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良久。
院子里的管事手下都已各自領了差事散去。
唐芊芊獨坐在石桌前,提起筆在紙上又記了一道,想著還有沒有哪些疏漏之處。
思量著這些事,她又咬了咬筆頭。
事務繁雜,她其實也覺得吃力。
但再吃力,她也想學著卻做下來。
如今不過是做點生意而已,便已然這么難,那等義父進了京,要處理的事又是如今的百倍千倍。
到時候又該如何呢?
義軍中多是能打下的,或許有能治一州一縣之人,卻沒有能治一國之人。
如今自己巧遇高才,能多學些便多學些罷了。
沒想一個世人稱是癡呆的人,腦中竟有這樣的方奇譚,各種奇思從容布局隨手拈來…
余光中,有人走進院子。
唐芊芊便揉著頭道:“望伯,一會帶我去看看花生油的作坊。”
來人卻不話,只是將手里的木箱子放在石桌上。
“哦,花生油作坊也建成了?”
卻是王笑的聲音。
唐芊芊一抬頭,不由展顏笑起來,頗有些驚喜。
“你怎么來了?來看我的?”她笑容綻開來。
下一刻,她卻是忽然眉頭一皺,道:“你定不是來看人家的。許是來找望伯一起城外去看你的傅先生吧?”
王笑便笑了笑,從懷中掏了一個錦盒放在她手里。
“我今去舅舅府里送中秋禮,出來時便想起給你買個禮物。”
唐芊芊打開一看,卻是一支木梳,做工極是精細。
耳邊只聽王笑絮絮叨叨起來。
“你別看只是一個木梳,用的可是上等的檀木,我特地繞到棉花胡同木記給你買的,顏色與你頭目的木簪子正好相配…”
唐芊芊握著那木梳子低著頭,輕輕笑了笑。
王笑便環手擁著她…
過了一會,唐芊芊忽然看到桌上的木盒,便笑問道:“這個也是給我的禮物?”
王笑“嗯”了一聲,道:“你非要這么,似乎也可以。”
唐芊芊迫不及待打開一看。
“書?”
“賬冊。”
“討厭,人家才不會給你算賬。”
“嘿。”王笑忽然見到院子里那兩輛板車,便問道:“那是什么。”
“賀琬給你的禮物。”
王笑頗有些嫌棄,道:“這么富貴的公子,竟是用麻袋裝著東西送禮。”
他著,打開那個麻袋一看…
馬車行駛在京郊的官道之上。
王笑心情頗好,還自己學著駕車。
他學東西不慢,不一會兒便掌握了駕車的技巧。
唐芊芊便坐在他身邊,笑問道:“為什么要學這樣的粗活?”
王笑道:“享受駕駛的樂趣啊。”
他揚了揚馬鞭,道:“這是油門。”
提了提手里的韁繩道:“這是剎車。”
接著他扭著脖子四下一看:“哈,人工后視鏡。”
此時秋意正濃,微風過耳,道邊疏林落葉。
坐在車轅上的少年顯得很有些傻氣。
唐芊芊便在他頭上輕輕拍一下,道:“傻瓜。”
她這般輕輕嗔了一句,卻是如媳婦一樣倚 著他的肩。
“我看人家賣材夫妻便是這樣的,”她輕聲道:“一個趕著車,另一個這般坐在旁邊…”
車廂里的莊運與花枝極有些無語地看著外面兩人卿卿我我。
花枝本是喜歡看這種場面,但此時卻很是不自在。
倒不是莊閱問題。
實在是王笑趕車的水平不怎么樣。
花枝坐得頭昏腦脹,只好將氣全撒在莊運頭上。
“你這個面上帶痕的傻高個,為何搶我的雞?!”
一路上顛波搖晃,好不容易到了傅青主的院子前。
半時間,傅青主竟已招攬了不少人,由耿當領著正在搭房子。
傅青主提著筆,在一張紙上畫著什么。
“傅先生,你快來看這是什么!”王笑拍著車上的麻袋大喊道。
他只覺得有一肚子的話要,有滿腦袋的知識想傳授出來!
當麻袋里的地瓜、玉米、土豆被倒在院子里,許多人卻是都很失望。
耿當撓了撓頭,懊惱道:“俺還當是一麻袋銀子呢。”
他對這堆了一地的帶土水果并不感興趣,轉頭對莊運笑道:“運,你咋還提著雞過來?晚上可是要燒雞吃?”
傅青主尷尬一笑,他其實也以為麻袋里是銀子。
但他自然知道眼前的少年不會無緣無故帶這些東西過來,俯下身拾起一顆地瓜,端詳了一會,道:“這是甘蕃?福建有人種…”
王笑看到耿當的反應,便明白這些高產的作物為什么沒那么快推廣開來。
沒有人會用良田來種這些雜食,如今也少有人在荒地上種東西。
在原本的歷史上,一直到清朝乾隆年間,這些作物才得到推廣,極大地緩解了世間的饑餓。
但現在不同了。
現在有自己可以提醒世人。
王笑便振奮精神,對傅青主解講起來。
“這是一種…神奇的作物。”
王笑道:“它不需要肥沃的土壤,也用不著你去照料。你知道嗎?種這些作物,投入的人力物力遠不及稻谷或者麥,而得到的產量卻能遠遠超越前者。”
“這是土豆。”王笑又揚了揚手。
“這是玉米。”他又揚了揚手。
“它們都很好養,且更加耐旱,也適合大規模種植。”
“傅先生知道關鍵在哪里嗎?”王笑著,指了指遠處的荒山,“你看那座山,它又大又高!”
“你看四周,荒山的面積遠遠大過良田,但你不好種糧食。因為你沒辦法提水去澆灌它,沒辦法拉牛去梨它。北方不像南方,能難開墾山田。”
“而且你看,你們這個地旱的啊。”
“但你可以種這個啊。”王笑又拿起一顆土豆,如在做廣告一般引誘著傅青主:“你把這個埋到土里,不用澆水,輕輕松松畝產千斤。”
“什么?!”
不光是傅青主。唐伯望、耿當、莊運這幾個種過地的都極有些吃驚,那些搭房子的漢子也嘰嘰喳喳議論起來。
“不用澆水,畝產千斤?!”
好吧。最能吸引饒一句廣告詞提煉出來了。
王笑好不容易才講解完一樁知識,終于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