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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撥云終見殷色可 破局還看寄再興(下)

  一群薩摩耶吠叫著拖動著一只竹輦奔向小院門口。

  人群非常默契地分開。

  他們的目的就是趕走災星,能夠驅動他們唯一的力量,就是與大眾的訴求相向而行。

  寄再興和殷色可乘著狗拉竹輦直出黃龍,

  旁觀的人群默默地注視著二人,卻又攝于天闕星落的淫威,敢怒而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動作。

  高麗二皇子和箕霸將軍也站上城頭目送魏使出城。

  二皇子恨恨地拍了拍城垛,咬牙道,

  “箕將軍。人多,嘴雜。

  魏國的使節如果死在黃龍城內,自然會為高麗惹上不小的麻煩。

  但是,如果是他自己討人厭,惹上了馬匪,暴尸野外,那總與我高麗國無甚干系了吧?

  你說呢?”

  “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手腳干凈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遵命!”

  幾名騎士伴作行商,低調出城。

  離城約莫半里,他們才開始跨馬疾馳。

  那姿勢,一看便知是久歷戰陣的悍將。

  帶頭之人正是換了便裝的箕霸。

  馬在冬日不能及遠,箕霸破釜沉舟,寄希望在一日之內追上寄再興。

  寄再興曾經說過,他還要向高麗國王投函。

  高麗在南,犬車的印記也是向南。

  黃龍南向是平原,正是馬力之所長。

  箕霸雖然出發晚些,但卻有絕對的把握后來居上。

  可是馬隊追出不久,就有人發現了蹊蹺。

  “箕將軍,他們,他們好像折向東去了。”

  向東?怎么可能?

  寄再興駕著犬車向東疾馳,他揮手揚鞭不停,仿佛是要將那幾只薩摩耶的潛能全部榨干。

  “寄大哥,你這樣趕車,這幾只狗兒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它們本來就堅持不了太久。

  你覺得,二皇子真能忍下這口氣,眼睜睜看著我們逃走?”

  “你的意思是?”

  “我們身后必有追兵。

  這幾只狗子也必然被做了手腳,

  不趁它們回光返照的時候多跑些路程,后面的路我們可能就要靠自己走咯。

  好在我已經做了許多準備,只要這幾只狗再堅持兩里路,我們就有新座駕了。”

  保義在黃龍城中蓄養的暗諜,已經被寄再興抽調了大半。

  那些在城中散布謠言的暗諜任務完成,就立即扮作因天闕驚惶無措的百姓先一步“逃”出了黃龍城,預做布置,接應寄再興撤離。

  寄再興得知酈道元的使團去了孫吳,慶云雖然當時不在城中,但想必也應得了消息。

  因此他南下是假,東去孫吳是真,臨時改道,早在計劃之中。

  犬車復行了一里多路,群犬狀態果然急劇下滑,不斷排泄穢物,速度大減。

  遠處幾間房舍依稀可見,寄再興估摸憑借腳力也能趕去,便將殷色可扶下了車,在那些狗兒后腿猛抽了幾鞭,任群狗盲目亂竄,他只管拉起殷色可的手拔足疾奔。

  前面早就留了人接應,他們不便發聲示警,生怕引來追兵,

  直到寄再興走近,依稀能辨面目,立即有人駕犬車迎了上來。

  車分三駕,寄再興引殷色可上了頭車。

  兩部疑車上都負了重量,雖然只有一人駕駛,但車痕吃雪的深淺卻與頭車仿佛。

  “向東,渡安車骨!”

  頭車直奔河滸,兩部疑車南轅北轍,分頭而去。

  箕霸快馬加鞭,卻只追到一地犬尸,大叫不好。

  “鮮于修,你趕快回城調集犬車,他們可能會延安車骨水冰面逃遁。

  冰面上馬的腳力不如犬,我們追不上。

  其他的人,趕快找一找,周圍有沒有什么蛛絲馬跡?”

  寄再興與殷色可留下的足印很快便被發現。

  馬隊追到幾間農舍門口,箕霸望著一地凌亂的爪印車痕沉默不語。

  他們究竟是南去國內城,還是北走扶余諸部避風頭?

  難道,他們已經得知岳帥遺孤破圍走孫吳?

  半晌,箕將軍終于有了決斷,

  “魏使早有準備,說明他不是一個人。

  黃龍城中早就有他的眼線。

  這么看來,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岳驚飛突圍的消息。

  我們如果分兵去追,太耗費人手。

  這樣,南北兩路各派一名斥候追下去,用飛鷹隨時交換情報,以策萬全。

  其余人在此修整,等鮮于修回來,我們換犬車東渡安車骨!”

