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柏靈想了想,似乎覺得這個名字在哪里聽過,“新來的宮女嗎?”
那人眼睛微亮,連忙答道,“嗯呢,我是——”
“貴妃的行蹤以后不要輕易和人提起,沒人問你就更不要主動說。”柏靈望了她一眼,笑了笑,“這次就算了。”
名為青蓮的宮女表情僵在那里,忽然有些慌張起來,“啊,奴婢、奴婢只是…”
“如果沒有其他事,你可以先退下了。”
柏靈沒有和她多說什么,隨即便合上了門。
屋子里的簾子都拉著,門一關便暗了下來。她打開了屋內所有的窗,又想了一會兒方才那個宮女的名字。
或許也沒什么稀奇,自己會對這個名字感到熟悉,實在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畢竟平日里淑婆婆和寶鴛在院子里差遣人時也時常直接喊宮女們的名字,也許是哪一刻聽到過也說不定。
柏靈在屋子里點了燈,拿起先前十四送來的話本翻看起來,沒看幾頁,才想起來今天自己似乎從醒來之后就水米未進,然而自己竟一直沒有覺得餓,這真是奇了。
她有些感嘆地靠在椅子上。
看來這幾天的壓力實在是有點太大了,再這樣下去,即便自己按時三餐,胃也一定會先出毛病。
柏靈重新站起身走出東偏殿,門才推開,院子里的宮人們便都望了過來。
看了一圈,柏靈發覺自己似乎只記得青蓮一個人的名字,便笑了笑,還是對那個年輕的宮女揮了揮手,示意她靠近。
她這次頭壓得低了些,神情也拘謹了許多。
“柏司藥…有什么吩咐嗎?”
“我餓了。”柏靈輕聲說道,“宮里有什么點心,拿一些來給我吧。”
“啊,那奴婢去御膳房,讓他們給司藥備一份好的。”
“不用。”柏靈擺擺手,“有什么現成的小點心給我送來就行,這會兒快到晚上了,我還是和大家一起吃晚飯。”
“…啊,好。”青蓮連連點頭,她把苕帚靠在墻角,手在衣服上胡亂地擦了幾下,便去向其他下人詢問點心的事。
看起來她似乎一直是在院子里干粗活兒,對這些伺候主子的事了解得并不多。
但她還是很快把點心端了過來,五塊貝殼胭脂那么大的桃花酥壘在一塊兒,放在青藍色的透明琉璃平盞里。
每一塊桃花酥上都點著一片花瓣似的紅印,不僅好看,看起來似乎還帶了些寒氣——似乎是冰特意降了溫的。
“今兒天熱,柏司藥又在外面跑了一天,吃些冰鎮的點心,正好消一消暑。”
青蓮一面討好地笑著,一面去看柏靈的臉色,但見柏靈只是凝望著她放在桌上的琉璃青盤,既不笑也不去碰那點心,她只覺得心又是一沉。
“奴婢…奴婢是不是哪里又做錯了…”
柏靈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道,“你從哪兒聽到的,我在外跑了一天。”
青蓮愣了愣,想了半天,也實在不明白自己這話哪里錯了,“…柏司藥今天,確實一整天都不在宮里啊。”
“那我也可能是去御花園祈香了呢?”
青蓮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一下又不知該如何回答,就連先前伸出去護著盤子的手也忘了縮回來。
良久,她喉嚨終于動了動,“…奴婢、奴婢沒想那么多。”
柏靈臉上的笑意褪了,她此刻的表情,竟是讓人瞧著有些心驚膽戰起來。
“沒想那么多,就別說那么多話。”柏靈收回了目光,“你出去吧。”
青蓮這時才打了個哆嗦,緊緊抱住自己懷中的木制托盤,“…是。”
門很快從外面被帶起,屋子里又恢復了寧靜,柏靈咬了一口桃花酥——確實像那個宮女所說,這個點心的口感很特別。外面淺白色的酥皮嘗起來微甜,當中的餡兒似乎是花泥揉了糯米,香香軟軟卻不粘牙。
剛才是不是對她有點兒太不客氣了呢…這個念頭忽然在柏靈的腦海升起來,但想起方才她主動叫住自己并告知貴妃所在的事情,柏靈又瞇了瞇眼睛。
這個青蓮…是在巴結我嗎?
“光是要用那個琉璃平盞,林婆就要了我四十文錢!乖乖,我就是借它裝一會兒點心啊!”
入夜之后的西偏殿,只有兩個宮女在整理眾人的鋪蓋,兩人一邊干活兒,一邊聊天。
今天是個大晴天,淑婆婆一早就命她們將自己睡的輩子都拿出來曬了曬。夜里各人有各人的當值,收被子的活兒就落在此刻剛剛換了崗、正要休息的兩人身上。
其中一人正是青蓮。
“你知足吧,前后就花了一錢銀子,柏司藥已經記得你叫什么名字了。”一旁的宮女笑道,“你幾時見她喊過除了淑婆婆和寶鴛以外的人?”
青蓮一怔,“真的嗎?”
“我有什么好騙你的。”那人坐到青蓮的身邊,“這位柏司藥年紀雖小,現在可是個炙手可熱的人物,你知道她今天去了哪兒嗎?”
“可不敢問呢!”青蓮低聲道,“你是沒看見,我下午就多說了一句,柏司藥那張臉忽然就拉下來了…”
“你就說想不想知道吧。”那宮人笑得益發厲害了。
青蓮喉嚨動了動,忍不住望了外頭一眼,屈氏仍沒有回來,宮人們不敢這時偷懶,都打著呵欠在外當值。
她俯下身,輕聲問道,“胭脂姐知道?”
“當然知道了,”那人笑道,“今天外頭可是發生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呢,不然娘娘怎么會暈倒,又怎么一醒來就要去咸福宮看孩子呢。”
青蓮睜大了眼睛,“…這也和柏司藥有關?”
那人勾了勾手指,示意青蓮靠近來聽,而后便把今日柏氏父子驗藥、貴妃當庭昏倒的事,撿著要緊的說了一遍,而后又道,“我沒騙你吧,咱們與其去討好那個鄭淑和寶鴛,不如多花些心思在這個柏靈身上。她和咱們一樣都是新來的,根基淺,這會兒肯定更需要幫扶。”
“是嗎?”青蓮有些困惑地撓了撓腦袋,“我怎么覺得…她好像根本就不喜歡旁人近她的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