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炎熱,好在馬車在移動著,有風灌進來,顯得涼爽了一些,但這熱風仍是吹得讓人渾身煩躁,恨不得跳入河中洗個痛快。
這已經是宋北云上路前往遼國的第七日了,兩千多里的路程可是不算近,一路上即便是順利也大概需要半月之久。
他和晏殊的互換位置其實并沒有溝通,憑的就是一股默契,因為就在昨日,他們兩人來了一個經典的相遇問題,在官道的驛站中相遇了。
彼此甚至都沒有對能在這里遇到表示驚奇,只是簡明扼要的交換了信息又美滋滋的吃上了一頓,第二日一早就各自上路。
左柔靠在車窗邊,因是天氣炎熱,她將長發盤了起來,側臉被光一照,顯得如那天造地設的寶貝一般徑直,再加上她眼神專注出神,顯得冰冷而不近人情,倒像是一個冰霜美人。
“媽呀!這綠臭蟲是個廢物!”左柔突然將手一揮:“他娘的,我買了那綠臭蟲贏,它倒是給爺爺輸了!灰臭蟲比它可小一圈。”
小宋無端的一聲嘆息,好好的姑娘怎么就長了一張嘴呢,方才那一副美好完全被這一嗓子破壞掉了,那專注而冷冽的樣子,原來只是在看臭蟲打架罷了。
“再往前走就進岔路了。”這時靠在另外一邊車廂上的巧云轉過頭對宋北云說道:“若是從官道走,時日太久。若是從小道走,可縮短三日左右。只是這條路地處三國之交界,常有山賊出沒。”
小宋從她肩膀側邊探過頭去,看了看后頭的十五輛馬車,略微思索了一番:“走小道。”
十五量馬車,五十個頂級的大內高手,說是說以一敵百,但這里多少是有些水分的,但以他們的配合,一對二三十問題不大。
山賊嘛,能有什么水平,A上去就完事了。還真以為什么山賊各個都是水泊梁山么?即便是水泊梁山也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
當然,小宋覺得自己也有些飄了,他現在看誰都有點像是烏合之眾,下到山賊土匪,上到遼皮室軍。
這個勢頭不好,遼國皮室軍肯定是精銳來的,不可輕敵,但山賊的確是烏合之眾。
巧云在得到命令之后,立刻探出身子打了個呼哨,頭車立刻轉向朝小道進發,車隊也緊隨其后。
小道當之無愧是小道,雖然顛簸了一點,但在樹蔭之下的確是涼快了不少,被高溫濕熱炙烤有些蔫吧的宋北云終于開始恢復了一些活力。
“去到遼國之后,先好好休整兩日,然后再開始談判。”
“為何一場談判要這么久啊。”左柔轉過頭看著他:“大家把東西往桌上一放,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不同意唄。”
小宋搖頭道:“列強在分贓的時候你就把它看成一場掰腕子比賽好了,勢均力敵的前提下大家肯定有一陣子你來我往的,要是能一下子被掰下去,那就不是列強的那個強了,而是分贓的那個贓。所以之后的談判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麻煩,彼此之間會互相亮出身上的腱子肉,輿論來回拉扯不說,甚至可能會有邊境小范圍的沖突。”
左柔輕輕點頭:“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掰腕子嘛。宋遼就像兩個武士,為了一個桃子在那搶,大家能耐差不多,一時半會誰也奈何不得誰對吧,然后就得不停的試探對方。”
“嗯。”小宋嘆氣道:“外交本身就是國家力量的外在體現,在不出動軍隊的情況下怎么贏得一場外交勝利,依靠的就是國力支撐。當周圍格局穩定之后,戰爭頻率會逐漸減少,但烈度會逐漸增加。現在已經不是春秋戰國那種有三千人就敢攻城略地的時代了,未來可以預見到相對的穩定,這種穩定可能會持續十幾二十年,直到幾個大國把周圍的小國家吃得差不多了,最后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死亡人數以百萬計算。”
左柔聽完不但沒有擔憂反而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小宋輕笑了起來,她到底還是個少年心性,在未來某年某月如果宋遼或者宋金、金遼以及草原等等的戰爭中,如果大家仍是旗鼓相當,那一定會出現人類至今有史以來最為慘烈的一場戰爭。而且是混戰,戰火甚至會蔓延到突厥那邊去,打到整個亞洲一塌糊涂。
所以現在他的設想是最好是能提前完成三到四個五年計劃,然后開始一場降維打擊,以最少的人口傷亡換取最大的社會結構穩定。
“我覺得啊。”左柔側著頭看著宋北云:“你沒有以前有趣了。”
小宋翹起二郎腿,沉思片刻說道:“人嘛,總歸是會長大的,長大之后誰還能有趣的起來呢。以前的有趣是建立在能跟著你一起胡鬧的基礎上,現在我還怎么胡鬧呢,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一個國家的威嚴。我要讓人一看就充滿了智慧和嚴肅,再陪你去樹上摘鳥窩就有點不像話了。不過等回去之后再陪你玩就沒問題了。”
正說話間,外頭一聲脆響,接著第二聲脆響傳來,卻是一支箭釘在了馬車的頂棚上,穿透了木板,露出了一支箭頭。
“山賊!”左柔眼睛發亮,抽出刀就要上。
“不忙。”小宋指著箭頭:“你看上頭的血槽,這可不是山賊能有的。”
這時巧云的呼哨聲再次響起,接著就見后頭的車隊紛紛停了下來,上頭的大內高手馬車將宋北云團團圍在中間,手持著快速弩小心戒備了起來。
“宋大人受驚了!”一個幡頭子撩開馬車的簾子:“卑職疏忽了。”
“不怪你們,有人在跟咱們有心算無心呢。”
小宋說完,指了指頂棚的箭矢:“取一根與我,你們也小心一些,莫要陰溝里翻船。”
“多謝宋大人關心,卑職明白!”
