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的不對勁,就是不對勁在他們太恭順、就是不對勁在他們太低調,那種躺平任踩的姿態其實是不應該的。
就以青龍學習小組現在掌握的資訊來看,柴家雖然在中央并沒有太過于根深蒂固的關系,只是一些相關的世家門閥有走動,最近還在攀附太后和皇后,其余倒是沒什么了。
但他們在外臣之中的關聯還是緊密的,因為后周才過去幾十年,還沒有過三代,現在許多人和他們的后代念著當年柴榮的情,特別是一些比較邊緣的官吏更是懷念著當年的后周。
趙性難道不知道這危險嗎?不光他知道,滿朝文武也都知道,但即便是太祖都曾是他柴家的家臣。這種事反得也反不得,反則數典忘祖、不反則枕邊懸劍。
所以趙性提到柴家時總是會顯得有些煩躁,因為這一家從建國之初到現在那就是個不安定的炸彈。
不管他們反不反都是炸彈,若是繼續這般恩寵下去,未來才柴家就會如一個毒瘤一般長在大宋本就不強壯的軀體上,而若是他們處心積慮的想要造反,那從內部的孵化最終的結果就是開膛破肚。
而這次趙性給了柴家一個下馬威,但他們的反應現在聽了晏殊和宋北云的分析之后,著實不對,就連趙性也回過味兒來了。
“這家人處處透著詭異。”晏殊給趙性添酒后說道:“可若是細細說起來,這卻是本應如此,怪哉。”
“不怪。”小宋搖頭道:“這是別人的本該如此不是柴家的本該如此,柴家若是更強硬一些,甚至率人去興師問罪這才是正常。為什么?因為趙性是個什么?他是個兒皇帝、是個太后家族的扶持起來的小傀儡、是個沒主見的小少年,欺負就對了,若是不欺負他還以為自己真是個皇帝。”
趙性坐在那只是笑,這個梗是青龍學習小組里的名梗,趙性已經習以為常,他如今立志齊漢武超李唐,這種話早已經無法刺激他的神經了。
而就如宋北云的話來說,趙性現在在別人家的眼里仍是那個傀儡皇帝,即便是這些日子他嘗試著自己收攏權力,但其實也只不過是個要強的兒皇帝罷了。
對于此,趙性也知道的,自己其實是缺一個契機,等到這個契機到來時,他就要聯合自己的左右使發動一場顛覆整個朝綱的變革。
但這個契機沒來之前,所有的委屈他都必須一個人吃下,說軟弱不恰當,說懷柔更好。但用宋狗那個損人的話來說,趙性就現在就得憋足了勁兒當一只不要人的啞巴狗,等那套狗的人離近之后再一口下去咬斷他的脖子。
趙性對此三番五次的抗議,說不叫的狗就是狼,必須是狼。
“那你們說這柴家在籌劃什么?”
趙性醉眼迷離的抬頭看著面前的兩個人:“你們大膽的說就是了,咱們青龍苑里沒有皇帝。”
“皇帝是個危險的東西,天底下的皇帝年少時都是如此說的,否則張良也不至于被竹簽子插死、公孫鞅也不至于車裂于市。”小宋靠在那翹著二郎腿說道:“你是個少年君王,等有朝一日你長大了,你會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況青龍苑乎?帝王啊,只可共患難,不可共太平。”
“你他娘的放狗屁!”趙性滿臉通紅瞪大了眼睛一腳踢在宋北云胸口:“你這狗東西就是該死!”
宋北云緩緩起身:“你他娘的別跟我說這些屁話,老子還不知道你們這些當皇帝的都是什么德行?”
“老子現在就打死你!”趙性抄起筷子就要上去揍宋北云:“老子打死你!”
但他哪里會是宋北云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按在了地上,宋狗也有些微醺,所以也是頭腦發熱的用膝蓋按在趙性的胸口上:“服不服!”
“不服!再來!”
旁邊的晏殊都看傻了,真的看傻了,剛才還在好好的說柴家,怎么突然就打了起來呢?
而等他反應過來之后,連忙上前抱住宋北云:“使不得啊…使不得!”
宋北云被拉開,拉開之后還醉洋洋的踢了趙性一腳,罵了一句:“狗皇帝!”
“我狗皇帝?”趙性也從地上爬起來,啪的一聲摔出一個碗來,再掏出身上的寶劍在手指上一割,血嘩嘩的就流到碗里:“敢不敢!歃血為誓!”
“老子怕你啊?”宋北云也走上前劈手奪下他的劍放在自己手指上,但他停頓了:“等會,我不怕你,我怕疼。”
可話音剛落,趙性握著他的手滋的一聲在劍上劃了手。
“啊!!!”宋北云抱著手在地上打起滾來:“我的手!”
