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在風雪中蹣跚前進,雖然已經比預定時間晚了四天,但他們仍然選擇從另外一條相對較遠的道路。
突然間,前方仿佛出現了一隊騎兵,那對騎兵似乎也發現了商隊,揮馬疾馳而來,而此刻商隊的大班并不著急,他只是開始指揮者商隊停下前進的腳步并讓車隊逐漸靠攏。
騎兵來到他們的面前,為首的是一個草原裝扮的年輕人,他身上穿得并不厚重,嘴唇也凍得有些青紫,這人指著商隊用草原的語言開始呵問。
這時大班找來一個精通這種語言的伙計,接著兩邊就開始交流了起來。
“大班,他們讓我們交出貨物,不然就會把我們全部殺掉。”
“你告訴他,這些貨物是金國的救命物資,給了他們沒辦法交代。”
那個伙計將這話翻譯了過去,而那年輕人聽聞是金國的貨物之后,也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吩咐身后的人回到部族中匯報情況,而他則在盯住商隊。
那大班也是會做人的,他讓伙計給那十幾個騎兵送上了皮衣御寒還端上了熱水供他們抵御寒冷。
因為善意的舉動讓草原的漢子對這些人的戒備也稍微放松了一些,那大班又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溝通天才,兩方通過翻譯進行了一番對話之后才知道這些騎兵的部族是屬于草原上一個小部族,因為跟大汗的關系并不算太好所以被派到這個地方來進行駐守。
而今年的天氣實在糟糕,部族里的衣物和糧食都出現了短缺,如果再得不到補充部族可能就要出現餓死人的情況了,可大汗卻不允許他們去掠劫金國。
“這擺明了就是想要滅掉你們部族啊。”大班仰著頭看著馬上的漢子:“這你們都看不出來嗎?”
這話翻譯過去之后,那個漢子也沉默了,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傻瓜呢,他們何嘗不知道這里頭肯定有蹊蹺呢,但他們又有什么辦法呢,如果貿然行動被大汗知道,他們一定會被驅逐出去,變成流浪部族,到時草原上其他部族就可以隨意對他們發動戰爭,即便是能挨過這個冬天,等到春天來臨時他們的部族也會被瓦解掉,女人被抓走而孩子則會成為奴隸。
如果不是真的沒有法子,天底下誰愿意成為那刀俎下的魚肉?
忠誠?別開玩笑了,他們本就是與世無爭追逐牧草的民族,他們唯一的忠誠是獻給大地母親的。
過了一會兒,剛才報信的草原騎兵回來了,在那漢子耳邊小聲說了幾句,那漢子會意,抬頭對商隊大班說了一堆話。
這些話翻譯過來就是他們的那顏想讓他們去部族里做客,希望他們不要嫌棄。
大班對此早有預料,而且現在的情況也根本沒辦法逃跑,唯一的辦法就是跟著一起過去。
來到他們部族聚集地之后,大班發現這個地方實在是太慘了,女人們躲在透風的帳篷里,男人則都是穿著單薄的衣裳在外頭勞作,為了勉強糊口,他們甚至將剩余不多的糧食與牧草混在一起烤成難吃的草餅用以充饑。
部族里所有的皮衣都穿在孩子們的身上,而即便是他們的那顏也同樣只是身穿著單薄的衣裳。
“卸貨。”
大班也不廢話,伸手一揮,大量的貨物被卸在了他們的部族中,這里頭包括食品、藥品、衣物等等過冬的必須品,而且商隊規模之大,這一隊貨物就足夠讓這個小部族這個冬天過得像天堂一般。
而在商隊卸貨的時候,那大班走上前跟那部族那顏聊了起來。
意思大概就是貨物可以留給他們,他們會跟金國說是他們部族將貨物攔截下來的,這些貨物足夠他們部族過這一個冬天了。
部族那顏聽完之后久久沒有回話,他的眼睛在外頭的貨物和遠處部族的孩子身上來回轉著圈,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這批貨物他們過不了這個冬天,可如果私自將這批貨物吞下,他們可能會被大汗處罰。
這是非常難以取舍的,因為在草原上,背信棄義的代價就是生命,通常會是族長那顏的生命,但如果不這樣,部族的血脈可能就無法得到繼續。
權衡再三之后,他讓他的兒子跟著他一起走到了后頭的帳篷里,可等到出來時,卻只有他兒子一人了,只是那個少年的手中提著一個頭顱,正是剛才那位那顏的頭顱。
這一下就連這位大班都被震撼到了,他看向那個雙眼赤紅強壓著淚水的少年,卻只能看到無邊的仇恨。
