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悶熱梅雨又開始了,連綿的陰雨透著讓人喘不過氣的熱風,一陣一陣的讓人連呼吸都不順暢。
金陵城這幾日一如既往,繁華絢麗,東西兩市如今已是徹夜不閉市,商人中甚至還出現了許多色目人的蹤跡,他們用粗糙的漢語叫賣著遠道而來的特產和美食。
一切就如宋北云的設想一樣,花團錦簇的世界終歸是來了,雖然還沒有達到他想象中的巔峰,但終歸正在朝著那個方向狂奔而去了。
玉生哥昨日已經回來了,觀音奴見到小宋之后就沒有了在玉生哥面前的調皮,變得寡言少語了起來,許是因為害怕許是因為這廝的名聲著實不好聽。
說來也有趣,宋北云的名聲似乎出現了一種互不干涉的極端,一邊是貪財好色、肆意妄為,一邊是解憂名士、裂土封侯,這兩個極端的名頭互相不干涉的在人們口中流轉著,但有一個綽號卻好像已經固化了。
大宋九千歲。
雖然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綽號并非什么好名頭,但好像也并沒有人去在意,即便是趙性隔三差五的還會拿出來打趣一番,就連福王爺在信中偶爾都會調皮的喊上一聲九弟。
對于此小宋表示很無奈,但也沒什么辦法,畢竟在他的感念里九千歲這個稱呼可是專門代指太監的。
“北云,以你之才,為何不開宗立派。”玉生趴在宋北云的身邊,兩人拿著酒杯憑欄遠眺,看著繁華壯麗的金陵城:“若是能以名士之行流芳千古,倒也是不錯。”
“我?”小宋默默搖了搖頭:“師者,傳道受業解惑。我不配。”
玉生沒有再追問,他雖然有些不明白宋北云口中的不配到底是幾個意思,但他既然不愿意說,追問也就沒了意義。
“兩位客官,小店今日推出了新的解暑梅茶,可否要試試?”
一個小廝走到宋北云身后,笑著問道,小宋應了一聲,但卻沒有回頭,而那小廝卻從身后掏出了一把刀對準宋北云的后背就插了下去。
“砰”
一聲悶響,接著火藥味和血腥味立刻就彌漫在了房間之內,接著小魚從房梁上跳了下來,歪著頭看著小宋笑,小宋只是回頭看了地上的尸體一眼:“處理一下。”
“好。”
玉生詫異的看著宋北云,卻是未發一言,而小宋卻只是喝了一口酒:“看來有人想要我的命。”
“誰?”
玉生完全沒有想到宋北云會在這里遇到刺殺,他甚至都不明白為什么他會被暗殺。
而宋北云只是趴在圍欄上,繼續靜靜眺望遠方:“玉生哥,你知道剛才那個小廝怎樣露餡的么?”
“不知。”
玉生不笨,只是他并不擅長處置這樣的問題,他沒有宋北云那樣獵狗般的嗅覺,更沒有他那般小心翼翼。
“我們在這吃飯已經過了一個時辰,酒足飯飽卻突然有人來上一句是否要新產品,這不符合飯店的經營方針,天底下可沒有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商人,若是真有解暑梅茶,我們落定時便會有人問了。”小宋慢條斯理的解釋道:“看來我回金陵的風聲已經放出去了,他們要開始對付我了。”
“對付你?”
小宋笑了起來:“真的以為我離開金陵一年多點,他們就能肆意而為了。”
正在小宋說話時,白念安已經率部將一間城外的谷倉給包圍了起來,他只是確定好里頭有人而且是那些人之后,無數的火把和火油與酒精的混合物就扔了進去,頃刻間這間空谷倉就化作了夜空中最亮的星,里頭凄厲的慘叫聲沒過一會兒就全部停息了。
接著他又馬不停蹄的往城內趕去,率領一百多人將一個地下的賭場給圍了個水泄不通,然后便拿出了幾張通緝令,在里頭穿行著一個一個的比對了過去。
里頭有人抽刀反抗,繡春刀可不留情,這幫許久沒有見血的野狼們就嗷嗷叫著將這里殺了個人頭滾滾。
“皇城司辦事,反抗者格殺勿論。”白念安沉聲道:“閑雜人等滾出去。”
這一夜,金陵城的繁華處依舊繁華,但暗流洶涌處卻是血液飛濺。
“王爺…王爺…”
一個身上插著三四支箭矢的人沖入到了鄭王的密室中,他眼看著就是不行了,但憑借著毅力硬撐了一股氣回到了這里,癱倒在了柴王爺的面前。
“王爺…行刺宋北云失敗了,他…他…他開始清…”
話音未落,這人便腦袋一歪去了極樂世界。
鄭王眉頭緊蹙,看著正在一起密謀的同伴新任皇城守備韓東魁。兩人眼中都透著不安,因為當他們知道宋北云回到這里之時,就已經有了一些猜測,而近日…似乎正是印證了他們的猜測一般。
