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據看著中行林父和先轂的表情,心中感到一陣舒暢。
此刻,姬據的腦海之中突然閃過了一句魏相曾經說過的話。
“等到郤伯去世,中行伯上位之時,君候奪回大權的機會就來了!”
如果中行林父僅僅只有這種水平的話…
姬據臉上的笑容越發快意了。
先轂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冷冷的說道:“老夫算是看出來了,這下軍兩個月其實也就練了點花架子罷了。戰場之上那都是要真刀真槍的真功夫,大家沖殺成一片,誰和你這般整整齊齊的對敵?這般所謂的訓練,只不過是浮于表面,只是個笑話罷了!”
先轂話音落下,高臺之上的眾人先是一滯,隨后都陷入了思考。
先轂的立場大家當然都是知道的,但仔細一想的話,似乎…他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整齊歸整齊,好看歸好看,但打仗向來講究的就是一個隨機應變,戰場上也不可能有這種一板一眼的機會給你去對敵啊。
所以,這可不就是個花架子嗎?
這一次,臉色難看的變成了士會和趙朔。
先轂并不知道的是,在同一時刻,還有另外一個人也得出了和先轂同樣的結論。
智罃站在戰車之上,看著不遠處正在緩緩駛過來的魏相下軍所屬,不由十分吃驚:“兄長你快看,這個魏相練的兵好像很不錯,竟然如此整齊!”
中行庚哼了一聲,道:“整齊個屁!你看他那些馬,有的在前有的在后!”
“兄長,你看戰車之后的下軍士兵,他們也好整齊!”
“哪里整齊?手腳的起伏根本不一致!”
“…兄長,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在行軍的時候能夠做到一千人動作完全一致的軍隊?你這是雞蛋里挑骨頭啊,我覺得,魏相這支軍隊恐怕還是有一些戰斗力的。”
“什么雞蛋里挑骨頭?為兄告訴你,他這些就是花架子,一點用都沒有!”
高臺之上,中行林父突然微笑了起來。
“諸位,魏相不是還有接下來的演武么?且看著就是了。”
眾人心想也對,紛紛等待。
片刻之后,當下軍的演武正式開始,所有人的臉上都再度露出同樣的表情。
先轂一聲嗤笑:“老夫就知道…嘿,不過如此!”
諸多大夫的議論也再度響起。
“下軍這個演武,雖然也像模像樣,但是…你看看他們這個莫名其妙的戰法。”
“對啊,怎么能以步兵為主,戰車為輔呢?”
正如同剛才那樣,有著豐富領兵經驗的卿大夫們一眼就看出了魏相演武的核心。
別人都是以戰車為絕對主力,步兵負責在背后打雜,這也是如今整個華夏世界通用的戰爭方式。
而魏相呢?
步兵集體射擊,步兵集體突進,步兵分開接敵,步兵短兵相接…
戰車呢?
二十輛戰車用八個字就可以概括——自由發揮,愛哪哪去!
這完全違背了這個時代的戰爭常識!
遠處,智罃看著下軍的演武,同樣也是驚訝異常,半晌之后才說出了兩個字。
“就這?”
中行庚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怎么樣?為兄早就說過了,魏相這個人,不行!喜歡自以為是,喜歡創新?為兄告訴你,這都只會讓他變成一個笑話!”
智罃嘆了一口氣,道:“兄長,看來你確實是對的。”
高臺之上,姬據的臉色已經徹底變的陰沉了下去。
砰的一聲,姬據忍不住拍了桌子。
“這個魏相,究竟搞的是什么東西!”
姬據很生氣。
在姬據看來,魏相的練兵才能其實是有的,這從剛剛的整齊隊形就能夠看得出來。
但是,好好的車兵不練去練步卒?這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嗎?
先轂忍不住笑了起來:“君候看見了吧?這個魏相就是這般,看似有些希望,實則滿肚草包!”
姬據陰著臉,沒有開口說話。
士會和趙朔對視一眼,不由同時搖頭。
終于,演武結束了。
魏相讓士燮帶著下軍將士們去扎營,自己獨自上了高臺。
作為大夫,魏相當然也是有資格坐在高臺之上的。
上臺之前,魏相可以說是信心滿滿。
今天演武之前的行進,魏相是從上輩子看到的閱兵之中得到的靈感。
任何看過閱兵的人都會被那種整齊劃一的視覺效果所震撼,雖然魏相所訓練的這支下軍遠遠無法和后世閱兵的部隊相比,但用來在這個時代鎮住場子也是綽綽有余了。
所以,魏相上臺之后,把其他人投來的異樣目光理所當然的理解成——這些家伙是在羨慕和佩服本大夫!
直到這一次演武正式結束,老丈人士會突然伸手揪住耳朵把魏相提溜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時,魏相才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外舅,別這么用力了,疼,疼疼疼!”
魏相從來不介意在老丈人面前賣慘,說白了這不就是第二個爹嘛,爹這種東西是有共通性的,拿出同樣的套路來對付其實也是可行的。
果然,看到魏相一副齜牙咧嘴痛不欲生的模樣,士會手上的勁不自覺的就消失了大半,然后松開。
士會恨鐵不成鋼,將魏相和剛剛趕來想要邀功的士燮一頓臭罵。
“一開始的表現還可以,后面那是個什么東西,啊?車兵呢,車兵都被你吃了,所以你腦子里面只有步卒?”
“不是,外舅你聽我說,車兵這種東西是不持久的,它注定要被歷史所淘汰…”
“你也注定要被歷史所淘汰,要不然老夫在這里把你們這兩個不成器的東西淘汰掉算了!”
魏相和士燮苦著臉,都從對方眼中看出無奈的表情。
原本想好好表現一下,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呢?
由于等會還有晚宴要參加,所以士會僅僅臭罵了兩刻鐘時間就得趕去赴宴了。
臨走之前,士會還甩下一句硬邦邦的話:“自己好好想想,究竟錯在哪了,以后給老夫好好改正!”
士會施施然的離去,只留下魏相和士燮兩人面面相覷。
士燮痛心疾首的指著魏相:“你這個坑貨!”
魏相翻了一個白眼,道:“那是你爹不懂未來!”
士燮呸了一聲,道:“你懂,你懂未來你今天丟了這么大的臉!”
魏相嘆了一口氣,十分認真的說道:“我早告訴你了,真理,永遠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