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又開始怪我了?”季心儀雙手環著肩膀,靠著墻邊,一幅自己被欺負了的低落樣子。
“你那么厲害,臉上罩著個面罩就無所不能了,現在知道管我要照片了,你怎么沒直接把另外半張遺照搶過來。我尋思著那女鬼也沒有吃照片的能力啊。”
林遠捏著照片翻個面,照片上只有一雙被攥皺的眼睛,看著有些陰瘆,讓林遠想到房間里那雙血紅的眼睛。
“不管怎么說,我們好歹也有了年份。那個時代,電腦還沒有普及,估計網絡上也找不到什么靠譜的資料。”林遠跟季心儀姿勢一樣的靠在臟兮兮的墻面上,“我們不如去圖書館找找資料吧。”
“市區的圖書館,以往的地方報紙應該都會有館藏記錄。”
但這半夜三更的,別說圖書館了,也就公園還開著門歡迎人。
季心儀不想冒險半夜私闖圖書館,她今天去的地方已經夠的多了,最后兩個人商量著林遠明天白天去圖書館看看能不能查到有用的信息,也省得他白天無所事事。
第二天一早,倆人從季心儀樓下小區分開。
林遠現在雖然又能接觸一些東西,但還是沒人能看到他。
林遠自己是估計那百分之三十的技能加成讓他能夠主動觸碰這個游戲內所有物的能力穩定了下來,要不是因為這種能力,他也不能同意跟季心儀分開行動。
但也有麻煩事,他無法確定自己什么時候就會被這個世界里的人所看到。
如果他變成這個世界里的‘正常人’的話,摘不掉的面具和黑斗篷會給他帶來很大的麻煩。林遠不知道的是,早在從爛尾樓抱著季心儀出逃的時候,他就已經被一幫老頭老太太看到了。
林遠經過圖書館門口感應器的時候,感應器拉響了警報。
坐在門口盯著電腦的保安一臉懵逼的抬起腦袋,看著空蕩蕩的入口處,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林遠也有點兒懵,下意識的想找人解釋,自己剛進來,身上也沒帶書。轉念反應過來可能是這面具有什么特殊的BUG。
他緊走兩步離開了感應器范圍,聲響隨之靜默。
報紙存放的區域在一樓,一排排鐵柜整齊的排放著。平時有人就算來圖書館,也不會找報紙看,林遠估計是特例中的特意。
他不光要找報紙看,還得把這些被鎖起來的柜子想辦法打開。
也幸好這些柜子本身上了年頭,用的也是普通的鑰匙鎖。林遠用提前備好的鐵絲直接將找到的柜子敲開。
月歷2365年,林遠記得自己出現的季節應該是夏秋之間,太陽還很毒辣,他能夠進一步縮減月份。林遠從報紙中找到了關于羅城區新規劃的消息,房屋拆遷改建,大量商販倉促搬離,留下許多遺留的垃圾。
其中對鑫眾香飯館提出了強烈批評,飯店廚余垃圾未經處理,存有大量腐肉腐爛蔬菜,導致惡臭蔓延,滋生大量蒼蠅蚊蟲。林遠還在上面看到了紅姐和她老公的全名。
裴遠紅和王大林。
除此之外也沒有報案人口失蹤什么的消息。
后續的報導上倒是提到了裴遠紅和王大林的處罰罰款一直逾期未交。
林遠離開了圖書館又跑到了平安所晃蕩了一圈,他現在的狀態倒是挺適合做一些調查的事情,趁著工作人員去忙別的工作的時候,林遠偷用了人家的電腦。
由于不知道人名姓氏,林遠只能一天天試日期。
反正報導時間的前幾天估計都沒可能,太早也沒可能,林遠從6月27號開始嘗試,在6月30號的時候居然真搜到了疑似在本地發生的人口失蹤案。
但這里只有姓名和案件簡述,更具體的消息卻無法查詢出來,林遠直覺這個叫周丹的女生應該就是自己想找的目標。
報案人是周丹的大學同學,目前能夠看到的信息顯示周丹是一個孤兒,父母因為車禍當場死亡,由于其父母并無在世的直系親人,后周丹被孤兒院收養,十八歲成人禮才得到其父母留下的遺產。
據周丹同學口供所說,這次會來平南市是為了收回家中曾經出租的店面。
“十好幾年過去了,這應該是筆糊涂賬,也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當初家里的門店。”
關于案件的簡述到了周丹同學張鳳回憶她離開前所說的話戛然而止。
估計更詳細的資料在電腦上也找不到,屏幕上有著一條案卷的編碼,估計內容是平安所專職人員后錄入上去的。
一件人口失蹤案,又一直沒找到尸體,錄入的信息也不算詳細,甚至連張照片也沒有,原本的案卷也不知道在哪兒才能找到......
