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塞高柵之巔,行廊并不寬闊。
慶云橫劍與康出漁,黑衣人對峙,將強敵都擋在了一側。
一陣陰惻惻的聲音自康出漁的背后響起,正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將他拉走的那名神秘黑衣人。
“檀君既然到了此處,那真正的宋王世子又在哪里?”
黑衣人竟然在一招之間看破了自己的身份?
慶云的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對手這一句話里蘊含的信息。
此人武功卓絕,助康出漁破解了自己的必殺一擊;此人一眼看破自己劍招,道破自己身份,必然對天下劍術研究頗深;此人非常關注宋王世子的安危,在拆穿己方騙局后,首先關心的竟然仍是世子…
有了!
“原來是大鵬王當面,難怪可以如此輕易破解我的殺招。”
慶云微笑回應道。
康出漁與黑衣人的身體同時一震!雖然他們都是老江湖,迅速恢復了神色。但是在善于觀察微表情的慶云面前,那一剎那的細微變化便已經足夠。
慶云,賭對了。
他借這一次寒暄,同時確認了幾件事情:
黑衣人的真實身份是宋王劉昶,因此才會首先關心劉承武的安危。而正如保義之前的推測,劉昶果然是天宗大鵬王本尊。
雙方彼此叫破身份,看上去是一去一回,打了個平手,可是宋王內心受到的震撼遠勝慶云。
畢竟慶云從不曾隱藏身份,而且方才展露了檀宗武功。可是宋王只是隨手一拉,并沒有真正出手,更何況他自忖自己的天宗身份一直隱藏的極好,并沒有露出半分馬腳。
“速退,開路!”
慶云證實了劍宗宗主在場,立即意識到今日無法逞勇闖關。
在飛躍木柵的一剎那,慶云便已經看清了地勢,行廊兩端都有樓梯,自己的面前是死路,那生路便只能在背后。
元十三縣立刻領悟了慶云的指令。四人當中,他是當仁不讓的第二戰力,既然慶云擋著劉昶與康出漁,那么開路的活,就只能由他來完成了。
他先嘗試著舉起符,節,高聲喝道,“大魏邵上鎮將元十三縣在此!今有牙將康出漁抗命謀逆,斬之可代其位!”
元十三縣,連喊三聲,無人應答。
切,忽有女子蔑笑聲響起,一人撥開人群,走上前來,“元將軍,你在這里耍什么威風。難道你現在還抱有僥幸,覺得這里還有你元氏家奴?”
女子雖然穿著一身夜行衣靠,胸口卻拉得很低。月光下那粉白的一片,完全暴露了她的行藏。
元十三縣是個識貨的人,對方既然如此不在意隱藏位置行跡,那必然不是好惹的角色。
既然確定厄口已經完全淪陷,他便不再猶豫,話不多說,直接出手!
元十三縣也用劍,劍法自創,名曰君不見!
他雖然生逢吉時,被先帝賜名,得到了與皇子齊規的資源。
他雖然天賦超群,無論文采武功,都是元氏族人中數一數二的存在。
也正因為如此,他為元氏嫡族所嫉,終年外駐,從未面君。
所有的懷才不遇,所有的雌伏不甘,都被他融在了劍法里,有愁,又恨,劍似飛星,飛星傳恨!
“好劍法!”,女子贊了一聲,轉而叱道,“就是不太懂禮貌,說打就打!”
銀虹起,飛星落。
黑衣女子也拔出了劍。
慶云此時全神貫注,盯視著劉昶與康出漁。眼前的對手太強,他不敢有片刻分神。
可是身后劍氣忽起,他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殺氣直逼自己背門!
他熟悉這種殺氣!熟悉得仿佛融入了自己的血脈!
能夠給人如此壓迫感的劍法,他只知道一種——天宗修羅王謝曉峰,奪命十三劍!
奪命十三劍戾氣極重,絕不像是女子使用的劍法。
可是現下黑衣女一出手,慶云就感覺到了不遜色于修羅王的壓迫力!
她究竟是誰!
元十三縣,危!
交手第一合,元十三縣就遭到了壓制,碾壓式的壓制。
他劍路的所有后手被瞬間封鎖,如飛星投永夜,沙石沉大海…
元十三縣的心也猛地一沉。
他恨!
他恨自己苦練千日,上陣一時,卻在剛出手時就被壓制。
他恨自己妄稱天才,以男兒身與女子斗,卻盡處下風。
飛星傳恨,有恨則強!
既然后招全被封鎖,那便不要后招,破舊用新,另起爐灶!
元十三縣強行變招!
黑衣女驚得鳳目怒張,大喝一聲,“豎子爾敢!”
真真是不要命了!被奪命十三劍的劍氣壓制,竟然還敢反抗!
慶云眉頭一皺,正在考慮要不要反身救援,忽然身體又是一震!
這是什么?檀宗劍意?
地勢坤,以厚德載物,用坤卦化解殺氣…
不,不對,又有不同。
雖然元十三縣的劍意也出自易理,但為什么給慶云的感覺如此陌生?
難道,難道是…
連山易?
君,臣,民,物,陰,陽,兵,象。
連山易!物象春!
春風化雨,自帶生趣,任爾殺機四伏,能斬春光幾許?
好劍法!好應對!
元氏劍法與檀宗同源,元十三縣只是另辟蹊徑,取連山卦象入劍意,自成一派。
僅此一點,便無愧他天才的稱號。
慶云又驚又喜,黑衣女卻是又驚又怒。
元十三縣的應對明明很無理,可是自己想要反擊時偏偏卻尋不出一處明顯的破綻。
黑衣女的劍術與修羅王差相仿佛,但是臨敵的經驗顯然是差了許多。
心態稍有急躁,便進退失據,一心只想著如何盡快將元十三縣斬倒劍下,不管不顧地發起搶攻。
康出漁遠遠瞧見,暗道不好,立即擺出了攻擊的架勢,想要強行闖過慶云,支援黑衣女。
劉昶卻比他淡定許多,在一旁喝止道,“急什么!謝道蘊雖然臨敵經驗有所欠缺,但是劍法造詣遠在對手之上,她不會有危險。”
“可是,可是元十三縣,他,他有些不同…”
康出漁似乎對黑衣女子有些過分關心。
劉昶輕嗤一聲,似乎是在嘲笑康出漁為情瞇眼。
可是唯有康出漁自己知道,他在元十三縣身邊臥底十余年,卻始終看不透對方的底牌。
元十三縣,的確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