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萌芽

　　周昌就是故意刁難王磊。這是他給王磊的考驗，也是對王磊的懲罰。

　　人的感情是漸進式的，演戲也是如此。

　　在試鏡中，導演是不可能安排演員去表演一出戲的高潮部分。缺少對鋪墊的了解，哪個天才演員能理解主人公在高潮時的心理活動？

　　如果他連角色的內心都不了解，他又怎么可能演好這個角色？

　　王磊也不行。他是有前世的記憶，但對這部電影他也只是有個印象而已。二十多年過去，能在看到電影名字還有熟悉感，已經是他努力翻記憶的結果。

　　“籃球隊王牌，背負父親的期望，在這一幕確認感情。”

　　王磊盯著眼前那一頁薄薄的劇本，嘗試在其中找到人物的心理狀態。

　　這是一出完全對話戲，包含兩個場景。

　　第一個場景是各自通過手機對話，第二個場景則是兩人在陽臺見面，女主從男主手里接過他送來的劇本，答應參加二次試鏡。

　　整場戲沒有接吻，沒有擁抱，甚至連牽手都沒有。但王磊必須要在最后表現出和胡瑩雪的感情已經從萌芽走向成熟。

　　這才是這場戲最大的難點，它不僅在考驗王磊一個人的演技，更是在考驗王磊和胡瑩雪的默契。兩人必須無間配合，在場其他三人才會相信這兩個人之間真的有感情從萌芽到成熟。

　　王磊走到也在熟悉劇本的胡瑩雪面前，“我能握住你的手嗎？”

　　胡瑩雪知道王磊是打算在短時間內制造一種曖昧，用曖昧代替感情。她點點頭，站起來，伸出自己的手。

　　和李曉航脆嫩的手不同，也不同與李曉白的肉嘟嘟，胡瑩雪的手有一種冰冷感。

　　王磊握著她的手就好像握著一塊美玉。初時是一股涼意，仿佛玉石般的質感。但隨著熱量傳遞，手中握緊的玉石也在逐漸靠近王磊的體溫。

　　他盯著胡瑩雪的眼睛，胡瑩雪也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王磊。

　　他們的目光在虛空中碰撞，追逃，最終勾搭在一起。

　　一種異樣的感覺同時在兩人心田上緩緩發芽。

　　周昌看看時間，五分鐘已經過去，叫開兩人：“開始吧。”

　　胡瑩雪連忙收回自己雙手，重新坐下。王磊則轉過身子，朝遠處走去。兩人都不敢說話，生怕破壞這種難得出現的好狀態。

　　“3，2，1。開始！”

　　胡瑩雪坐在椅子前，低著頭看向劇本，念出第一句臺詞。“喂？”

　　王磊背對著她，舉起臺本，仿佛在尋找信號：“那天我說得絕不是真的，我受夠我朋友的擠兌，于是我說了那些話，我，只是想讓他們閉嘴。”

　　王磊最開始說得極快，仿佛是擔心胡瑩雪隨時會掛斷電話，可臨到最后一句，他卻慢了下來。

　　在場的幾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行家，他們知道這一句慢是對的。在這一刻，主角已經隱隱發現自己的感覺，但他卻還不能確定，所以會有一個很小的掙扎。

　　胡瑩雪緩緩站起，但還是低著頭。“你聽起來是認真的。”

仿佛是背后長了眼睛，王磊也在這一刻同時轉身，他的頭也順勢低下——在這個場景兩人是沒有見面。的　　“比起說那些壞話的我，你最初遇見的才是真正的我。”王磊一步步朝胡瑩雪走來。

　　兩人的對話飛快進行著。

　　不知從何時起，周昌收起嘴角的冷笑，開始認真在王磊的面試表格上記錄自己的評語。坐在一旁的蔡大寶也沒有恢復他之前的坐姿，而是專注觀察眼前兩人的表演。

　　終于劇情進展到高潮部分。

　　王磊抬起頭，目光中滿是柔情：“你一定要答應我，我給你帶了一樣東西。”

　　“東西？”

　　“轉過身。”王磊的語氣變成命令。

　　胡瑩雪緩緩抬起頭。

　　兩人的目光再次勾搭到一起。

　　胡瑩雪目不轉睛盯著王磊，放下手中的臺本，快步朝王磊走來。王磊也緩緩放下臺本，神情嚴肅，但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胡瑩雪，嘴中清唱道：

　　“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

　　這兒在劇本本來的安排中，主角應該要唱一首情歌。不過現在這首情歌是什么，劇組還沒有選好，所以王磊拿到的劇本，在這兒只有一段說明：“清唱，一段情歌。”

　　他自己臨時也想不出什么情歌，只好用這首兒歌代替。

　　雖然很滑稽，可無論是正在表演的胡瑩雪、王磊，還是考核的周昌，王莉，蔡大寶都沒有絲毫想笑的意思。

　　在已經完全入戲的他們耳邊，這就是一首深情款款的情歌。

　　胡瑩雪的眼眶已經濕潤，嘴角微揚。

　　王磊也不打算唱完，唱了一段，便揚起手中的劇本，另一只手不安地在衣服上擦一擦。

　　“雙人搭檔的試鏡會。”

　　胡瑩雪點點頭，到他身邊拿走劇本。

　　王磊呆愣一下，身體還保持拿劇本的姿勢，面上先是眨眨眼，仿佛還不敢確認，隨即咧開嘴，舒了一口氣。他側過身，目光依舊盯著胡瑩雪的側顏。

　　胡瑩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好似在看劇本。王磊的身體愈發靠近胡瑩雪，他也緩緩低下頭。

　　然后身體就定格在此處。

　　王磊最開始靠近胡瑩雪的時候，胡瑩雪飛快瞟了王磊一眼，因為這是劇本中沒有的。她可不想被王磊占便宜。

　　但隨著王磊身子的定格，她很快理解了王磊的意思。

　　這還是一種曖昧，是為了讓觀眾自己去想。也許男主真的親了女主，也許男主只是要看女主手中的劇本而已。

　　在這種想象中，男女主角之間感情在萌發的既有印象也就在觀眾心中深根發芽了。

　　既然已經理解，胡瑩雪自然不會破壞王磊的設計。她也保持自己的原狀。

　　兩人仿佛成為凝固的雕塑，一動也不動，就連呼吸也在不斷地交流中逐漸一致。

　　“卡！”喊出這一聲的不是周昌，而是一直沒有出聲的蔡大寶。

　　蔡大寶對兩人的表演很滿意，更讓他滿意的是兩人的敬業。戲明明已經演完了，但既然導演沒有喊卡，那么哪怕保持不動，也不會擅自結束。

　　周昌停下手中筆，臉上依舊面無表情：“既然表演結束了，王磊，你可以回去了。”

　　王磊和胡瑩雪在蔡大寶喊出卡的那一刻，立刻拉開距離，讓自己從戲中走出來。

　　王磊內心長舒一口，他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無論這場面試結果怎樣，他相信這場表演已經足以讓蔡大寶對自己留有印象。

　　所以他也沒有堅持，再次鞠躬道謝：“謝謝導演！”

　　“你演的不錯。”周昌不咸不淡地評價道，完全沒有透露他內心的真實想法，只是說些官話：“我們有需要會通知你經紀人的。”

　　“是！謝謝導演！”王磊將資料放在椅子上，準備離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