林遠在平安所里飄了一圈,也沒找到專門儲放案卷的地方。
現在查什么資料都在電腦里,林遠估計這個片區的平安所里沒有,別的地方估計也夠嗆,或者人家有匯總資料的地方。
林遠都有種上資料上那個大學找張鳳問問的沖動了。
不過一想好幾十年過去了,就算自己去了估計也早找不到人,便熄了那份心思。
如果周丹真是找紅姐他們想要收回鋪面,十幾年的時間,那兩個人說不準早就將鋪子當成自己的私人財產了。利欲熏心,對人下了殺手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現在的一切都是林遠的推測。
零零星星得到的線索也只能讓林遠牽強附會的將這些人穿起來。
如果想知道真實答案的話,最靠譜的方法就是問一問死者。
林遠又想去王淑琴家里了。
他比較好的一點就是,如果想了就會去。不會因為糾結而磨磨唧唧的等在原地,如果林遠是下不了決心的人的話,根本不可能從一次次的試煉中活到現在。
再者現在臉上的面具也無形之中給他增添了勇氣,套殼總能讓人無所畏懼。
林遠上樓的時候有些自嘲。
房間里空蕩蕩的,并沒有昨天那個瘋狂的女人,地上掉著半張破碎的照片,看樣子是后來被撕碎的。
那個女人搶過來自己的遺照就為了扯碎?
林遠有心想見一下對方,也就沒急著離開,從臥室的小屋里拖出來一把椅子,坐在原本的供桌上開始拼合起那半張遺照。
鉛筆的拼音在扯碎后拼合在一起的紙張上看更加難以辨認。
林遠看的眼睛疼才勉強讀出些內容。
主要是寫的王淑琴老公回家之后整個人都變得沉默寡言,還不讓問,一問那天發生了什么就會突然發怒。
夫妻二人之間的相處越來越緊張,王淑琴半夜總聽見老公在磨刀的聲音,睡覺的時候甚至將刀子枕在枕頭底下。王淑琴也不敢問了,甚至懷疑起自己男人精神不正常。
為此特意跑到另外一間屋子睡覺,甚至休息的時候不光將門關死,還會將家具頂在門口,防止人半夜闖入。
這樣的生活持續到了第七天。
在這期間王淑琴一直沒去飯館上過班,這源于男人說飯店關門了,老板給了三百塊錢的遣散費,從今往后他們都不用過去了。
她有心想出門找工作,又擔心一直留在家里的男人舉著刀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她不敢讓男人離開她的視線之外。
那天她跟以前一樣,沒敢出門,只用屋后的菜地里薅了些能用來炒著吃的海東青,家里的米也不多了,再撐幾天她可能不得不外出去買一些食材了。
但現在還能湊合。
往日總在找事的丈夫最近幾天在吃飯這件事情上倒是格外安靜,只是在她洗碗的時候,眼角余光總能瞄到男人在磨刀。
男人不時也在抽冷看她,讓王淑琴懷疑他可能會在什么時候朝自己下手。
危機感總是如影隨形,真正的恐懼卻在黑暗降臨后來臨了。
王淑琴在睡夢中感覺呼吸越來越艱難,像是有巨石壓在自己身上一樣,她掙扎著想要清醒過來,手掌無意識的抓住了一大把潮濕的,像是海藻一樣的頭發。
她大口呼吸著驚醒,雙腿無意識的抽搐著,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雙目流血的一張慘白的臉。
原話是這么寫的。
屋子里沒有光,但我卻無比清晰的看見了,那張臉上布滿了砍刀留下的痕跡,血肉外翻著,冰冷的液體順著她的臉流到我的嘴里。
我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身體,她趴在我背后,湊在我腦袋旁邊發出奇怪的聲響。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悄無聲息的搬動著家具,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那么大力氣。
