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來到臨安城,恍惚間已近一年,再回望便是一派血雨腥風。
不過這次前來,倒沒有帶上什么任務,只是受邀來到臨安玩耍幾日罷了,邀請者不是別人,正是為了躲避朝堂紛雜的趙性。
自從趙性將臨安定為陪都之后,每年終歸是要抽出一些時間來到這里停留一陣的。
皇帝出宮陣仗自然不小,多加一個宋北云在里頭也無傷大雅,晏殊來不了,只因為他如今這代宰相雖還沒有正式任命,但其實卻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的公務都異常繁忙,別說來一趟臨安了,就是出門去喝個花酒都沒有那空閑。
“臨安城的春,真好啊。”趙性站在皇家別苑的露臺上,手扶著欄桿眺望眼前的臨安城:“美不勝收。”
“嗯。”
小宋靠在旁邊的椅子上,輕嗅著春日的煙雨味道,有一搭沒一撘的跟趙性說著話。
“晚上你帶朕出去玩。”
“不行。”小宋搖頭:“這可不是金陵城,皇城司還沒法子滲透到方方面面,你可別作死,不然到時候真被人給暗算了,還得連累了我。”
趙性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最終是不可執行的,也就沒有再堅持了,畢竟就算宋北云愿意帶他出去玩,隨行的官員也絕對不會同意,司命司也會很為難。
“當皇帝好難啊。”趙性長嘆一聲:“皇帝就是個悲劇。”
“呵。”小宋不屑一笑,翻轉了個身子:“你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想當皇帝嗎。”
“那是因為他們不知皇帝苦。”
小宋懶得搭理他,畢竟身在不同的層次看到的世界都是不一樣的,百姓苦、官員苦、皇帝苦,世人皆說自己苦。但人類的痛苦終究是不能共通的,他們都沒辦法理解彼此的苦,那又何必訴苦。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因為皇帝的到來,春雨中洗過的臨安城今日格外熱鬧,城市在夜晚時候幾乎被萬家燈火照得透亮。
小宋因為不能參加皇帝的宴會,所以自己一個人流落到了街頭,手中拿著一塊餅子和一碗溫熱的酒釀,站在橋頭避雨處就吃了起來。
看著面前撐傘而過的少爺小姐,仿佛自己就是個世間的看客。
倒不是小宋文藝,只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溫度、這樣的細雨,真的太適合讓自己文藝起來了,朦朦朧朧的傳來小販的吆喝聲和雨巷中擦樹花淡淡的香味,好像在告訴所有人,這個春天剛剛開始。
“這位公子,一個人呀?”
一聲黃鶯出谷,小宋轉過頭去,看到一個身穿翠綠衣裳的少女,撐著一把乳白的油紙傘站在不遠處,眼睛笑彎成了一輪新月。
“是啊,一個人。”
那女子走進幾步,輕輕挽住小宋的手:“那要不要去小女子家中坐坐呢?”
“先逛逛吧。”
等到了約好的人,小宋將手中的空碗遞還給小販,接過身側女子的油紙傘,任由她倚靠在自己的手臂上。
“宋公子最近好像清瘦了一些。”
“沒辦法嘛,要在家帶孩子,你沒生育過不知道,孩子半夜會鬧的。”小宋嘆了口氣:“要起來煮奶。”
身旁的碧螺噗嗤一樂:“看不出來殺人如麻的宋公子居然還會煮奶。”
“那不然怎么辦。”小宋頗為無奈的說:“最近有什么消息嗎?”
“沒有,甚至連之前的線索都斷了去,不過我倒是打探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兩人看似很親密的倚在一起,與這路上的有情人們一般模樣,但若是有人聽見他們聊的內容,非得心驚膽顫不可。
“哦?多有趣。”
“很有趣。”碧螺小聲說道:“荊州許是要反。”
“不會。”小宋搖頭道:“暫時不會,要反也得等到春暖花開之后,如今荊州可沒那個能耐。”
“公子知道?”
“知道。”小宋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前方:“我不光知道他們要干什么,我還知道他們會跟誰相勾連。”
碧螺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她本還以為自己是第一個知道這個消息的,滿心歡喜的想要在這個家伙面前邀功一番,換取一些夸獎,但沒想到人家似乎知道的更多…
“你干的很好了。”小宋順手從旁邊的小攤子上拿起一朵珠花放在碧螺耳邊比劃了一下,然后也不問價直接甩了五貫的交子給老板,再將珠花往碧螺頭上一別:“至少比我手底下絕大部分的草包強多了。”
被夸獎的碧螺就像小狗一般的圍著小宋繞了一圈,眼神閃閃發亮。就如那些個被情郎夸獎的小女人一模一樣,至少在外人看來就是如此,甚至那賣珠花的阿婆看著他們二人的樣子,笑得如同慈祥姨母。
“柴家的事你暫時可以停一停了。”小宋繼續往前走著:“他們已經懷疑你了,可能不是懷疑,就是已經確定你是我的人了。”
碧螺眼睛豁然瞪得老大:“我被發現了?”
