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的第一站是爺爺奶奶家,在這個偏僻的魯南小村莊,一家人開著小轎車回來過年,一下子成了全村人關注的對象。
畢竟在2000年初,能開著別克轎車回鄉下老家過年的,全市怕是屈指可數。
除夕夜,看完春節聯歡晚會之后,許逸陽躺在老家的土炕上,手機響個不停。
同寢的兄弟紛紛發來短信拜年,沈樂樂、顧思佳、佟悅薇和寧若琳也都陸續發短信過來問好。
許逸陽一一回復,又主動給胡老胡秉文、以及幫了自己不少的趙翰生老先生分別打了電話過去拜年。
幾個同寢的兄弟告訴他,他們這次回去,都成了家里人的驕傲。
畢竟這學期大家分到手的錢已經超過二十萬,幾人都一下子成了土豪,而且還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家里的經濟水平。
像李一鳴這種,他一學期跟著許逸陽賺的錢,頂他爸媽辛辛苦苦種十幾二十幾年地,對家里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助力。
李一鳴給許逸陽打了個電話,電話里除了感謝他之外,還告訴許逸陽,他今天上午剛在老家縣城買了一套房子。
房子一百平米,一共花了不到五萬塊錢,據他說,他的父母在房子里激動的哭了好幾場。
巧的是,陳猛也買房了。
他東北老家的老房子太小,是他爸媽下崗之前單位分的房子,兩居室的使用面積一共才四十多個平方。
為了給爸媽改善生活,他花了將近八萬塊錢,在市里買了一套幾乎是準新房的二手三居室,原房主剛做完裝修,家具家電也配齊了,因為遇到點變故轉手,他看著各處都不賴,便直接買了下來。
買了房子之后,他還專門把年邁的奶奶,從鄉下接了過來,跟他們一家人一起生活。
今年新年,他們一家三代四口人,就是在新房里過的年。
許逸陽聽了,分外欣慰。
重生是命運眷顧,這些室友也算是從自己身上,沾到了點命運的光。
在爺爺奶奶家里過完大年初一,年初二的一大早,一家四口又啟程前往幾十公里外的姥姥家。
許逸陽的姥姥、姥爺一共生了四個孩子,除了許媽之外,還有許逸陽的兩個舅舅和一個小姨。
大舅、二舅都在本村成了家,幾乎是一左一右的挨著老人住,小姨則嫁去了另一個村子。
許逸陽一家四口回來,大舅、二舅殷勤的不行,不但各種問候,還主動幫忙把買的各種禮物往姥姥、姥爺的堂屋里拎。
許逸陽跟姥姥、姥爺問了好,陪他們聊了幾句,姥爺便催著大舅趕緊出去放鞭炮。
許逸姍一聽放炮,立刻來了興致,非要拉著許逸陽一起去,于是爸媽跟長輩、平輩聊天的時候,許逸陽便被她拖著,出門放炮。
當哥哥的許逸陽也不知道,許逸姍一個可愛水靈的小丫頭,為什么對放鞭炮這種事情情有獨鐘。
魯南農村的鞭炮跟普通的紅皮鞭炮還不一樣,魯南的鞭炮是廢報紙裹的,大拇指一般粗,放起來巨響無比,這種炮必須吊起來放,一顆顆炮仗燒斷了炮捻、下落的過程中炸的四分五裂,動靜驚人。
許逸陽用專門放炮的長竹竿把鞭炮挑起來,許逸姍一手捏著炮捻,另一只手就要用打火機去點,許逸陽急忙喊道:“站遠點啊笨蛋,要不換我去點吧。”
“我不!”
這時,大舅家的大表哥穿著一身黑得發亮的棉襖、雙手交叉著插在袖子里,從院里溜溜達達的出來。
看見這一幕,他急忙招呼許逸姍:“姍姍,我給你點根兒煙你拿著,這炮威力可大,別崩著你。”
說著,直接從袖管里掏出一包軟盒大前門,從半癟的煙盒里掏出一個打火機和一根煙來,點燃嘬了兩口,遞給許逸姍。
許逸姍笑著說:“謝謝表哥。”
說完,拿著煙跑回來,遠遠的舉著煙,問許逸陽:“這樣行啦吧哥!”
許逸陽點點頭:“點了就跑啊,跑遠了再回頭看。”
“知道啦。”許逸姍說:“我是放鞭炮小能手,這點小事兒不用這么緊張。”
說完,呲溜點燃炮捻,嚇的把煙往地上隨手一扔,雙手捂著耳朵就跑。
鞭炮噼里啪啦震天響。
一掛炮都炸完了,炮煙還沒散,表哥就跑過來,在滿地炮皮里,把許逸姍剛才慌亂中丟的煙卷撿了起來,嘬了兩口,一臉美滋滋。
許逸陽看著表哥這架勢,忽然有一種王寶強樹先生的既視感。
想想這個表哥也確實很奇葩,只要有口吃的就絕不干活,討不到對象寧可在村里當閑散二流子,也不愿意出去打工。
炮放完了,大表哥叼著煙卷,繼續把雙手插進袖子里,圍著許逸陽開來的別克車轉了好幾圈,然后努努下巴,問他:“陽陽,我聽人說學開車可容易了,是不是真的?”