  饒是高麗軍馬驍健,被這么一耽擱,寄再興便因此領先了半個多時辰的路程。

  他驅車東渡安車骨,直入莽莽群山。

  此處山本無名,因形如虎踞,在魏人標定地圖時便使用了威虎山的名號。

  犬車沿著山谷狹處狂奔,可是行不過數里,奇景陡生。

  一道冰壁沖天起,斷去了前路。

  寄再興勒住韁繩,兩邊的山石后,十余名彪形大漢手持槍棒紛紛閃出。

  有山必有匪,這本沒什么可以驚訝,因此寄再興的表情十分淡定。

  領頭的漢子滿臉橫肉,喊了一聲:

  “天王蓋地虎!”

  寄再興從容應道:“寶塔鎮河腰!”

  “何故赤面?”

  “丹田火起,精神煥發。”

  “何故又黃顏?”

  “風朔天寒,抹脂涂蠟!”

  “沒河,沒河!”

  “正午微言,豈曰無家。”

  “果然是黃龍府來的朋友,在下保義游擊,拔拔拔能。

  上官也可稱我長孫進賢。

  來,這邊請。”

  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腰這幾句,是結合了塞外天王文化和黃龍府鎮河寶塔元素凝練出的暗號切口。

  切口一報,就等于是互相確認了身份。

  早在寄再興一進宮的時候,黃龍府的保義秘諜就已經派人知會了安車水左,在山中落草的保義力量做好策應準備。

  長孫進賢連夜筑起土壟,鑿開冰層,以虹吸之法灌起了這道冰壁。

  砸破土壟,露出冰層,這道堅實的水晶之墻看起來分外魔幻,想來能夠起到極好的嚇阻作用。

  長孫進賢將寄再興引入一處地穴,從山壁間繞至冰壁另一側。

  “注水!”,長孫招呼手下快速行動,隨后又抱拳向寄再興道,

  “只要這地穴凍結,便斷了追兵去路。

  希望上官之前的布置,能將高麗追兵多拖些時辰。”

  寄再興拈須微笑,

  “不必如此麻煩,我來!”

  他自包袱里取出一個瓷甕,將其中的硝石盡數傾入地穴。

  待坑中水滿,已是浮了一層薄冰。

  “好了,破壞虹道,我們快走!”

  》》》》》敲黑板時間《《《《《

  丁丑會盟,這件事已經是第二次在本作提及了。

  這一會盟作為《蘭若蟬聲》世界篇的大事件,我們先要做一些小鋪墊,吊吊大家胃口。

  丁丑會盟的地點,鮮卑臺布拉格,是真實的地名。這個地名也是我國地名之最——最長的地標名稱——那然色布斯臺音布拉格。

  之所以說是最長的地標名稱,而不是最長地名,是因為我國復原遼闊,還有許多復合地名,拼起來會更長些,比如——積石山保安族東鄉族撒拉族自治縣/雙江拉祜族佤族布朗族傣族自治縣等等。

  那然色布斯臺音布拉格(NorinSebesteiBvlag)坐落于甘肅西北,就是與蒙古國接壤的那個尖角。這個地方古來一只就被稱為Sebestei鮮卑臺(構詞法與鮮卑利亞/西伯利亞同),因為有泉水(蒙語稱布拉格)出之,所以叫鮮卑臺布拉格。至于前面的Norin,是一名瑞典探險家的名字,是他最早為這個地方做了經緯度標定。因此最終定名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鮮卑臺布拉格這處泉水,還有一個更響亮的名字,叫做Zhou.Enlai井(那三個打不出的字大家原諒一下),是當年中蒙劃界時的地標參照物之一,也是我國的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布拉格這個發音,在西方主要語言里是沒有特別意義的,包括捷克語。硬要說的話,布拉格這座城堡傳說得名于Prah(門檻的意思),你信不信?但是西方那個布拉格,啊,按前文書所說,當時應該屬于頗黎國。這個名稱能和東方語言搭上聯系么?應該不能吧?你說能不能呢?

