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孔尚生的心里面已經沒有多少恐懼了。
與許顯純打了這么長時間的交道,他該經歷的也都經歷過了,心里面該做的準備都準備好了。所以他無所畏懼,也快要無欲無求了。
現在孔尚生心里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是保住自己的家人,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即便是滿門抄斬,也希望朝廷能給自己留一個后人,別的他就不那么看重了。
徐光啟的話孔尚生也明白,無非就是想試探一下自己說的是不是真的,或者是讓自己翻案,或者是讓自己咬死。
這些對于孔尚生來說都不重要了。
這種事情他以前也見過,以為來的是好人你就翻案了,這樣的人只能說是蠢貨。因為你前腳翻案,隨后就會被人弄死。
所以孔尚生根本就沒有想過翻案。何況事情擺在那里,不是自己不承認它就不存在的。
孔尚生看著徐光啟說道:“徐閣老,我說的都是真的,這上面寫的也都是真的。”
聽到孔尚生這句話,徐光啟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了。
對于徐光啟來說,孔尚生怎么說都不重要,他希望的是把這件事情盡快的消弭下去。
如果孔尚生能夠把罪名頂下來,那么這件事情才算是好辦很多。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徐光啟的想法怕是要落空。
轉頭看了一眼許顯純,徐光啟說道:“許大人,看好了人,不要出什么意外。”
“徐閣老放心,絕對不會出什么差錯。”許顯純笑著說道。
在這件事情上,根本就不用徐光啟交代,許顯純心里明白,這里的人犯是絕對不能夠出問題的。
如果在這個時候人犯死了,那自己的麻煩就大了。到時候自己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會被人攻擊,會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許顯純非常的小心,看守的人員都是他從京城帶來的心腹,本地的人一個都沒用。同時實時換崗,根本不會讓一個人在人犯周圍待太久,免得被人收買。
雖然干這種事情是掉腦袋的,可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知道會不會有個亡命徒?
點了點頭,徐光啟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相信許顯純會把事情做好,在這方面許顯純也不敢大意,出了事情許顯純會吃不了兜著走。
于是徐光啟說道:“那這里就交給許大人了,我要帶人去抓人。”
“不知道去抓誰?需不需要咱們錦衣衛配合?”許顯純連忙湊上前來說道:“如果徐閣老想要用人,盡管說。咱們錦衣衛全力配合,絕對沒有二話。”
“許大人如果感興趣的話,跟著去也行。”徐光啟想了想,笑著說道。
這些案子不讓錦衣衛插手是不可能的,前期的工作就是錦衣衛做的。何況陛下已經交代過了,人抓了以后全部交給錦衣衛。
在這樣的情況下,讓許顯純跟著也沒什么。不讓他跟著,反而會生出很多事端來。讓他跟著,反而不容易出事。
真要出了什么事情的話,也可以讓許顯純出來承擔一些責任。所以徐光啟很痛快的就答應了,直接說道:“要去抓衍圣公以及隨行的人員,你帶了錦衣衛跟著吧。”
“是,徐閣老。”許顯純連忙笑著說道。
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一個苦差事,畢竟去抓衍圣公,稍有不慎就會出事情。
而且即便不出事情,事后也會被人罵得狗血淋頭。
但是許顯純不在乎,他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可能讓自己立大功的機會,同時能夠向陛下表明自己的態度。
只要是為陛下做事情,自己什么人都不怕得罪,無論是衍圣公還是孔家,在自己心里都沒什么區別。
只有這樣,自己才能夠得到重用。
徐光啟和許顯純兩人也算得上是一拍即合,于是帶著錦衣衛出發了。
對于錦衣衛來說,這一次抓捕實在是沒有什么難度。原本這些人就已經在看管之中了,到了那里之后直接拿人就是了,根本就不用花什么心思布置安排。
到了這里之后,事情也是和錦衣衛所預料的一樣。人很快就全都被拿了下來,都被押走了,根本就沒費什么力氣。
甚至去抓人的人都沒什么動作,看管的人就已經把人給拿下了。
徐光啟站在小院的門外,臉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這是衍圣公住的地方。
從這一天開始,衍圣公的爵位就沒有了,衍圣公也就不存在了。
作為一個讀書人,徐光啟的心情還是有些復雜的。
要是說可憐或者是為衍圣公鳴冤,這倒是不至于。畢竟衍圣公的所作所為,徐光啟也是看在眼里的,知道他們是罪有應得。
徐光啟也不怎么信孔家他們,現在他信的是天主教,但心情就是有些復雜。
傳承了這么多年的爵位,說沒有就沒有了。這還不是勛貴的位置。
如果是勛貴的爵位,徐光啟的心里面什么想法都不會有。
這可是衍圣公!
