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同半天說不出話來。
先克看著原同,有些疑惑的說道:“原大夫,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原同心中翻江倒海,臉上表情無比復雜,過了好一會才澀聲道:“君子克,先前老夫和你所說的那些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交易取消。
先克一聽頓時皺眉,用十分不愉快的語氣說道:“原大夫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逗我們先氏不成?”
原同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急報遞給先克。
先克接過急報粗略一看手就是一抖,整個人瞬間失態,臉上的表情都繃不住了。
過了好一會之后,先克才放下急報,有些惱怒的說道:“怎么又是這個魏相?”
先克確實很惱火,因為這已經不是魏相第一次壞先氏的事了。
原同苦笑一聲,道:“老夫原本還覺得魏相打不下太行南部,但原來卻是老夫看走眼了。等到這魏相成了大夫,將來恐怕更加麻煩。”
原同說話的時候,帶著明顯的惆悵。
這年頭獲得封地有兩種,一種是征伐,一種是遙封。
所謂征伐就是主君劃一大塊地盤,告訴臣子:“你盡管去打這一大塊,這一大塊之中隨便打下哪一小塊,我就把這一小塊封給你當領地。”
遙封的意思這是主君劃出一塊特定的地盤,告訴臣子:“這一小塊地盤被我們的敵人占據了,我現在把這一小塊地盤封給你,你帶兵去打,把敵人趕走之后這塊地盤就是你的。”
具體而言,征伐屬于無限開火權,遙封屬于特定開火權,所以在封地的獲取上來說,征伐是要勝于遙封的。
周朝開國的時候,無論是征伐還是遙封都是由周天子決定的,周朝開國分封的上千個諸侯國絕大部分都是指定封地位置的遙封。
但也有幾個大國是擁有征伐這個“無限開火權”的,比如說姜太公建立的齊國,唐叔虞建立的晉國,康叔封建立的衛國等等,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和周王室關系緊密,也是周王室統治秩序之中的一根根支柱。
隨著時間的過去,其他的諸侯國也慢慢興起,獲得了征伐權,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秦國。
由于秦襄公護衛周平王東遷有功,周平王便將岐山以西的土地全部遙封給了秦襄公,同時還授予秦國對整個關中的征伐權。
如此一來,周天子在法理上承認了整個關中都是秦國的土地,也就因此而奠定了秦國崛起的基礎。
到了春秋時代由于天子權威的削弱,“禮樂征伐自天子出”變成了“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像晉國這樣的華夏諸侯伯長自然就是當仁不讓。
于是,晉侯姬黑臀授予臣子趙氏征伐之權,讓趙氏能夠因為征伐酈戎、草中戎而擴張領地也就順理成章。
趙朔在獲得這個征伐權之后又讓魏相具體去負責這件事情,那么用腳指頭想也知道,這塊征伐得來的領地必然會落在魏相身上了。
如果說上一次諸卿還能夠以其他借口來反對魏相的話,這一次魏相一切都是合乎法理,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在合理的條件下反對魏相成為大夫了。
“砰”的一聲,先克拍了桌子,冷冷的說道:“不行,絕對不能讓魏相這么好過!”
先克很生氣的離開了。
一輛密封的馬車車廂之中,被綁得嚴嚴實實的中行庚和智罃躺在車廂地板上,大眼瞪著小眼。
當了這么多天的俘虜,智罃明顯瘦了一圈,身上和臉上都覆蓋著不少塵土,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匹精瘦的惡狼,雙目之中泛著冷厲光芒,低聲道:“兄長,這一次若是能夠脫困,一定要讓魏相這個混賬東西好看!”
中行庚默默的躺著沒有開口,如果不是因為雙手被綁住的話,中行庚早就已經給智罃幾個大耳刮子了。
太聒噪了!
魏相帶著笑意的聲音突然憑空出現:“要給我好看?君子罃,恐怕你這個念頭將來不會這么容易如愿了。”
智罃下意識的身軀一顫,吃驚的看著魏相:“你、你是怎么冒出來的?”
魏相眨了眨眼睛,一把抓住智罃身上的繩索將智罃提前,笑道:“因為是時候讓你們下車了。”
智罃四肢都被捆住根本無力掙扎,直接被魏相提下馬車,砰一聲扔在地上。
奪目的陽光照在智罃的臉上讓智罃睜不開眼睛,然而此刻這位智氏的君子心中卻滿是恐懼,一邊在地上亂滾一邊瘋狂喊叫起來:“魏相,你不能殺我,去找我父親,我父親會給你很多很多的錢,別殺我,求你了…”
片刻之后,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智罃似乎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停下動作,緩緩睜開眼睛。
然后,智罃就看到了地平線遠處的絳都,以及近處的一支人馬。
這支人馬智罃非常熟悉,因為那正是荀氏的人馬。
荀氏人馬最前方的兩輛馬車上,中行林父和智首正靜靜的看著智罃,臉色似乎都不太好看。
智罃先是心中一驚,隨后露出了狂喜的笑容:“伯父,父親,你們可終于來救我!快,快把這個魏相給殺了,還有這個助紂為虐的韓厥也不能放過,全部都殺了,全部都得死!”
智罃瘋狂的怒吼起來,心中這么多天充當俘虜的委屈和怨恨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出來。
韓厥在一旁看著這一幕不由皺起眉頭,心中暗道魏相這一次惹出的麻煩大了。
抓住荀氏兩位君子還要求贖金,真虧魏相想得出來。
就在韓厥打算開口給魏相解圍之時,魏相卻搶先一步開口了。
只見魏相朝著中行林父拱了拱手,笑瞇瞇的說道:“中行伯,錢已經籌齊了嗎?”
韓厥和智罃幾乎同時愣住。
都這種時候了,魏相竟然覺得荀氏會給錢?
智罃忍不住放聲大笑了起來:“魏相,你果然是一個只知道動武的莽夫,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還想著錢,哈哈哈哈…”
就在這個時候,馬車上的中行林父開口了。
“魏相,你要的錢就在這里。交出庚兒和罃兒,錢就歸你了。”
智罃的笑聲戛然而止,就好像是一只突然被扼住了喉嚨的大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