  這個疑問我們先放著哈,我們再講回這個那然色布斯臺音布拉格。此地以北就進入了蒙古國境,那里是阿爾泰山南部支麓,在蒙語里又稱為馬鬃山。本文所提到的風馬旗圣壇,也是真實地標,就在馬鬃山中,現在被稱做鮮卑臺敖包。敖包,就是圣壇的意思。

  匈奴鮮卑一體而承,這里既然是鮮卑圣壇,因此本作就將傳說中的匈奴圣城——龍城比定在了這里。龍城所在,蓋無定說,本文所指,僅供參考,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第一次丁丑會盟中所提到的事件,大多都是史實。這里包括北魏北涼的聯姻,北魏調停契丹與庫莫奚,庫莫奚因此脫離契丹成為獨立部落。以及白匈奴(嚈噠)南侵貴霜,占領北天竺,這些都是發生在上一次丁丑(437)年的大事件。

  而所謂無東部的來源,我們就留到后文分說了。

  這里先講一下悍殊與韃靼遷居太安的事情。

  北魏時期,魏王在朔州太安(《四庫全書》版《魏書》寫作大安)安置了兩個部落,一個叫做狄那,一個叫做悍殊。這兩個名字如果你從中國古代部落史當中溯源,就會發現它們出現的非常突兀,怎么就莫名多出兩個部落的呢?

  所以本作啊就幫他們找了一些出處,有些魔幻,但卻是情節需要。另外,在世界篇展開以后,我們結合世界篇曝露的史料重新再看這兩條信息,你就覺得一點不魔幻了,也許還真有可能…

  狄那(Dinaric)是發源于高加索的一支部落,這個族群的后裔現在遍布歐洲大陸,但主要集中在巴爾干地區,和更早在那里扎根的一支部落(Trtria)融合,形成了巴爾干早期主要民族。Trtria在拉丁語中的發音雖然是特爾特(r發餓),但是在西里爾語系,這個族群的發音更近似tartar(東方韃靼)。在與巴爾干地區毗鄰的希臘,這個單詞的發音也是韃靼。而且,希臘神話中的一個神祗也使用了相同的詞干——塔爾塔羅斯(Tarta乳s)。

  Tarta乳s的名字可能對于國人比較陌生,但提起冥王哈迪斯,和海王波塞冬,那就應該是人盡皆知了。這三人其實是三兄弟,哈迪斯冥王的位置,就是Tarta乳s讓給他坐的。Tartartus蟄居在地獄的最深層,類似但丁《神曲》中撒旦的住所。當裁決三神司對亡者進行審判后,只有罪大惡極者才會被送到Tarta乳s所在的無間地獄。Tartar族群在羅馬和希臘的典籍中,都被丑化為落后的蠻族,所以才會被引為希臘神系中的黑暗神祗。

  東方的韃靼,其實也是蠻族的意思。雖然韃靼現在主要用來指代明朝時期的塞北游牧,但這個詞語發音早在南北朝就已經在東方出現。也就是北魏對柔然的蔑稱之一——檀檀(又作大檀)。

  東西方兩個以韃靼命名的部落都被毗鄰文明視作蠻族,而事實上他們的歷史都很悠久。特爾特文明甚至是西方最早使用文字的文明之一,特爾特里亞圖章上的符號和中國早期陶刻符號如出一轍。

  至于悍殊,比定為Hemsin/Hem侍n。這個族群生活在今日土耳其東北部,但是他們是從高加索山腳遷徙過去的。高加索地區,也就是今日的亞美尼亞和阿塞拜疆,本書中蜀山尼活動區域。

  說來你可能不信,西元前的高加索南麓,主要被三大部落占據,分別是——科爾沁(Colchis),伊比利亞(Iberia,你沒看錯,就是今日西班牙所在伊比利亞半島的那個伊比利亞,本作比定伊伯國)以及阿爾巴尼亞(Albania,對,就是今日巴爾干阿爾巴尼亞,本作比定阿壩國)。

  悍殊就是自科爾沁部落西遷的一支。

  而狄那來自于阿爾巴尼亞部落,今日阿爾巴尼亞國的所在就是狄那人當年活躍地區,所以才沿用了高加索古國的名稱。

  至于高加索的科爾沁和現在蒙古科爾沁部有什么關系,高加索伊比利亞又怎么跑去了今日西班牙,我們會在后文慢慢展開。但是簡言之,在羅馬與波斯爭霸期間,高加索山麓成為主戰場之一,三部因此流離。

  悍殊與狄那的內附是高加索民族遷徙的一個縮影。三支部落走出高加索才有了歐洲現代文明,而他們的遷徙并非只有西向,其實與東方也有融合。中華歷史中出現的鬼方,丁零,高車,柔然,西突厥,嚈噠,烏孫等等,都是高加索民族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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