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許延壽的吩咐,車隊再次出發。
而后面的百姓則繼續跟著。
一直跟到許延壽即將離開吳縣轄區。
而送別許延壽的人員隊伍不但沒減少,反倒是越來越多了。
許延壽無奈再次下車,對眾人說道:“諸位,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再向前去便出了吳縣界了。”
“太守出發便是,不用管我們。”有人喊著。
許延壽知道這么冷的天,眾人再跟著相送,定然會有出事。
許延壽沒辦法,索性對眾人道:“若是眾人還繼續相送,我就停在這里不走了。
并與諸位割袍斷義,諸位就當我沒來過會稽吧!”
撂了一句狠話,許延壽吩咐眾人停車下來,在此不再動彈,并將腰間的寶劍拔出來,拉扯著衣角,看著眾人。
見此情況,眾人也是面面相覷,沒想到許延壽會這么做,幾個前來送別的,有威望的人商議了一下,最后派出代表對許延壽說道:“太守,我們聽你了就不再送了,祝太守慢走,此行一帆風順,前程似錦。”
許延壽這才將寶劍放回劍鞘,整理了一下衣衫,拱手向眾人行禮道:“多謝諸位了!此番一走,山高水長,我許某人也祝愿大家長樂未央。
諸位保重,告辭!”
說著許延壽上了車,未進車艙,站在車前,對眾人再次拱手行了一禮,招呼一聲道:“啟程出發。”
車隊緩緩出發,眾人目送許延壽等人離別。
許延壽從掀開車窗簾子,看著車外送別的人一動不動的目視自己。
待再也看不到他們之后,許延壽這才戀戀不舍的放下車窗簾子。
許延壽感嘆萬分,他輕輕將坐在自己身邊的楊黛君擁入懷中,撫摸著楊黛君的秀發,感慨萬千的說道:“夫人。在會稽郡為太守一年有余。
讓我感受最深刻的就是最底層的百姓是最樸實、最善良、最懂得感恩的人。
我在會稽郡僅僅是盡到了我作為太守的職責,百姓就將我記住了。
甚至我離別之時,眾人不遠數十里路相送。
想想我就受之有愧啊!”
楊黛君從許延壽的懷中起來,摸了摸許延壽的臉頰,用大拇指摩挲著,柔聲說道:“夫君,莫要如前謙虛。夫君是真正將百姓裝在心中,以真心換真心,這才有了這待遇。”
許延壽微微頷首沒有說話,車內開始安靜起來,只剩下車輪吱吱呀呀的聲音。
而此時前來送許延壽離開的眾人仍然看著許延壽離去的方向。
有幾個人還踮著腳尖,伸著脖子向許延壽的方向看去,但許延壽的車輛早已經消失在地平線看不到了。
就在此時,一群從山陰縣趕來的人,風塵仆仆的樣子。
此時一個眼尖的看向了這群來的人之中有一個熟人。
“二伢子。你不是在鑒湖那邊清淤筑壩么,怎么在這里?”看到熟人的家伙喊道。
那唄叫做二伢子的家伙一聽,慌忙說道:“我們鑒湖那邊的兄弟聽說太守要走了。因此便派了我們幾個來這邊給太守送行。
誰知道到了吳縣城,發現吳縣城里面除了幾個守城門的,都沒人了。
我們問了一下,才知道太守已經出發了。
這不慌慌張張的趕緊追,就追到這里來了。”
“你們來晚了。太守已經走遠了。
并且太守發話了,任何人都不讓我們再去送了。
若是再送太守說就和我們割袍斷義了。”
“唉,來晚了,都怪我們不再快一些。都怪我們。”
幾個從鑒湖那邊趕來的人一個個的捶胸頓足,后悔莫及。
吳縣城的百姓見此,也一個個深表同情。
就在此時一個吳縣受到許延壽恩惠的人突然眾人之中威望最高的老者說道:“大人,他們幾個來一趟也不容易,不能讓他們沒見著太守就走了。
我們人多,挨個摞人,組成人墻,讓他們登高看一眼太守如何?”
