的科技也不是很高端嘛。”
西金森默默翻了個白眼。
林遠果然遭到了旅店老板的拒絕,并且大胡子男人將一個錘子甩出來,差點兒砸到林遠的臉上,“沒錢就不要在老子這里逼逼。”
“或者你們可以選擇打三天工,我可以勉為其難送你們到坎帕達尼亞市。說真的,你們兩個最好還是不要去那個地方了,坎帕達尼亞市里面什么都沒有。”
“你剛才還說那里的科技水平比我手上的這只手機所能代表的要高上許多。”
但三天工作就能換到被送進坎帕達尼亞市,林遠真就想屈辱的從了對方。
如果不是西金森突然開口說話的話。
“如果不是因為有你的話,我能在一個小時之內到達那里。”
林遠拉著西金森走到邊兒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眼域可以和身體里的每個細胞溝通,改變我此刻身體的狀態。簡單點兒的,比如發色膚色,更深度一些的,比如身體的技能,我可以變成獵豹的身體組織狀態。”
“只是被這個世界上的人看見了,大概率無法接受。”
林遠表示他能接受,最好西金森能背著他。
西金森大概是第一次見識到低等科技星球里的無賴是什么樣子,西金森拒絕了林遠想要騎他的想法,林遠就使勁兒地磨他。
磨到西金森最后無奈地點頭,林遠心滿意足地抱住人,“兄弟,咱們是隊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會照顧好你,不讓獵人的獵槍對準你的。”
西金森又一次想將林遠的頭錘爆了。
林遠這次算是親眼見識到了眼域的能力,他以為最多是芯片植入體內,可以不借助工具直接聯網,沒想到還能改變現實世界中身體的構成。
西金森盡量用林遠能夠理解的語言給他解釋了,大概意思就是,眼域能夠通過水膜內的芯片,和大腦進行百分百的溝通,這種溝通使得大腦被開發到能夠控制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的程度。
不光是控制細胞的衰亡,也能控制細胞發生變化,控制組織內的細胞進行緩慢重組。
“你知道在眼域里最有趣的游戲是什么嗎?”西金森在狂奔的時候,甚至還有功夫跟林遠閑聊。
“不知道。”林遠是真的驚了。
西金森不光是他說的那樣,只改變了身體組織結構,外部的組織結構也發生了改變,他現在就是騎在一頭威風凜凜地金色豹子身上。
耳邊的風呼呼地灌過去,西金森講話的聲音傳到他耳朵里,都已經變得破碎。他只能聽個大概。
至于林遠的回復,如果不是西金森現在耳朵好使的話,只怕他什么也聽不到。
“把自己的身體當做戰場,操控白細胞軍團,去剿滅那些有病害的細胞甚至是病毒。”
“照你這么說,你們的世界,豈不是所有人都不會有病痛。”林遠聲音里多了羨慕。
西金森的語氣里卻透著嘲弄,“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和眼域融合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融合眼域。”
“大腦必須被開發到一定程度,不然根本無法同芯片建立溝通橋梁,眼域只是腦力開發的催化劑而已。”
“我怎么感覺,你在跟我吹噓你是個天才。”
“不,我只是告訴你,就算你生活在我的世界,也無法和眼域形成聯系。看見我這樣的變化,你只需要羨慕就好了。”
林遠一個激動,手下一使勁兒,薅掉了一把豹子毛。
狂奔中的西金森一個抖耳剎車,發出了一聲憤怒地咆哮。
林遠瞬間變作俯趴狀態,整個人緊緊抱住了豹子脖子。
“現在,立刻從我背后滾下去!”
“西金森,冷靜,我們是一個隊伍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叫你從我身上滾下去。”
“有本事你把我甩下去......啊啊啊,我錯了,我們還是繼續趕路吧,天才不要跟我這樣的普通人計較啊,很掉份兒的!”
林遠在短短三分鐘內,排盡了畢生的彩虹屁。
在林遠和西金森相愛相殺的時候,坎帕達尼亞市內,直播仍舊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這里像是一座造夢工廠,每天都有從各地像是大冒險家一樣的追夢人,開著破舊的轎車,穿過荒蕪貧瘠的野草地,來到這里。
那些四通八達的小路,也通往這座巨型的直播工廠。
‘條條大路通坎帕達尼亞’
這是這個世界上的人公認的至高殿堂,但沒人知道,在這樣被定義為夢想的地方,實則是最為嚴酷的血汗工廠。
簽入三大組織工會的夢想家會被按照不同的資質分成各個小組,分派不同的直播任務,每天必須有一個突破。
太多的人來到這里后,還沒闖出什么名堂便被葬在了墳墓里。
這里離真正的世界太過遙遠了,就像是網絡的兩端,被互聯網聯系在一起的陌生人。沒人會管那些主播悲苦的表情是什么原因,有人表演哭,還有人表演大笑。
“都是劇本安排好的。”人們大都會那么說。
林遠對現在即將去往的那個城市沒什么概念,因為他手機上不附帶搜索功能的軟件,沒有基礎瀏覽器,沒有軟件商店。
這是他除了看那個直播之外沒有別的事情能做的最大原因。
“我們真應該在出發之前問問那個老板,坎帕達尼亞到底有什么的,好能提前做個準備。”
在林遠不斷拍出彩虹屁的情況下,西金森終于愿意重新上路,只不過速度放緩了很多。像是要等抓住林遠下一次疏漏說錯話好好教訓一頓他一樣。
“我們有的是時間自己去發現,問來的消息是最不靠譜的。”西金森的聲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漠了。
“希望我們在坎帕達尼亞里能夠找到居住的地方,能夠吃到美味的食物和水。”林遠的眼神在旁邊的草地上留連。
那個大胡子最后也沒施舍給他們早飯,林遠不得不靠吃草勉強填了肚子。西金森也一樣,不過在吃草前,他變成了一匹白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