這是孔圣人啊!
想到這個理,徐光啟的心情想不復雜都不行。
“許大人,要不要和我一起進去?”徐光啟看著許顯純緩緩的說道。
“這就不用了,我在這里等著就行了。”許顯純笑著說道。
許顯純才不會選擇這個時候進去。到時候孔植說點有的沒的,自己豈不是要和他對質?
這種事情不能做。先把人抓回去再說,至于其他的事情,到了牢里面,孔植解釋也解釋不清楚了。
徐光啟也沒多說什么,他現在正不想讓許顯純進去了,需要進去和孔植聊一聊,看看這位衍圣公是怎么想的,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走進小院,穿過石板路,很快,徐光啟就推開了屋門。
在屋子里面。孔植正在喝茶看書。
見到徐光啟之后,孔植連忙站起身子,笑著迎了上來,恭敬的行禮說道:“沒想到是徐閣老來了,失敬失敬。”
徐光啟也不以為意,笑著走到孔植的身邊,順手將他給攙扶了起來。
兩人各自坐下之后,徐光啟緩緩的說道:“衍圣公,有一件事情本官想問你,就是關于孔尚生的事情。聽說你給了他一個玉佩和一封信?”
聽了徐光啟的話,孔植一愣,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我在這里出不去,也沒有辦法傳遞消息,怎么能夠送信和送玉佩呢?”
“徐閣老是不是誤會了?還是說外面有了這樣的傳言?不知徐閣老是如何聽說的,能否告知?”
看著孔植,徐光啟嘆了一口氣。
還是年輕。
孔植如此急迫的詢問,就已經坐實了真的有這件事情。即便是前面的話里面說沒有,也沒有人會相信了。
不過徐光啟依舊不動聲色,緩緩的說道:“是錦衣衛許大人說的。”
把許顯純拿出來賣一下,徐光啟的心里面是沒有一點負擔的。
說完這句話之后,徐光啟轉頭看著孔植,直接說道:“不知道是否有這件事情,還請衍圣公如實相告。”
聞言,孔植也知道瞞不住了,心里面把許顯純大罵了一頓。
這人是什么人?
他這個嘴是妓女的褲腰帶嗎?怎么這么松?
這么隨便就被人給脫了下來?
這種事情怎么能隨便告訴別人呢?
不過孔植還是不敢相信徐光啟,說道:“徐閣老這是何意?”
徐光啟看著孔植,心里面嘆了一口氣。
這人就不能太蠢,不然能夠讓人把自己給玩沒了。
于是徐光啟也沒有再隱瞞,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孔植說了一遍。
當然了,有的東西不能說,比如陛下已經下旨去拿了他們全家,讓自己來抓他。現在都不能說,時機還不成熟,能說的只能是孔尚生的事情。
“孔尚生已經指認你了,他也已經認罪了。他并沒有像你信里面寫的那樣自己扛下所有的罪名。”
徐光啟緩緩的說道:“許顯純把你的信和玉佩給孔尚生看了,同時也進給陛下了。這就是你犯罪的證據,是你圖謀不悔的證據,是你想要讓人頂罪的證據。”
聽了這話之后,孔植臉色瞬間就白了,冷汗也一瞬間就流了下來,隨后整個人都打起了擺子。
顯然受刺激受大了,有些要犯病的樣子。
不過半晌之后,孔植還是平靜了下來,氣憤的說道:“這個許顯純居然誆騙于我!簡直太過卑鄙!”
聽了這話之后,徐光啟不動聲色的說道:“衍圣公,許顯純是如何誆騙于你的,告訴我。如果他真的誆騙于你,我會在陛下面前為你分說明白。”
“多謝徐大人。”孔植連忙說道,臉上帶著感激的神色。
他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我也是沒辦法了,畢竟我在這里出不去,什么消息也都傳不出去,所以才上了許顯純的當。徐閣老你要幫幫我。”
“你快把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徐光啟點了點頭說道。
孔植到了這個時候,心里面自然也沒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了,連忙把事情說了一遍。
許顯純是如何找到自己,如何向自己索要賄賂,自己如何答應給他二十萬兩銀子。
他把一切全都告訴了徐光啟。
聽完孔植的話,徐光啟眼睛一閉,心里嘆氣。
能罵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