很快,一支箭被遞給了宋北云,他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起來:“巧云姐,怎么說?”
巧云接過箭矢,上下的掂量了一下,笑了起來:“遼國皮室軍的飛羽箭。”
“遼國。”小宋吹了聲口哨:“小虎牙有麻煩咯。”
這頭還正在說話呢,那頭就已經有人幡子將偷襲宋北云的人給抓到了,小宋甚至連問都沒有問,伸手一揮:“埋了。”
旁邊的挖土聲立刻傳來,而他則將手中的箭把玩一陣后扔在了地上:“疾馳前往遼國,抵達遼國最近的鄉鎮之后,就全體停下,然后傳信給遼國說大宋使節遇伏重傷,命懸一線。”
左柔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沒事么?”
“我要是沒事,那怎么對得起這刺客呢。”
“你怎知是刺客而不是山賊?”
“我為什么要知道。”小宋歪著頭看著左柔笑了起來:“遼國飛羽,這是皮室軍的箭,上頭有印記可追溯來源,讓他們查去好了,只是這大宋國使遇刺這件事,他們總歸是要給個交代吧。”
皮室軍的飛羽,小宋心中笑開了花,他哪能不知這些人為什么要襲擊他呢。說白了就是不爽唄,他們遼國軍隊在前方打生打死,宋北云在后頭竊取勞動成果,這放誰身上能舒服?
西夏也是有遼國部隊的,想要知道宋北云離開并不難,而作為同在建制的人,弄些皮室軍的箭矢還不簡單?
至于為什么小宋認定這是有人栽贓皮室軍而不是皮室軍干的,道理很簡單,因為如果真是皮室軍,他們現在最少會被不少于五百精兵團團圍住,一陣亂箭就完事了。
但那樣宋遼必定開戰,這樣誰倒霉?當然是邊軍倒霉嘛。那現在這樣不痛不癢的襲擊,誰倒霉?
這種襲擊很幼稚,但幼稚也有幼稚的玩法,幼稚而有效。小宋生氣歸生氣,但生氣之余還是要讓遼國付出代價的。
至于遼國國內會有怎樣的內斗,那與他宋北云有什么關系?這一箭…這一箭啊,遼國最少要丟掉一百里江山。
“前進吧。”小宋笑著說道,然后一邊取出兩件鎖子甲掛在窗戶邊上防止被人二次偷襲:“宋國大使生命垂危咯!需要小姑娘抱抱才能好起來。”
巧云捂著嘴笑了起來,而左柔笑盈盈得張開手:“來,爸爸抱。”
“不要你,硌得慌。”小宋轉過頭看向巧云:“來,巧云姐抱。”
“狗日的!”左柔一腳踹在宋北云的屁股上:“今日老子便打死你個球東西,前幾日還夸老子精致玲瓏,今日就硌得慌,娘個批的!”
巧云笑盈盈的用身子將宋北云跟左柔隔開,然后問道:“老爺又為何要不分青紅皂白的把那活口給滅了?”
“死無對證。”小宋突然揚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他們無從查證,那是圓是扁誰說的算?”
“壞家伙…”
“也不算啦,只不過就是個順水推舟罷了。”小宋手指在空中轉了一個圈,然后就很下作的轉到了巧云的胸口轉著圈:“有人利用我,那我就讓他利用好了。”
巧云怕癢,身子一縮捂住胸口:“老爺別鬧嘛…”
“完了完了…巧云姐也會發騷了。”左柔在旁邊跺著腳喊道:“老子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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