“王爺,該動手了。”韓東魁壓低聲音說道:“錯過了今夜,恐怕…”
見到柴王爺還在猶豫,那韓東魁深吸一口氣,焦急的說道:“王爺!那可是宋北云,對付這等人若不快刀斬亂麻,等他整備之后,一切都遲了。”
“王爺!下令吧,王爺!我們里應外合,定然能一夜拿下皇宮。”
鄭王坐在那面沉如水,仍是不發一言,他的眼神在閃爍,卻是不知該如何處置。
“王爺,聽屬下一句勸。王爺籌劃三十年,不就為了今朝嗎?初六等不得了,吹號吧。王爺啊!您要知道咱們柴家已經沒有根基了,那宋北云就沒想過給咱們留下后路,就連遼國的根基也被他拔了出來。”
說來也有趣,宋北云高調出使遼國之后,遼國突然開始鬧革命了,這要說跟他沒關系,鬼都不相信。可偏偏這一波遼國革命針對的又是他們柴家,柴家被這么連續干了兩波,元氣大傷都是輕的,基本都快被逼死了。
“吹號。”
柴鄭王雖然心中忐忑,還有些不好的預感,但事到如今卻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從皇城司的軌跡看來,不出幾個時辰他們便會一層一層查到這里來,到時…
號角從金陵城四周圍吹響,在沒人知道是干什么的情況下,三千人馬借著夜色來到了皇宮的正門處,而最前方的正是那個如牛一般的柴通,他身穿鎧甲手中拎著一柄長槍,倒是威風。
宮門緩緩被打開,早已被買通的守備殺掉了當值的皇城司院子接管了宮門。
一切看似都是那么的輕而易舉。
“兄弟們,殺將進去,后宮佳麗三千,我等一人一個!”柴通揚起手中長槍朝身后的士兵喊著,接著催動戰馬就沖入了皇宮。
來到大殿前的廣場上,柴通看到前方的金鑾殿中燈光點點,他哈哈大笑了起來,催馬來到殿前。
“狗皇帝,出來接你爺爺登基!”柴通狂妄的大喊道:“如今便是插翅也難飛,若是出來,爹爹給你個痛快。”
大殿四周圍靜悄悄,四處都回蕩著柴通的狂妄叫囂,還有一陣陣的不明聲響。
但柴通并沒有在意,因為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多年的籌備終于在今日得了響應,誰人能知這皇宮內外都早已被他們買通了呢?
“狗皇帝!再不出來,爹爹可就一把將你的皇宮給燒了。你當年打老子,如今老子讓你變燒雞,哈哈哈哈哈…”
狂妄的叫囂不斷回蕩,柴通想到過去被這狗皇帝打得差點去見了仙人,他越想越氣,催動戰馬就越上了臺階撞開大門就沖了進去。
可就在剛進去的瞬間,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個大殿里站滿了鐵浮屠…
從他進入的一瞬間,鐵浮屠開始移動了起來,整齊而沉重的步伐架著長戟將他逼出了大殿之外。
與此同時,宮門四周圍不斷有鐵浮屠走了出來,這些全副武裝的戰士就是戰場上的絞肉機,這一點不容爭辯,即便是面對遼國的鐵騎時,鐵浮屠的戰斗力也能讓遼國騎兵望而卻步。
如今…仿佛整個大宋的鐵浮屠都來了。
原來…原來方才那讓人聽見就不舒服的聲響,就是這些鐵疙瘩在移動啊。柴通的心在怦怦直跳,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要后退卻發現身后的路已被堵死,三千人就這樣被兩千名鐵浮屠重甲士困在了這殿前的廣場上。
亂軍慌了,他們想要沖出一條血路,但莫要說步卒了,便是騎兵想要沖鐵浮屠的陣都要掂量一番自己幾斤幾兩。
第一波突圍,數百人就死在了鐵浮屠的陣仗之下,絲毫沒有任何機會。
而隨著鐵浮屠的緩慢而堅定的腳步越來越近,趙性緩緩從大殿中走了出來,身邊帶著披頭散發的太后。
“母后,您看呀。”趙性笑著說道:“總有亂黨想要奪朕的江山。當年朕的皇位是母后一手扶上來的,如今怎可讓這些亂臣賊子輕易奪取,您說是嗎?母后。”
太后已經如若篩糠,想要掙脫趙性的手,但卻怎樣都無法掙脫,只能站在那哭出了聲音。
一身赤紅龍袍的趙性帶著笑容,高昂著下巴,恨不得用鼻孔看著下頭越來越窘迫的叛軍:“天下,是朕的天下、是趙家的天下、是高士名臣的天下。與你這等腦滿腸肥的廢物有何關系?”
而這時,一身飛魚蟒袍的宋北云從宮門外緩步而入,背著手從千軍之中走過,來到了趙性身邊:“官家,一切妥當了。”
“好。”趙性輕笑一聲,輕輕揚起手:“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