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間,金陵城中百姓總能見到天邊有奇怪的大紙鳶飛過頭頂,下頭還綁著一頭慘叫的豬…
大家都在討論此事,但整個物理院卻是在不斷的改進著,這東西每一天都會比前一天飛得更遠也飛得更好看,甚至會因為風向而在天空上盤旋幾圈再落下地來。
當然,除了這些,其他的領域也有不同程度的進展,比如在一手拉起來的物理院下分支光學院里,這個在大家看起來就是整日玩鏡子的部門,他們在經過不斷改進現有的望遠鏡的時候,有一名武姓研究院突發奇想,提出了一個很有趣的理論。
他說:若是望遠鏡能看到遠處,那是否也能夠看到近處?
這個想法得到了好幾個人的響應,從年前開始他們就著手開始折騰怎樣將望遠鏡對準腳下的世界,終于在半個月前他們清晰的看到了跳蚤那兩條粗壯的大腿。
在物理院大師兄因為一頭豬飛上藍天而激動的流出眼淚時,他們也因為看到了以往完全不可知道的世界而徹夜難眠。
費盡心血種下的種子,終于開始陸續發芽了,雖然所有的大方向都是給起的頭,但在這開枝散葉的過程中所占的比重逐漸開始被稀釋,那些鐘愛著自然和世界的少年們以夢為馬開始馳騁在這一片充滿玄機的世界之中。
數理化三門看似硬虧損的課題在不計成本的投入之下,已經開始向周邊的產業進行擴散,大量利用這些理論知識發展而來的新興產物逐漸開始被擺在了桌面上。
在農業方面,化學院首次提出了化肥的概念,而且因為這是的老本行,化學院的基礎資料也是眾多基礎學科中最齊全也最嚴謹的,他們雖然起步晚,但發展非常迅猛,在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的情況下,他們如今已經可以熟練而安全的利用焦炭廠的殘余物質制備碳酸氫銨,雖然產量不高但鑄造廠研發出的澆鑄螺旋密封鋼球卻能夠很完美的解決都沒有解決的密封技術。
在那個只會種地的和尚的幫助下,兩塊試驗田已經拉了起來,那些勇士用命換來的稻種也開始在大棚中試種起來,珍貴的種子被分為兩個部分,一個部分使用化肥一部分按照原始耕種方法,至于結果的話,三個月后就可見分曉。
在工業方面,物理院首次提出了效率的說法并且開始論證提到過的轉化問題,這的確是給工業打開了一扇新窗口,雖然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但可以肯定的是在不遠的將來,整個現有的工業制造體系可能都將要被這幫整日腦子里都不知道想什么的人給徹底顛覆。
而在醫學方面,大醫官自從太皇太后去世之后,整個人就跟瘋了一樣撲在工作上,他不但吃透了的那本解剖學,還融會貫通了古今醫術,將醫學一分為二,形成了內科和外科,動刀子和下藥并行而立,再也不沖突。還根據種牛痘得來的經驗,創造了早期免疫醫學,將七十多種瘟疫分門別類之后,開始研究它們的誕生、蔓延和覆滅。為了總結經驗,現在醫學院有一批不怕死的家伙整日就流竄于各個瘟疫之地,采集樣本,歸納經驗,哪里有瘟疫哪里就有他們,不管是人瘟還是雞瘟狗瘟豬瘟牛瘟。
當然,除了這些其他讓人欣喜的東西也是層出不窮,由晏殊主辦《萌生》雜志在三日前了,在文化界無形中掀起了波瀾,這本雜志里頭包含了游記、散文、雜文、詩歌和博物,一本發行百家爭鳴,再加上作為大宋第一本半彩印刷的雜志,一經上世就被搶購一空。
而除此之外,晏殊還自費創辦了一個名為晏殊文學獎,以獎勵一年來在文學上有特殊貢獻的各類人才,獎勵不多不少就比科技獎高一貫錢,十萬零一貫。別問晏殊哪來那么多錢,問就是厚著臉皮問宋狗要的十萬貫,那一貫錢是他自己出的。
也有人問,花這么多錢給一個人獎勵值不值得,會不會讓那些優秀的創作者拿到了獎就貪圖享受去了。晏殊的回答堪稱經典,他說“鐘愛者始終鐘愛,使優秀者無有后顧之憂才能讓其創造出更優秀的作品”。
