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逸陽有些頭疼,放下筷子認真的說:“老爺、大舅,不是我不愿意幫忙,你們說給表哥蓋房子,我媽二話不說借了五萬塊錢,五萬塊錢可不是小數啊!都夠買一輛夏利車了,隨便拿出來一部分做點小生意,不比給人家打工強?”
大舅苦著臉說:“那錢都拿去蓋房子了啊!”
許逸陽反問:“蓋房子之前,為什么不想著用這筆錢先討個營生呢?”
大舅嘆著氣解釋道:“農村的情況你不知道,你找人說媳婦,人家第一件事就是問你家住什么房,是草房還是瓦房還是平房?是新房還是老房?要是老房,誰家的閨女也不愿意嫁過來啊。”
許逸陽又問:“那現在房子蓋起來了,表哥說到媳婦了嗎?”
大舅又說:“光有房子還不夠,這不是還缺一個好營生嗎…”
許逸陽說:“既然討媳婦需要蓋新房,還需要有好營生,那當然應該先把錢投資在營生上啊,當初你拿著這五萬塊錢,完全可以先不蓋房、買一輛夏利車再注冊個出租車執照,讓我表哥學個駕照、自己跑出租也能賺錢啊,先賺錢再慢慢攢錢蓋房,不就什么都有了嗎?”
跟后世隨便一個出租車證幾十萬的行情不同,現在小城市的出租車才剛起步沒多久,車輛稀缺,所以市里面根本就沒有什么營業門檻。
只要有車,很快就能注冊下來營運手續。
如果大表哥真有心開車賺錢,拿著那五萬塊買輛出租,立刻就能奔上小康。
十幾二十年后,要是不想開了,連車帶證少說賣個二三十萬,穩賺不賠的買賣。
可是他根本沒有這根弦,永遠想著張嘴吃飯、伸手穿衣,哪有這樣的好事去?
現在看見自己開了車回來,就突發奇想要當司機,這不是扯犢子嗎?
大舅被他這么一說,臉上有些泛紅的說:“陽陽,我們都是鄉下人,沒讀過什么書,更沒你懂得道理多,你得多體諒啊。”
許逸陽點點頭:“我是可以體諒,但體諒也應該是相互的,為什么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我呢?”
微微停頓,許逸陽一臉誠懇的說道:“我公司就這一輛車,而且已經有一位成熟靠譜的老司機了,平時要開著帶著公司的人全省各地跑,你們非讓表哥去頂這個職位,到時候他開的車誰敢坐啊?”
幾人面面相覷。
片刻后,大舅開口道:“要不這樣吧陽陽,我們呢也確實不想給你添麻煩,更不想讓你為難,要不你再借大舅五萬塊錢,讓你哥去考個車本,順便再買輛出租,讓他自己去跑出租去,你看這可以吧?”
許逸陽心說,我來時路上才剛跟父母訂了五萬塊錢“授信額度”的事兒,現在又開口要借五萬,無論是做事還是做人,都不能這么貪吧?
再說,您一年到頭家庭年收入未必有五千塊錢,去了吃喝用度,能剩兩千嗎?
十萬塊錢,要還多少年?
可能壓根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吧?
況且,這個大表哥是能踏踏實實開出租的人嗎?
他要真的是,也不至于二十大幾歲了,連三個月的班都沒上過。
要真是正干的人,自己買輛出租車送他又能怎樣?寢室幾個兄弟,跟著自己幾輛夏利的錢也賺出來了。
可那是人家正干啊,自打倒騰軍訓服的時候,就投入了120的精力,全身心的投入進來跟著自己干,誰叫苦叫累了?
而且,就算是家庭條件最差的李一鳴,那也是有骨氣的,申請不到貧困補助,寧可不要了也不愿給學生會的人回扣、同寢室的人愿意給他湊點生活費,他也不愿意要,堅持要靠自己勤工儉學。
當時自己要不是看他這份骨氣和堅持,也不會突發奇想,去帶著他們倒騰軍訓服,畢竟那時候自己已經是騰訊的大股東之一,手里還有上千萬現金,閑的沒事賺那點零碎錢干嘛?吃飽了撐的?
所以,歸根結底,不是自己不愿意幫忙,而是我幫你可以,但你自己首先要正干啊!
我可以拉著你跑,扶著你跑,但我不能抱著你跑、背著你跑,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對大表哥這種不正干的人,說難聽話,給他包煙抽,都覺得把煙糟踐了。
一旁的許爸許媽表情也不太好看,許媽甚至有些難堪,可能是覺得家里這祖孫三代,提的要求實在是有點過了,讓自己在丈夫、兒子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這時候,許逸陽滿臉愁容的開口道:“大舅,我剛才跟表哥說了,我現在貸款投了很多商鋪,欠著將近一千萬的銀行貸款,每個月光貸款要還好幾萬,要是哪個月錢跟不上了,銀行就會把我的商鋪全部收走,到時候我的培訓班就干不下去了、我也得破產了。”
說完,又嘆了口氣,道:“我媽借給你那五萬塊錢,是從本來就很緊張的流動資金里,硬摳出來的,如果今年培訓班生意不好做,那年底我可能就得來找您要錢還貸款了。”
大舅一聽這話,表情立刻慌亂起來。
他本來還想,如果許逸陽不愿意借錢,那自己就當場拉著老爺子一起給他施壓。
你生意做這么大,借點錢給你表哥怎么了?你再拿五萬塊錢出來,你表哥就能有個好營生了!