“老大人說的是。”說完,眾人紛紛開口說道。
老者見眾人同意:“那趕緊開始吧。”
接著數百個青壯漢子一成一成的摞在一起,一層一層的。
最上面的一層是從鑒湖那邊趕過來的人們。
“看到了,看到了。我看到許太守的車子了。
太守,一路順風。”
最上頭的二伢子激動的腳下踩著別人的肩膀,一手指著遠處喊著。
第二層的人拼命的往前看,卻什么也看不到。
“哎哎哎,現在看不到了。”二伢子又喊道。
二伢子還仰著頭仿佛拼命向前看的樣子。
接著戀戀不舍的說道:“太守的車子也看不到了。走遠了。下來吧。”
眾人這才將摞好的人墻一層一層的下來。
接著,二伢子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剛提議的老者面前,深深對老者深躬到地,作揖說道:“多謝老者,若非老者,我等這一趟就白來了。”
老者道:“看到了就好,看到了就好。”
二伢子接著說道:“我等也給太守送行了,鑒湖那日夜不停。
這是太守在任的時候主抓的項目,我們不能拖太守的后退,得趕緊去了。”
老者點點頭道:“確實不能脫了太守的后退。你等趕緊去吧。”
“告辭。”
“告辭。諸位告辭!”
幾個人紛紛向老者告別,接著便風塵仆仆的繼續向山陰縣那里趕去。
一路上幾個人一直在問:“伢子哥,你真的看到了太守的車駕?”
二伢子漲紅的臉說道:“我當然看到了!”
“唉,誰讓你和他們那群人認識來著,讓你上了最高層,能夠看到太守的車駕。
我們就不行咯,怎么也沒看到。”
有人惆悵的說著。
別人緊接著安慰道:“沒事,說不得下次服役,路過京城,還能有機會看到太守呢。”
“對,說不定以后許太守還來咱們會稽郡也不一定。”
幾個人討論著。
而此前一直在描述自己看到太守車駕情形的二伢子也沉默了,沒再多說什么。
這時候有人提議說道:“二伢子看到太守的車駕,就當時我們所有人都看到太守車駕了。
這起碼也算是給太守送行了。
但會稽郡送別太守的眾人們,著實是好人,真虧了他們。
不然我們這一次真白來了。
得報答他們。
諸位有什么好辦法么?”
聽此,旁邊的人立馬附和道:“對,得報答他們。”
“我等就是一群臭賣苦力的,咋報答啊?”
“咦,你看你說的。賣苦力就沒法報答人家了。我有個辦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反正咱們別的本是沒有,摞磚、砌墻這個咱們熟悉啊。
不如就在咱們就在摞人墻的地方修建一個亭臺吧。”
“這主意好,這主意真不錯。”
“對,我覺得行。”
“伢子哥覺得呢?”
二伢子高聲道:“建,必須建,我先說,太守的車駕是我看到的,我站在最上一層。
所以材料、兄弟們的工錢我出大頭,誰都不準和我搶!”
見二伢子一臉的堅決,眾人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之下算是答應了。
此后,在鑒湖工程完工之后,該地區建設了一個亭臺,并勒石記錄了這次事情的情況。
在許延壽去世后的兩千年多年,亭臺經歷多次毀壞、重建,一直到了新中國成立。
但自從這件事之后,二伢子便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一直到臨終,二伢子才對自己的子孫說道:“那一年許太守走了不少時間了,并且太守嚴令不準任何人再繼續送了。
沒有辦法,吳縣的父老鄉親給我們搭建了人墻,希望我們能看到太守的車子。
我當時說看到了太守的車子,但是我說謊了,實際上我并沒有看到太守的車子。
我不能白讓父老鄉親們出了那么一陣子的力氣,因此我說了謊。
為父不能帶著這個心病下去,因此將此事告知你等。