所以無形之中,大宋在這一年仿佛迎來了一場悄無聲息的文藝復興,文風鼎盛的同時,藝術、科學、工業、農業都開始出現了一種瘋狂蔓延的趨勢,但這種蔓延帶來的并無壞處,大家自然也沒有過多的關注,只是知道現在的大宋不光只有四書五經才能出人頭地。
這日下午,闊別金陵近一年的小宋終于回來了,他將腦袋探出車外,發現金陵城與他熟悉的金陵城相比變化并不大,只是多了許多掛著噤聲標志的地方,里頭傳來朗朗讀書聲,路上的青年也越來越多的穿著他當年賣力吆喝的玉生裝,畢竟長衫終究還是不夠方便,而口袋眾多的玉生裝逐漸就成為了讀書人們的新寵。
“四年了呀,小魚。”小宋嘆氣道:“從我被老王拉下水,已經過去四年了。”
小魚沒有說話,只是莞爾一笑。而小宋只是默默嘆息了一聲,當初那個襁褓中的狗蛋如今已經四歲多了,已經是一個會帶著兩歲的鋼蛋為非作歹的混蛋哥哥了。
車子緩緩停在了公主府的隔壁,小宋下了車來,正巧狗蛋坐在門口端著個碗正在吃煮熟的青豆,他抬頭盯著,也盯著他,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他像是受了什么驚嚇一樣起身屁顛顛的跑進了屋里。
不多一會兒,紅姨牽著他走了出來,看到小宋的瞬間,紅姨一下子就沒能反應過來,緩了好久她紅了眼眶,走上前去敲了敲的頭:“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打個招呼。”
“這不是一道金牌緊急召回嘛。”小宋嘆氣道:“紅姨我餓了。”
“走走走,紅姨給你做飯。”
跟著走進熟悉的家門,里頭連擺設都沒有變過,雖然宅子已經是玉生哥的了,但他卻執意不住在東廂而住在青龍苑后頭的西廂,東廂始終是留給的地方。
“玉生哥呢?”
“他隨官家去祭春神了,明日才能回來。”紅姨一邊忙碌一邊說道:“這次回家住多久?”
“長則一個月,少則半個月…反正不能長住。”小宋嘆了口氣:“那頭事情還很多,路上時間又長。”
“唉…”紅姨沒說什么,只是默默嘆了口氣,她心里頭知道孩子已經長大了,不可能像以前一樣整日在自己身邊打打鬧鬧,但終究是有些不舍的。
“沒事,中秋和過年我都會回來的。”小宋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畢竟饞紅姨的粉蒸肉了。”
“好好好,給你做粉蒸肉。”紅姨轉頭拍了他的腿一下:“坐沒坐相,坐好!”
小宋立刻把他在遼皇宋皇面前都不曾放下的腿給放下了,老老實實的像個上課說話被老師抓住的小學生。
“俏俏金鈴兒他們呢?我剛才過來的時候都沒見她們人。”
“你不知道?”紅姨瞪大了眼睛:“我還以為你們說好呢,她們昨日啟程去尋你了。”
小宋哎喲了一聲,他還真把這茬給忘記了,之前通信的時候信上的確是說這幾日金鈴兒他們就要啟程去長安了,可終究是被趙性的一道急招給弄亂了節奏,沒想到就這樣錯開了…
不過想來他們幾個人應該是從廬州那條線過去的,小宋是從株洲這條線過來的,兩邊像個四五百里應是碰不見的。
“罷了,見她們有的是機會。”小宋笑著搖頭道:“紅姨,玉生哥那頭咋樣了?觀音奴還行?您要是不喜歡她,我做主把她給換了。”
“觀音奴是個好孩子,也深得玉生的喜歡,就是這兩人吧…唉,不緊不慢溫溫吞吞,急死我了。”紅姨嘆道:“你當弟弟的都有了家室,他當哥哥的還是如此慢悠悠的,我著急啊。”
“這有什么好急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小宋伸了個懶腰:“我去躺一會兒,等會狗皇帝一定提前回來。”
“你這孩子,口無遮攔!”紅姨眉頭緊蹙:“在外人面前斷然不可胡言亂語。”
“知道啦知道啦。”
小宋起身伸了個懶腰就要去休息,而這時頭頂傳來一陣豬的慘叫聲。
“嗯?”
