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暨薊十分吃驚的看著魏相:“你…你竟然敢用如此神圣的名字?”
華夏、諸夏、華族、夏族,這都是如今對周王朝體系下所有諸侯國內的“國人”一個大的統稱。
雖然廧咎如是赤狄,但作為族長的蘭暨薊當然不可能對這樣的稱呼一無所知。
魏相給酒壺倒滿酒之后蓋上蓋子,一邊給自己的酒爵倒酒一邊道:“不瞞你說,當我的意識在這個世界上清醒的那一刻,我覺得我就是受上天所命前來引領這個世界的。”
蘭暨薊目光露出異樣的表情,過了好一會才道:“我聽茹兒說過那個神龍的故事。”
魏相很認真的說道:“不,神龍是真的。那是一個強大的時代,那是一個由十四億人的精神意志所聚合起來的神靈!”
“十四億人?”蘭暨薊倒抽一口涼氣:“那得有多少?”
顯然,這個數字對于沒有上過學的廧咎如老者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魏相笑了起來:“你看到太行山的樹了嗎?十四億人,大概就和整個太行山從南到北所有的樹那么多。”
蘭暨薊一時失神,良久之后才道:“那得要多少糧食才夠吃啊。”
魏相笑道:“這就是神靈的力量。”
蘭暨薊的眼中突然露出了幾絲狂熱的神情:“所以,我們真的在追隨一個神靈?”
魏相不假思索的說道:“是的。神靈讓我到這里來,就是為了改變這個世界!”
蘭暨薊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那么,我能為神靈做些什么呢?”
魏相站了起來將蘭暨薊扶起,十分鄭重的對著蘭暨薊說道:“從今日起,引領你的子民,堅定不移的朝著神靈指引的方向前進。”
“神真的愿意接受我們這些赤狄戎人嗎?”
“神的子民是平等的,不分貴賤的,都是龍的傳人!”
“碰到敵人怎么辦?”
“消滅他的身體和靈魂!”
“我們之中出了叛逆怎么辦?”
“消滅他的身體和靈魂!”
“別人不愿意聽從神靈的指引怎么辦?”
“消滅他的身體和靈魂!”
蘭暨薊深吸一口氣,道:“我雖然老朽,但也想要為神靈做哪怕一點點事情。”
魏相笑道:“從今日起,你就是夏氏華邑令!”
走出大堂之中,魏相碰到了一臉感慨的士燮:“魏相,你方才說話的模樣和表情真的好像一名巫者,我都差點相信了你的話。”
魏相看著士燮,道:“你難道覺得神龍不存在嗎?”
士燮一臉訝然的看著魏相:“難道真的存在?”
魏相嚴肅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是的,它就存在于這里。”
由于不愿意改換信奉的神靈,所以廧咎如原先的大巫母就被趕出了廧咎如,在茂密的山林之中自生自滅。
“那是一個很可憐的女人。”蘭茹這么對著哥哥蘭帊說道。
“那是一個幫助暇蛟里應外合,害死了我們無數廧咎如勇士的毒婦!”蘭帊這么告訴蘭茹。
蘭茹的脾氣很火爆,尤其是在保護自己親朋和家人方面更是如此。
看著被吊在樹上隨風搖晃的大巫母,魏相似乎明白了什么,露出一絲笑容:“茹兒,大巫母在你們廧咎如之中的聲望一定很高吧?”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魏相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遠遠的傳了出去。
一只趴在蘭茹肩膀之上,剛剛撿回性命沒幾天的胖彩鳥受到驚嚇,撲棱棱的拍了幾下翅膀。
夏邑還是那個夏邑,幾乎沒有什么變化,除去外面那一整排的腦袋都變成了骷髏頭之外。
“禿鷲吃的?”魏相對著身邊的蘭帊問道。
蘭帊有些疑惑的看著魏相:“什么是禿鷲?應該是夜鷹和烏鴉吃的。”
說話間,魏相看到了狐由。
“狐由見過大夫。”狐由的禮節很恭敬,恭敬得無可挑剔。
這幾天里,狐由和他的狐氏軍隊一直乖乖的駐扎在原先赤狄聯軍殘留下來的營地之中。
魏相看著狐由,道:“你怎么還不走?”
狐由楞了一下,道:“我可以走了?”
魏相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以為你是俘虜?”
狐由摸了摸腦袋,有些窘迫的沒有說話。
魏相笑了起來,從腰間解下一把鋼劍,放在狐由手中。
狐由大吃一驚,腰彎成九十度,雙手齊出掌心向上,恭恭敬敬的接過魏相手中的劍。
魏相道:“回去告訴令尊,雖然我不能化解趙氏和狐氏之間的仇恨,但你的友善舉動為你和狐氏贏得了我們夏氏的友誼。”
狐由十分激動的說道:“狐氏不想和任何人作對,更不想和趙氏作對,我們只想重歸大晉。”
魏相沉默片刻,道:“如果有機會,我會考慮向趙孟提起此事。”
狐由聞言大喜,又從腰間拿出一塊令牌,恭恭敬敬的遞給魏相:“魏相大夫,這是我的令牌,若是狐氏一族真的能夠重歸大晉,必永感魏相大夫大恩大德!”
看著感激涕零離去的狐由,欒書和士燮的臉色都有些微妙。
士燮道:“想當年狐氏雙雄狐毛狐偃輔佐文公稱霸,狐射姑得遺澤而出任中軍將,當時的狐氏是如何的風光,如今卻…唉。”
欒書摸著胡須,幽幽的說道:“君子之澤,三世而衰。若我輩不努力,想來等到孫輩之時也免不了這番下場。”
兩人相視沉默,一時無言。
“我失敗了。”先克跪在地上,對著先轂說道。
先轂靜靜的看著這個弟弟,良久之后才淡淡的說道:“為兄明白。這一次不怪你,下去吧。”
先克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略帶猶豫。
先轂道:“說。”
先克道:“魏相這個人,有些邪異。不如,暫時先放他一馬?”
先轂重重的哼了一聲,冷笑道:“你要我先氏向一個大夫低頭?”
先克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是向一個有趙氏、士氏還有欒氏支持的大夫暫時罷手言和。”
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聲響起。
先轂收回手,看著不可避免露出憤怒、羞辱和不甘神情的先克淡淡的說道:“先氏還沒有到你能做主的時候,下去吧。”
先克退下了,另外一名先氏家臣卻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主君,就在剛才,郤伯辦公之時突發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