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
回到寢宮的遼皇佛寶奴甩掉了鞋子,直接躺在了剛鋪好的羊毛地毯上,胸口處的懷爐滑落,她連忙撿了起來。
“審計賬目出問題了,戶部跟工部有七百萬貫左右的假賬,應該是修葺城墻的時候兩部中有一部作假,或者兩部都作假。”
“知道了。”佛寶奴從地上起來,摘下皇冠松散開頭發,用一根絲帶將長發扎起:“我早就看那戶部尚書不舒服,該是跟他算賬的時候了。”
妙言嗯了一聲:“改革得有一個突破口,我覺得這些賬目就是不錯的突破口。”
“好了好了,這些事情你做主便是了。”佛寶奴坐在那一邊挽起頭發一邊對妙言說:“聽聞宋皇去了臨安城,臨安城真的是個好地方啊,要我看來,那宋皇定然是會去吃喝嫖賭。”
妙言沒有搭理佛寶奴的垃圾話,繼續低頭工作了起來。這些日子以來,她算是看透了這個外界傳說的鐵血皇帝,真的不怪宋北云會老是欺負她,她平日里的垃圾話實在是多了一些,什么事情都可以嗶嗶上幾句,跟她心狠手辣的人設對不上。
不過這東西也不好說,妙言認為那些刻板印象是要不得的,就好比這個遼皇還有遠方的那個他。那個家伙的垃圾話可是佛寶奴的幾倍幾十倍,甚至還有點逗逼和沒有正經,但要是有人因為這樣就把他和心狠手辣分割開那顯然是不正確的。
要論狠,這個世上許是沒人比那姓宋的要狠了,又狠又毒,行如豺狼、心如蛇蝎。被他盯上的人,至今為止沒有善終。
相比較而言,面前這個遼皇純白的就如同一只不諳世事的小白兔。也難怪這只小白兔會對那只大灰狼念念不忘,畢竟人類會有一種近乎病態的追逐那個跟自己相似卻又比自己強大的個體。
就像佛寶奴在瘋狂追逐姓宋的一樣,要說他們有什么感情么?其實就妙言觀察其實是沒有什么確切的情感的,但要是讓佛寶奴自己去描述,恐怕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樣的心理活動。
什么叫扭曲,這就叫扭曲——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就是要。
沒有緣由沒有理由的需求,這就是病態這就是扭曲,佛寶奴在對待宋北云這件事上就是這樣的心態,她已經病了,但她顯然不自知。這些日子她雖然一直在避免討論到遠在宋國的那個人,但只要沾染上那邊的信息她都顯得格外有興趣,可有興趣到一半她會故意找茬來打斷話題的繼續,并皺著眉說些表示自己煩躁的話來。
這讓妙言想到高中時那些心里頭暗戀著女孩的臭男生們,他們聽到哪怕是那個女孩名字中的一個字都能瞬間變得亢奮起來,但嘴上卻倔強的對別人說“我們班上沒有一個漂亮的”。
這大概就是一種擰巴吧,佛寶奴現在就處于這個階段,她極端的擰巴和病態,但別人是說不得的,戳破就會引來非常亢進的反抗和掙扎甚至是暴怒。
“我記得你是在臨安扭了腳吧。”
妙言的一句話讓正打算換上便服的佛寶奴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她眉頭輕輕皺了起來,回頭看著妙言的背影:“你要說什么?”
“沒什么,只是問問而已。”
“你肯定不懷好意!”佛寶奴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你處心積慮想刺撓我。是,我是在那被人占了大便宜,但又如何呢?我又不跟某些人一樣自薦枕席,不就被捏了腳么,又能如何。”
看,就是這樣的反抗和掙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毀滅她一整日的好心情,讓她陷入在無盡的痛苦之中。天底下可是沒有比女人更懂女人的人了,妙言只是做了個小測試,而佛寶奴果然上了勾。
如果沒有意外,她現在腦子里已經被當時的畫面裝滿,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屈辱,可越是這樣她就越是忍不住去想,在憤怒和屈辱之中還帶著一丟丟舒服,然后甚至會琢磨一些甚至連對面那個當事人都沒有想過的骯臟事情。
說不定現在她已經在幻想自己被那個狗東西或抱或拖的扔到了床上開始動手動腳了。在出現這個幻想分支之后,她一定會出現腦內的選擇題,究竟是抗爭到底還是就這么從了。
妙言斷定她最后給出的潛意識結論是半推半就的從了,然后幻想自己是那個受盡凌辱的受害者,接著就是跟施暴者的愛恨情仇。
女人啊…真的是太好懂了,真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都說看不清女人在想些什么。在某些程度上來說,直男癌宋北云有一句話是沒錯的——一個男人有多帥他就能看到世上女人有多浪。
在胡亂發了一通脾氣之后,佛寶奴也不再說話了,從暴怒變成了生悶氣,至于這個悶氣究竟是為什么,只有她心里才能清楚,究竟是因為自己的魅力不足還是因為有些人禽獸不如,這便不好猜測了。
“陛下,換上便服要去何處啊?”