許逸陽點點頭:“倒是不難,個把月就能拿駕照。”
“嘿,這么快?”大表哥嘿然一笑,說:“哎呀,還是司機的工作好啊,刮風吹不到、下雨淋不著,又威風氣派…”
許逸陽道:“司機也不是那么好干的,車里坐久了身體容易得職業病。”
大表哥咧嘴一笑,被煙頭冒出來的煙熏得瞇了瞇眼,說:“坐久點怕什么?我搬個馬扎到村頭坐一天不也一樣嗎?馬扎坐著哪有車座子坐著舒服,跟沙發似的。”
說完,他沖許逸陽挑挑眉,笑道:“陽陽,要不我報個名學學車,給你當司機去吧!”
許逸陽不由頭大,說:“哥啊,我現在上學,哪用得上司機。”
大表哥樂道:“那你這車平時誰開啊?”
許逸陽說:“這是公司的車,公司有專職司機開車。”
大表哥立刻說:“這不正好嗎?我去給你公司當專職司機啊,自家人你用著也放心不是?”
許逸陽笑著說:“哥,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我要是為了安排自家人,把原來的員工趕走,其他人看了也會心寒啊,不如你等一等,等我公司再添車了,我就讓你當司機。”
其實許逸陽很清楚大表哥的路數,打死他也不敢讓他來當司機,無非就是先來一個緩兵之計。
可是,沒想到大表哥倒是不樂意了,眉毛一皺,說:“咋啦?當老板的不是想開除誰就開除誰嗎?他們要是敢廢話,你就都給他們開了,到時候雇咱這些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保準比他們干的還好,都是自己人、你也能放心,是不是?”
許逸陽微微一笑:“這可不行,我那的員工都是需要專業技能的,不是隨便去了就能干。”
大表哥使勁嘬了口煙,為了不把手從溫暖的袖口里拿出來,便呲著牙、用牙上下晃動煙卷、熟練的將上面長長的煙灰甩掉,這才說:“陽陽,你是不是瞧不起咱這窮親戚?后山水泥廠的廠長,把自己家親戚全弄廠子里去了,我一個仁兄弟,小學都沒畢業,去了還給安排工作,一個月工資七八百呢,怎么到你這就不行了?”
“真不是…”許逸陽誠懇的說:“大表哥,這不是瞧得起、瞧不起的事兒,我那干的是培訓班,要教學生讀書的,而且大多數學生都是初中高中生,你小學沒畢業過去能教書嗎?”
大表哥說:“咱不說教書的事兒,咱還是說回司機,我去給你當個司機,總不需要什么學歷吧?”
許逸陽無奈:“剛才不是說了嗎,已經有一個專職司機了,如果再添新車的話我再請你。”
大表哥問:“那你什么時候添?我看你也不少賺錢,要不這么著,你給我大姑、大姑父買輛車,我以后就給他倆當專職司機,到時候也能經常開著拉著他們回來看咱爺爺奶奶,哦不對,是我爺爺奶奶,你姥姥姥爺。”
許逸陽頓時頭大如斗,好說歹說,怎么說都不行了?
于是他只能撒謊道:“哥啊,我現在生意不好做,一個月光銀行貸款就要還好幾萬,行情稍微差一點就得賠錢,哪有閑錢買車啊。”
大表哥頓時無比失望:“那我這司機啥時候才能上崗啊?”
許逸陽說:“你再等等,再等等。”
大表哥又問:“那你的培訓班還有啥職位是我能干的?事少的、比較清閑的。”
許逸陽認真道:“表哥,這個是真沒有…”
好在這時候姥姥出來張羅吃飯,才算是讓許逸陽從大表哥的胡攪蠻纏中解脫出來。
飯桌上,大表哥似乎對許逸陽有了幾分不滿,一直抓住飯桌上的話茬,就擠兌許逸陽兩句,說許逸陽現在厲害了、有錢了、瞧不起窮親戚了。
小姨看不過去,便開口說:“你這是咋說的話,你家那新房不是人家陽陽借錢給你蓋的?”
大表哥甕聲甕氣的說:“那是我大姑借的。”
小姨說:“你大姑借的,那也是陽陽的錢,你年后趕緊出去找個工作,抓緊時間賺錢還你大姑。”
大表哥立刻來了精神,脫口對許逸陽的姥爺說道:“爺爺,我剛才就跟陽陽說這事兒呢,你看,陽陽現在生意干的那么大,可我這還沒個工作,我琢磨著去考個駕照,給陽陽當司機,可他死活就是不愿意,你說,這不是瞧不起窮親戚是什么?”
許逸陽的姥爺遲疑片刻,對許逸陽說:“陽陽,你大表哥不容易,他能有心干一份工作就更不容易了,要不你給安排安排?你看你表哥都二十好幾了,說不上個對象,要是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將來也好說媳婦。”
許逸陽的姥爺是老封建,而且重男輕女,最寵這個大表哥。
大舅倆孩子,表哥是老大,還有一個小他兩歲的表姐已經出嫁;
二舅生了仨閨女,沒兒子,所以姥爺只有大表哥這一個孫子。
再加上又是長子、長孫,自然是寵得不行。
一聽說一向不愿工作的大表哥,竟然主動想去給許逸陽干司機,老人家立刻就覺得欣慰不已,覺得孫子娶媳婦有戲了,甚至,腦子里都已經抱上了曾孫子。
大舅見老爺子開了口,也急忙一臉期待的附和道:“陽陽,你表哥這情況你也知道,你這個當弟弟的有本事了,說什么也得拉你表哥一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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