到時候住新房、開汽車、跑出租,十里八鄉不知道有多少家的閨女搶著要嫁過來!
等你表哥結了婚、生個男娃,我們老呂家就有后了,你姥爺一輩子的夙愿也實現了,這么重大的事情,你難道真就無動于衷嗎?
可是,他萬沒想到,許逸陽直接給他來了個以攻代守。
你也別提找我借錢的事兒了,我這銀行欠了這么多錢,隨時有破產的風險,到時候真遇到麻煩,你得把錢還我。
還錢?
大舅心里暗忖,借的時候就沒打算過還錢的事兒。
五萬塊錢啊,二十年也未必能還的完。
反正你家有錢了,我作為你大舅、你媽的親大哥,跟著沾沾光怎么了?天經地義啊!
旁邊的二舅雖然一直沒說話,但他心里想的跟大哥一樣。
兩家住的很近,中間就隔著老爺子的老宅子,大哥家什么情況,他再清楚不過。
別說拿錢蓋新房,去年夏天雨水多,西廂房的草房頂塌了一半,扔了半年也沒錢修,現在忽然有錢蓋好幾間大瓦房,一看就不正常。
于是他軟磨硬泡好幾天,才從大哥嘴里撬出風聲,原來是找大姐借了五萬塊錢。
大哥能借五萬,自己為啥不行?
于是一個電話,又是五萬塊錢到手。
至于還錢的事兒,他跟大哥想的一模一樣。
你家這么有錢,這錢就當是支援我們過日子了,姐弟一場,不能看你弟弟在家過苦日子吧?養著三個閨女,還各個不懂事、嗷嗷著要上學,那真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這時候一聽許逸陽說年底有可能要讓還錢,他心里也直突突。
好嘛,錢還沒捂熱乎呢,就提還的事兒?
幸虧是自己沒多嘴,也沒貪心再多找大姐一家要錢,不然大外甥要是把這話拍在自己臉上,那可就難看了。
許逸陽也確實沒關注二舅的事情,只是看著大舅,感嘆道:“大舅,年底之前賺五萬塊可不是個容易事兒,你和妗子可能要辛苦些了。”
這話一出,大舅也顧不上買出租的事,急忙說:“陽陽,你媽借錢給我的時候,可沒說年底就讓我還啊!”
許逸陽無奈的說:“可我年底萬一周轉不靈,您不能見死不救吧?而且我也不是說讓您借錢給我,只要在我困難的時候,您能把這錢還上就行了。”
大舅急了,一扔筷子,說:“你這話說的,年底我拿啥還錢啊?我賣血去啊?”
一旁的許逸姍替哥哥覺得委屈,氣鼓鼓的問:“大舅,你借錢之前,難道沒想過什么時候還嗎?”
大舅表情一陣紅一陣白,嘴硬道:“我當然考慮了!我就是考慮著等你哥結婚了,我跟你妗子就出去打工去,兩三年把這個錢給你還上。”
許逸陽點點頭,說:“兩三年也行,要是覺得困難,五六年也行,要不這樣,一年還一萬得了,正好五年還完,從今年開始。”
大舅擺擺手:“一年一萬我拿啥給你?你干脆把我房子扒了吧!”
一直沒怎么說話的小姨看不過去了,脫口道:“大哥,你這話說的也太過分了吧?五萬塊錢就算放銀行,存五年還有將近一萬塊錢的利息呢,借給你、讓你五年一年還一萬,你還不樂意了?哪有這樣的事?”
大舅被踩了尾巴,眉毛一立:“有你什么事?我的事輪得著你管?你出了嫁就不是老呂家的人了,再回來你就是客人,客人上門還對主人指指點點的嗎?有你說話的份嗎?”
小姨氣的要站起來理論,一旁的小姨夫急忙把她拉回了椅子上。
許逸陽這時候急忙說:“不是啊大舅,兩三年是你自己說的,我給你放寬到五年,還不行嗎?”
大舅氣呼呼的說:“我說等你哥結婚之后兩三年,他啥時候結婚,咱啥時候開始算這個時間。”
許逸陽也不生氣,點頭一笑,說:“行啊,就按你說的來。”
姥爺和大表哥見這個氣氛,也不好意思再說借錢買車的事。
大舅倒是生起了悶氣,抬頭瞥見二舅縮著脖子,當即開口道:“二子,你也從你大姐家借錢了,你準備啥時候還?”
二舅心里氣炸了,我躲這個話題還來不及,好不容易挨過來了,你這時候把我牽進來干什么?
心里雖然生氣,面上還是很認真的說:“大哥我跟你不一樣,我借錢不是為了蓋房,是為了養豬,蓋房是花錢的,養豬是掙錢的,我要是養豬掙了錢,立刻就能把這錢還了。”
說完,二舅略有幾分自得的看著大舅,心說這回看你怎么辦。
大舅表情確實更難看了,本想把禍水東引,沒想到非但沒成功,還被反噬了一波。
姥爺這個時候出來打圓場,道:“行了行了,大過年的老提錢的事干什么,吃飯吃飯!”
關于錢和工作的話題,這才算是告一段落。
可話題雖然停了,但飯桌上的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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