“不要跟你說話。”
佛寶奴氣呼呼的說了一句,轉身就走出了寢宮,而妙言則笑出了聲音,繼續低頭伏案開始給遼國即將到來的大清洗做準備。
遼國現在看似一派歌舞升平,每個人都以為自己都穩了下來,從一開始戰戰兢兢到現在的沾沾自喜,遼國朝堂上下似是放松了警惕,他們認為遼皇念著他們的恩情,欠著他們的人情,于是漸漸也開始放肆了起來。
可這幫人啊…不夠聰明。天底下誰敢讓皇帝欠自己的人情?即便是宋北云都不敢,他每為皇帝辦一件事都會從里頭抽出一部分歸于自己,哪怕他并不需要。
這是為什么?這就是告訴皇帝,我們兩清而已,誰也沒欠誰的。真的等皇帝欠的人情還不清了,那便是一場無妄之災。這一點妙言認為宋狗干的很好,即便趙性會干出這種事的概率并不大,但將賭注壓在人家身上,這個行為本身不就是不夠聰明嗎?
但遼國這些人他們不懂,是真的不懂。他們自以為在之前那場變化中給遼皇的人情足夠他們作威作福,但實在不知其實著便是禍之所拖了。
要說遼國有沒有聰明人?當然是有的,即便是絕頂聰明的也不是沒有,但現在朝堂上卻沒有。真正的聰明人要么早早告老歸田了、要么隱姓埋名了、要么居江湖之深了,要么在上一場由聰明人策劃的事件中被另外一撥聰明人清理了個干凈。
反正如今遼國真的是迫不及待的需要一場清洗來洗掉這些蠢貨。
佛寶奴走到宮外,她身邊也跟著幾個皇城司的探子,遼國的皇城司。
現在遼國的政務機構已經開始全盤宋化,從六部九寺到三命十三司等機構全部都效仿了如今的宋國,甚至就連皇城司使都是讓一個姓宋的人擔任的。
她帶著人走入一個巷子中,閃身進入了間不顯眼的小院之中,進入其中之后,里頭正坐著三五個人,他們見到佛寶奴到來,第一時間起身單膝跪地。
“恭迎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是。”
佛寶奴坐在屋子中最大的那張椅子上:“都說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等十年前便隨我一同長大,我視你等為我手足兄弟。”
下頭那幾人紛紛再次跪下,口稱惶恐。
佛寶奴并沒有在意,只是繼續說道:“如今,正是我大遼生死存亡之際,你等也皆為天下一等一的好手。今日我便交待你們一番,你等細細聽著。”
那幾人不敢抬頭,只是紛紛豎起耳朵聆聽至高無上的遼國皇帝陛下給出的第一次下死令的任務。
佛寶奴看著他們幾人,然后輕聲說道:“三日內,到臨安城。將那宋北云帶來,不做其他只要三點,一不可聲張,若是讓人看見面容便立即遠走高飛。二不可傷其性命,不過大可暴打他一頓為朕解恨。三不可與他說話,不論他說什么都當聽不見。”
這幾個終極密探紛紛答應,而佛寶奴輕輕敲了敲桌子:“記住,七日內,我要見到他被你們捆在這個地方!”
交代一切之后,佛寶奴背著手緩緩走出門外,她之所以下達這個命令,就是因為這些日子以來她越想越生氣越想越暴躁,甚至被刺激的連晚上做夢都是那個狗東西。
況且如今看來,宋北云和妙言二人得之一人便能強國,那若是兩人都得之,遼國必是能夠一路騰飛。
如果宋北云不肯合作也沒關系,把他留在遼國便是了,不幫遼國也不能去幫宋國,到底是側臥之榻,若是宋國再這般發展下去,保不齊哪一日就將遼國給吞了也說不準。
所以她左思右想之后,終于趁著宋國皇帝出巡之際,出動死士去強奪宋狗。
至于為什么她斷定宋狗此刻也在臨安,其實正是因為她篤信宋帝斷然不會搬布出那等匪夷所思的法令。能干出這等踹寡婦門之事的人,除了宋狗別無他人!
“別怪我不講情面了。”佛寶奴張開扇子,站在路邊,看著巷子口一輛馬車緩緩駛出后,輕言道:“等來了遼國我再與你賠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