我摸出屋子,從丈夫的枕頭下摸出了刀子,一刀一刀的砍在他身上。
他有著輕微的抽搐,喉嚨里不時發出嗬嗬的聲響,卻一直沒有睜開眼睛醒過來。
我卻在他徹底失去反應之后恢復了清醒,那個壓在我身后的影子不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留在遍地是血的房間里。
刺鼻的血味讓我仿佛回到了父親曾經屠宰家豬的地方。
我沒有別的選擇。
讓我慶幸的是,我們住的地方很偏僻,丈夫脾氣太差,我們沒什么朋友,這讓我有時間將尸體處理干凈。
當我和丈夫徹底融為一體的那天,那個恐怖的家伙又出現了。
她跟我臉貼著臉,告訴我,我讓丈夫以另一種意義復生了,所以我活著的時間必須要贖罪。
悔過信可能是寫給她那個被砍死的男人的,這個王淑琴是個徹頭徹尾的編外人員啊。
林遠抬手把已經無用的照片隨手扔在桌上,手指擺弄了兩下桌面上的貢品。白天的時候讓那個兇戾的女鬼出來似乎很困難。
林遠停頓了兩秒,轉身拉上了厚重的窗簾。
屋里瞬間一暗。
“周丹,你還在嗎?”
“周丹,你還在嗎?”
“周丹......”林遠翻來覆去的喊著對方的名字,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回蕩在空落落的樓道房間中,被反彈壓癟成沉悶怪異的聲響。
像是有人在學著他說話,喊著從幽冥復生的死靈。
黑暗中有細密的黑色線條從墻體中慢慢脫離,像是人體血管一樣編織成細密而復雜的網狀結構,林遠警惕的盯著那個角落。
“你是誰?”出現的女鬼不像昨晚那么狂躁,像是林遠當初見她跪在地面時候的樣子。
“我只是想幫幫你,你是被困在這里了嗎?”
周丹嗤笑一聲,眸子里透著諷意,“我是被舍棄的一部分,只有這個房間的香火能為我續命。可你害我這里斷了香火。”
“你和那個女人,可以直接算成是我的仇人。”
林遠微微皺眉,這個游戲,隨著他同這個世界的聯系加深,他越難以將之當成單純的游戲了。
甚至他會懷疑這是不是真的是某個平行時空。
“如果你需要香火的話,可以告訴我怎么做。”林遠也不介意為了得到有用的信息幫這個陰晴不定的女鬼一點兒小忙。
“你是我的同類嗎?”周丹明顯對于林遠也很感興趣。
她腦后的頭發張牙舞爪的蔓延著,慢吞吞的抓上了林遠的面具。而后者被她的頭發觸碰到后,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你的攻擊方式是頭發嗎?”林遠抬手很不自在的將那些黑色的發絲扒拉到一旁。
也得虧他沒有密集恐懼。
“你對周丹的事情很感興趣?”女人話鋒一轉。
林遠愣了一下,“你不是周丹?”
“我當然不是,我只是周丹和被周丹害死的那些人剝離出來的善念。”周丹慢吞吞的繞著林遠走了一圈,“你真的很奇怪,如果你也是陰靈的話,就該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陰靈恢復記憶之后,就能夠對自己的靈魂進行取舍,放棄自己不喜歡的記憶,當然,也有一些人接受不了自己當鬼怪時候害過人的事實,會選擇散掉當鬼怪時候的記憶。”
“周丹不想善良,于是放棄了我,但她將我剝離的太完整了,于是同一個靈魂衍生出了第二個人格。我不覺得自己是周丹,因為她是劊子手,我是一個一心向善的小天使。”她漫不經心的摳著手指,唇邊帶點兒笑。
跟昨天血口怒張的女鬼判若兩人。
她似乎猜到林遠在想什么,“我就算再善良,終究不是真正的個體,周丹殺人太多,對我也會產生一定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