你等繼續保守秘密也好,或者說公布出去也好,那就隨你了。”
說完二伢子便一閉眼睛,就此長眠了。
至于許延壽則慢慢悠悠的一路向著長安趕去。
正月二十七日,晴,城門外。
一隊車駕停在了安門外,接著車駕之上一隊穿著厚衣服的男女出來,看年齡也不算大。
二人就是剛剛從會稽郡回來的許延壽和其夫人楊黛君。
許延壽抬起頭,手臂舉起來,瞇著眼睛看向了那城門的守城士卒。
以前許延壽沒怎么出過長安城。
但長安城墻上的守衛士卒倒是沒少見過。
許延壽拿出通關的相關文書遞了上去。
守衛士卒看了一遍,知曉了許延壽的消息,他們趕緊站直對許延壽拱手道:“原來是許太守,丞相司直以前給我們說過了,若是碰到太守過來,就可以直接放行了。”
“多謝諸位了,這是給諸位的茶水錢,諸位別嫌少。”
“那里,那里。
這不正是應該的么。”
說著便將許延壽給放行進了長安城中。
許延壽和楊黛君兩人將車駕駛入瑞侯府之后。
這才趕緊收拾收拾前去未央宮向漢昭帝回報一下自己回來的這件事。
許延壽寫了拜表,交給了守衛未央宮的光祿勛。
光祿勛張安世已經聽聞許延壽即將到來了,待看到拜表竟然主動前來與許延壽相見。
老遠,許延壽就已經看到了光祿勛張安世過來了。
一開始還不確定,待越走越近,許延壽終于確定過來的就是那許延壽以前的老領導,光祿勛張安世。
許延壽趕緊給張安世行禮道:“下官拜見光祿勛。”
光祿勛趕緊將許延壽給扶住說道:“許太守,且不可稱呼我為下官了。
現在我是中兩千石的光祿勛,你是兩千石的郡守。
豈能有郡守向光祿勛行禮之禮?”
許延壽拱手道:“小子曾在光祿勛中任光祿丞。您就如我的長輩一樣,教了我很多。
作為師長,小子豈能有不拜見之禮。”
張安世聽許延壽這么說,當即笑著說道:“行了。你想我當你師傅,我還不樂意呢。
好了,陛下已經向我催促詢問好幾次了,我都用在路上呢作為回復。
你趕緊進去吧。莫讓陛下等太久。”
光祿勛張安世催促道。
“那,光祿勛,我告退。”
說著許延壽才進入宮中。
此時漢昭帝劉弗陵正從午休之中醒過來。
這時候漢昭帝貼身伺候的人們才迎上前去,柔聲說道:“陛下,會稽郡太守瑞侯許延壽前來拜見陛下。”
漢昭帝一聽,急切的問道:“瑞侯來了,快宣,還不快宣。
算了,朕親自前去迎接。”
說著鞋子也沒穿,奔跑著就到了殿外。
后面的太監,拼命的喊著:“陛下,穿上鞋,穿上鞋。”
漢昭帝奔跑到外面之后,東張西望,果然看到了許延壽站在那無聊的等待著。
“瑞侯,別來無恙。”漢昭帝看到許延壽,他不禁脫口而出。
許延壽聽此,轉過身來,先是一陣高興,卻突然惶恐,他發現漢昭帝的鞋子竟然沒穿上。
但禮節不能廢,許延壽還是向漢昭帝行禮道:“臣,會稽郡太守,許延壽擺件陛下。
陛下趕緊穿上鞋子,不然容易著涼。”
這時候抱鞋的小黃門總算是趕到了。
“陛下,穿上鞋。”小黃門給漢昭帝說著。
漢昭帝一邊穿著鞋一邊說道:“瑞侯,走,今日和朕好好了聊聊會稽郡的情況。”
“諾。”許延壽躬身應了一聲。
漢昭帝扯著許延壽的袖子向自己寢室里面拉著。
許延壽無奈的跟在后面。
我略微使用了些許計謀才算是將他們幾個拿下。
…”許延壽又一遍敘述了自己說過無數次的內容,但或許是一個信件,一個是口述,漢昭帝反正是聽得津津有味。
到了宣室,漢昭帝開口向許延壽詢問道:“之前經常接到你的信件,每次信件都寫的甚少。我對會稽郡單位情況依舊不是十分了解。你且給我說一說會稽郡你上任之前的情況,以及現在情況。”
許延壽組織了一下語言道:“陛下,會稽郡的情況基本就和我信中給你說的異樣。
除此之外,我上任之前,孫家等幾個家族一直擔任會稽郡的諸多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