但已經醉醺醺的趙性根本不管那血多,拉過他的手就把血滴落在了碗中,然后眼巴巴的看著晏殊。
“我自己來…自己來…”
晏殊沒喝多少酒,他還清醒,雖然不至于跟這倆人一起胡鬧,但如今這個時候卻由不得他了,若是這時他退卻了,趙性酒醒之后要是不記恨他才有了鬼呢。
在萬般無奈之下,他也劃破了手,將血滴在了碗中,然后趙性就效仿那山賊之姿將血倒在酒壇子里,搖晃均勻后再倒出來三碗。
“我,趙家兒郎,趙性。”趙性渾然不顧身份:“今日在此立誓,要效那桃園三結義,與身邊兩個狗東西義結金蘭!”
“官家…詞用錯了。”晏殊弱氣的提醒:“不是義結金蘭。”
“還叫官家!”趙性眼睛一瞪,大著舌頭說:“叫大哥!”
而宋北云則依然在地上打滾:“我的手…”
“把這廝抓起來!”
第二日一早,青龍苑三杰中的老大從青樓的軟塌上醒來,他拍著快炸了的腦袋,然后突然發現手上疼疼的,他抬起手一看,發現自己手指上被纏著白色的紗布…
頓時,昨日那不好的記憶涌上了心頭,想到自己做出那般蠢事,他啪的一聲拍在自己面門上。
而這時他一轉頭,發現地上躺著的青龍苑三杰的老三,他趴在那里一動不動就跟死了一般,而椅子上坐著的是三杰中的老二,腦袋低垂著,也跟被人謀害了似的。
“趙性,你個狗日的,老子喝不下了!”
突然地上的老三暴呵一聲,含含糊糊的說出了夢話,而椅子上的那個居然還能接話:“再來點…最后一杯了。”
趙性噢了一嗓子,靠在床上感覺自己的人生就這樣毀了。
大概半時辰之后,青龍苑三杰都徹底的醒了,宋狗坐在地上盯著自己的手指,心中擔憂著破傷風。
趙性看了看“二弟”“三弟”無言以對,而晏殊扶著膝蓋坐在那里活動脖子,一晚上坐姿讓他脖子僵硬的跟被人砍了一刀似的。
“這…”晏殊突然抬起頭:“官家…”
趙性伸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別叫官家,叫大哥。金口玉律,不容更改。”
說出這句話之后,趙性自己都覺得尷尬…而眼熟更是尷尬的坐在那沒了聲息。
唯獨宋北云捏著手指,心疼的說:“我的手…”
“狗東西真是沒用!”趙性呵斥道:“區區小傷罷了,你看我,骨頭都露出來了。”
宋北云橫了他一眼:“你怎么這么能作!”
“還不是你!”
吵嚷一陣后,外頭的皇城司侍衛為他們端來了銅盆和洗漱用的干凈毛巾,以及豐盛的早餐。
三人自顧自的清理干凈后,重新坐在了桌子邊上,侍衛伺候著給盛了粥還拿了些解酒的藥湯子放在一旁。
小宋端起碗喝了一口,惡心的他吐了吐舌頭,然后趕緊把咸菜拌到粥里囫圇著吃了半碗。
“氣氛是不是有些尷尬?”小宋放下碗,環顧四周。
“嗯…”趙性也連連點頭:“是有些。”
晏殊嘆了口氣:“就如早晨起來發現枕邊睡著一個不認識的姑娘。”
趙性瞪大眼睛:“那有何尷尬?”
宋北云也不太理解:“對啊,那怎么尷尬。”
“你們睡了不認識的姑娘,不尷尬?”
趙性和小宋沉默了片刻,然后異口同聲說:“看丑不丑吧。”
說完,三人表情古怪的看了看對方,接著毫無預兆的大笑了起來,笑到砰砰拍桌子。
“先說好,朕今年二十有二,是最大。”
晏殊看了看宋北云:“我二十一…”
“我三十八!”
“你放狗屁!”趙性一指他:“安安穩穩當老三。”
晏殊表情古怪的說道:“能把老二讓他當嗎?反正他已是很騷了。”
那自然是不行的,世上終歸是需要有一個老二,輪到誰那便是誰。
“行了,昨日朕問了你們這柴家在籌劃什么?誰來說說。”
晏殊看了看宋北云,宋北云撓了撓臉:“當然是謀反啊,不過那可是柴家,你不能使那欲加之罪。開始準備開柴家這條線吧,你聽我細細與你說來。”
昨天晚上被酒精打斷的會談繼續了下去,青龍苑成立以來第一個非假想敵的人出現了,這件事出奇的沒讓趙性感覺到危機和憤怒,反而是滿懷的躍躍欲試。
“千古一帝從柴家始!”趙性聽完宋狗說完之后,抬起眼皮看了看晏殊:“老二。”
“我…”晏殊張了張嘴,然后垂頭喪氣的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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