“這位少年說他的父親說,您是部族的恩人,我們草原的漢子從不虧欠人情,他讓您帶著他的頭顱去與金國交代,就說他用他的頭換了那些貨物。”
頭皮發麻…真的讓人頭皮發麻,能將一個族長逼到這個地步。這在大宋是難以想象的,這嚴酷的環境下到底造就了一個怎樣可怕的民族…
大班沒有說話,只是用一個精致的木頭盒子將那顏的頭顱放了進去,小心的安置好,然后帶上一路需要的基礎物資就繼續上路了。
而他們走出去時,回頭發現那整個部族的人都在門口唱著如雄鷹一般的歌謠在送別這些來自遠方的恩人。
“人有時候真的很復雜。”大班在避風處休整時,對身邊的學徒說道:“但就如那位頭領愿意為自己的部族獻上人頭一樣,我們何嘗不是在為大宋行走刀刃呢。”
“師父,草原的人真的勇。”
“嗯,真的勇。師父我啊,上過戰場,卻從未見過如此武勇的豪杰,我不敢想若是在戰場上遇到這樣的勇士,我們會輸得多慘。”大班長嘆一聲:“所以就莫要怪主家的伎倆陰狠,我大宋…也不容易。”
這顆頭沒過幾日就被擺在了金國皇帝的案臺上,他氣得七竅生煙,在問清楚這商隊大班之后,他更是氣憤,甚至直接召見了金帳汗國的使節,并親筆寫了質問的信讓他們交給金帳汗國的大汗。
接著金國這位暴躁的皇帝越想越不舒服,他索性不顧盟友之誼發兵出去搶奪那些物資。
但…得到補充的草原雄鷹氣勢恢宏,區區四百人在短短幾日內竟將金國邊軍的騎兵打了個落花流水,甚至還追了足足兩百里才返回部族。
這件事讓金國皇帝氣到七竅生煙,而得到消息的草原大汗也是十分不悅,因為他已經知道那個部族的那顏已經將自己的頭顱獻給了金皇來換取那些賴以生存的物資。
這是草原的規矩!即便是他并不喜歡那個部族,但如今他們用了草原的規矩但卻還遭到金國的追擊,這就是金國的不是了。
于是乎剛被遼國打了個措手不及甚至還滅了好幾個部族的大汗也勃然大怒了,三萬名鐵騎就這樣陳兵在了兩國邊界上,一時間兩個盟友之間突然就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而恰巧就在這個時間點上,一個宋國的商隊首領找上了門來,他本著好奇召來一問卻是發現宋國人居然要做生意?
剛剛才發了討逆檄文的宋國,現在居然上門想要跟他們做生意?而且還是賣的糧食、御寒衣物、鹽巴和藥物這些他們稀缺的物件。
這大漢立刻就對所謂的大宋看輕了幾番,不過他雖然狂傲,但卻也不會輕易表露在臉上,雙方進行了一番談判,商隊表示可以源源不斷的給草原輸送物資,只是因為條件所限,規模并不會太大,不過卻能夠切切實實的緩解草原的危機。
這些物資的清單擺在草原大汗的桌子上之后,他也是稍微計算了一番,這些東西吧…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剛剛好能讓手底下的人餓不死,僅此而已。
不過這樣已經很好了,真的很好了,因為草原上的兒郎個個都是寶貝,如果有的選誰又愿意讓自家的好兒郎白白送死呢。
在問清楚大宋那邊即刻便能開始運輸之后,草原大汗雄心頓時膨脹了起來,只不過這次的怒氣是直面向那個欺人太甚的金國!
雖然雙方素來為盟,但金國自從將遼國驅趕至中原之后便變得愈發目中無人起來,而金國皇帝那封咄咄逼人的信更是讓草原大汗感覺到了無比的羞辱,加上他毫無預兆出兵攻打自己旗下部族,這分明就是給自己一個下馬威,戰場上吃敗仗沒關系,草原的雄鷹輸得起,但這樣的羞辱卻是不行,不管是不是盟友,而若是盟友更不該如此!若是不出手,這剛成立的金帳汗國何以立威?手下的部族該如何看待他這個大汗?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個公道必要討回!
在金國跟草原起邊境摩擦的時候,大宋這里已經在籌劃著歡天喜地過大年了。
今年的大年格外熱鬧,先是宋遼兩位公主的大婚,再就是前幾日因為內亂停頓的恩科終于放榜了,數十人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
而就在這時,小宋面前坐著七位商隊大班,他們都在年前從天涯海角回到了大宋,各路人馬的情報也匯聚到了金陵城中。
簡直就是一場情報機構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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