他好奇,于是走到院子中這么一抬頭,正看到一頭豬被捆在個滑翔機上從他頭頂三十米左右的地方呼嘯而過。
“我操!”
小宋情不自禁的叫出了聲來,再看過去卻是發現那滑翔機已經落到了不遠處,接著一大堆人氣喘吁吁的追著滑翔機跑了過來,他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新紀錄!新紀錄!五百七十米!”
聽到這一聲聲歡呼,再看到后頭不遠處的物理院,他推開門走了出去,看到那邊不遠處兩個人正拽著那頭驚魂未定的豬往前跑,一邊跑還一邊狂喜的大喊:“活著!還活著!”
小宋仔細看了一陣,心中大駭,頓時涌起了一個猜想…這幫孫子怕不是要載人航空吧?
他想要上前說一下危險,但前腳剛邁出去就默默的收了回來。為什么要說呢?科學的先驅者有誰不知道是危險呢?但為什么明知道危險還要去干?說白了不就是因為源自骨子里的熱愛嗎?
就像戰士青山埋骨馬革裹尸一樣,能夠死在自己摯愛的事業上,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一種成全,可惜歸可惜但要是因為可惜而阻斷了他們對世界的探索之路,這么做真的值得嗎?
他設身處地的想了想,覺得自己的阻止一定會是多此一舉,因為科學的狂信者們并不會比神學的狂信者們怯懦,甚至更加勇猛。
“好運。”小宋默默對那群年輕人的背影說了一句,然后輕輕關上門轉身返回了院子,一直等到趙性趕在了飯點時不偏不倚的沖了進來。
“喲,瞧瞧這是誰來了。”
趙性搖晃著扇子搖頭晃腦的走了進來,一年未見他的神態越來越像個流氓,天子的貴氣是越來越少。
“不是說去春祭了么。”
“玉生帶著他小妹子去,朕去湊個什么熱鬧。”趙性往宋狗面前一坐:“狗東西,怎么瘦了?風流快活還能瘦?”
“呵,你倒是胖了,我都不知道一個整天被人謀劃著造反的皇帝怎么還能胖。”小宋翹起二郎腿來:“說吧,心急火燎讓我回來干毛。”
趙性嘆氣道:“你不是知道了么,朕怎么辦,你倒是說說。”
小宋搖頭,而這時剛巧紅姨將米粉肉端上桌來,趙性將扇子一收:“不多說了,先吃飯。”
“你現在這么不要臉的么?到臣子家蹭飯這么自然?”
紅姨笑著搖搖頭,轉身繼續去端菜了,而趙性且撇了撇嘴:“朕可是將紅姨封了六品誥命!再說了,你自己去問問紅姨愿意不愿意請朕吃飯。”
這廝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他以前很良善很內斂還有點摳搜搜土兮兮,如今怎么才一年沒見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朕問你。”趙性左右看了看,然后伸長了脖子喊道:“紅姨來吃飯啦。”
紅姨應了一聲,說讓他們先吃,她還有一碗湯之后。趙性壓低聲音問道:“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
“遼皇啊!”趙性搓著手手問道:“我與晏殊那狗定下了賭約,賭觀音奴和佛寶奴誰先大肚子。”
“你賭的誰?”
“那還用說,自然是佛寶奴。”
小宋沉默了片刻:“你贏了。”
“朕就知道!”趙性的扇子在手上敲得啪啪響:“朕就知道啊!哈哈哈哈哈!”
表情古怪:“不是,你們平時就沒點正事干干?”
“祖國需要你的腰子。”趙性拍著的肩膀說:“把遼國給朕睡過來,朕封你萬里江山。”
“少廢話。”小宋撥弄開他的手:“太后的事,我其實也沒什么好辦法,不過咱們可以將計就計。”
趙性抬起手:“等晚些晏殊來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