“不是你被發現了,是我被發現了。”小宋輕輕搖頭:“你這一路太順暢,這是我的失誤,我自己設想了一番,的確是漏洞百出,蠢人看不出來,但只要是個聰明人就能夠察覺蹊蹺。”
碧螺聽完顯然有些緊張,她緊緊抱住小宋的胳膊:“那我現在該如何?”
“呵。”小宋輕嘆一聲,下巴揚了起來:“柴家可不敢跟我正面沖突,他們也不配跟我正面沖突。你繼續當好你的白蓮圣女,繼續統領大宋境內的白蓮教徒,別再去追查柴家就行了。”
聽到這些,碧螺提起的心稍稍落了一些回去,她長呼一口氣之后將頭靠在了小宋的肩膀上:“公子可要護我周全,碧螺無依無靠,唯有公子可依仗了。”
“少來了你。”小宋騰出另外一只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在臨安買了三間房產,還在南昌九江各置一處房產,斂財超三十萬貫,你還無依無靠嗎?”
碧螺身子一顫,驚恐的抬頭看向宋北云,而宋北云卻好像沒在意似的,繼續往前走著:“這么點小事就害怕了?我是那么殘暴的人?”
碧螺表情古怪,心說:你若不是殘暴之人,天下何處還有那殘暴之人?
“行了,你好好辦事就行,別動你那玲瓏七竅心。區區錢財,你要多少都沒有事情。”小宋揉了揉碧螺的腦袋:“而且你也不用瞞我,你直與我講,我說不定還能給你參謀參謀地段。”
碧螺低聲應了一聲,但她心中還是害怕的,甚至連身子都有些顫抖。因為她置辦房產也好、斂財也罷,那都是私密的不能再私密的事了,除了幾個親信之外壓根就沒人知道。
而且她的房產才在置辦不足三日,但這消息便已經傳到了金陵城這個男人的耳朵里,可想而知…
原本還以為山高皇帝遠可以任性而為的碧螺瞬間就老實了,不敢再有更多的想法,因為她徹底明白了,如果面前這個魔神一般的人想要鏟除自己,那么她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不會有。
“公子…您舟車勞頓,倒不如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小宋搖搖頭沒說話,反倒是一路把碧螺帶到了西湖畔的一處獨門獨戶的宅子面前,他仰起頭看著面前朱紅大門:“你說這宅子多少錢。”
“少說…也要個二三十萬貫吧,這周圍都是達官貴人。地價昂貴的很…”
小宋笑著掏出鑰匙打開門:“今日之后,這里歸你了。”
碧螺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怪人,而小宋走進屋子親自掌上了燈,看著面前華麗的裝潢,還有名貴的家具,他輕輕點點頭:“還不錯。”
碧螺快步上前接過小宋手中的火折子將屋中的燈都點了起來,等她看清周圍的布置之后,直接跪在了小宋的面前,匍匐下去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宋大人,民女該死…民女不該瞞著宋大人干出這些事情。”
小宋低頭看了她一眼,卻是沒說話,只是背著手來到堂前的牌位面前說道:“我給你找到了家人,不過他們都在前幾年的災荒里去世了,還有一個妹妹被賣到了贛州給人當童養媳,我已命人將她接過來了,以后你們姐妹就在這里好好過日子吧,也算有點人氣兒,免得你總是孤孤單單的。”
碧螺其實現在恐懼的成分遠遠大于激動,她匍在那久久不肯動彈,早已經被嚇得淚流滿面。
“我這么嚇人的?”小宋拿起旁邊的拂塵將牌位上的灰塵掃了掃:“起來!”
一聲呵斥讓碧螺趕緊站起身來,她低著頭不敢看小宋,更是不敢說話。
“你看看這邊還要置辦什么,自己去置辦點,我可能沒那么多考慮。”小宋走上前用手擦了擦她臉上的灰塵:“你看你這樣子,快去整理一下吧。這地方還沒法子住人,明日你先去招呼些人來整理打掃,然后便搬來這里吧。”
“啊?好…好的…”碧螺不敢抬頭看小宋,眼神都變得畏畏縮縮的。
“還是那句話,下次有什么大事,記得先跟我商量商量。”小宋走上前用手巾擦掉她手上的臟東西:“我這個人很重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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