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熠選拔賽排名第一,可以兩支隊伍選一成為主將。
他直接選了八皇子。
朱永澤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成了最近連狗都嫌的太子方主將。因著太子對朱承熠,對燕安的態度,他實際心下對太子很是不喜。他這次親自前來京城,也有奉了父王之命,探究太子是否有撤塞之心,親眼看看其為人…
剛他一心只想爭氣,顯然棋差一招…
朱永澤瞪眼正與朱承熠眉來眼去的郝巖,這才明白郝巖剛剛那一球是故意漏給了自己,一股子不甘騰騰就升了上來。
“不對!”他幽幽道:“突然想起來,這馬場和馬匹都在御馬監少卿的控制下。馬場的地形少卿最清楚,哪匹馬最適應打球也只有少卿最清楚…”他故意不提名字,也不攀親,對朱承熠用了“少卿”官職來稱呼。“那么剛剛這比試,對咱們不那么公平呢!”
他這話有點道理。
幾個剛落選的家伙立馬附和。朱永昊巴不得朱承熠明日沒法參與馬球,一個示意下去,他的人立馬也開始咋呼。
朱永澤哼哼,此刻眾怒已起,為了平息怨言,按著正常套路,朱承熠勢必要讓步。那么自己,從來不是強人所難之人,屆時會站出來,只要求那么小小一點:讓自己這個第二名先選隊伍。
到時候,自己“寬宏大量”,在皇帝跟前也顯得大度,而朱承熠則不得不吃癟。自己選走泰王后,他便只能選太子了。
噗!那倆仇人要是同組,明日比試自己不但一定能贏,最重要是,對方隊伍肯定精彩!想想就激動!
這邊朱永澤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那邊朱承熠已在他的一臉得色中笑著開口:“確實,慶南王世子說得很對,是我疏忽了。應該避個嫌的。不要緊。既然如此,我這個主將之位就交給與慶南王世子同名次的郝公子了。”
“…”朱永澤一臉笑頓時僵硬。什么?他怎么不按套路走?
他就這么…把主將之位讓走了?還強調了郝巖與自己是同名次?如此,顯得自己咄咄逼人小家子氣,自己哪還有臉要求重選隊伍?還反倒成全了他的大度謙讓?
果然,皇帝發聲了。
對朱承熠一句贊。
朱承熠又開口道:“為彰顯公平,明日馬球賽的場地,今日所有參比隊員都可前往熟悉,明日比賽的所有用馬,也都由諸位自行選擇。此外,為了避嫌,明日的比賽,我便只退守后場,不做進攻!”
朱承熠沖立場愈加尷尬的朱永澤挑著眉。
他這么一說,所有人看他皆是肅然起敬。更有一部分人看朱永澤的眼神,帶上了看小人般的鄙夷。
朱永澤知道,自己繼昨晚之后,又在朱承熠手上栽了個跟頭。
“我就是提出了質疑,你犯得著那么認真嗎?”朱永澤嘟囔。自己主要目的是想去對面隊伍,并沒有要拉他下馬之意。
“我了解你意思!”朱承熠又一挑眉,瞥眼朱永昊。“委屈你了。”
那邊,朱永昊毒辣辣的眼神打到背上,朱永澤苦不堪言。
這小子,絕對故意的!退場還不忘給自己拉上一波仇。
特么的,自己命好苦…
而他對朱永昊的嫌棄也愈多了。
他靠的近,注意到了朱永昊示意手下起哄的小動作和在朱承熠大退步后朱永昊面上一松的表情。
犯得著嗎?
這么想壓對方一頭,連明日場上正面對抗都不敢嗎?堂堂儲君啊,行事太不夠光明磊落,難怪父王要防他!
朱承熠隨即主動表態,加入郝主將的隊伍,即八皇子隊伍。
這場比賽,絕對不會輸。
他剛剛觀察過郝巖的能力了。
他雖騎術和控球術與自己有差距,但他到底是基本功扎實的武將,擊打能力很是出眾。自己在后場一樣可以幫到他忙,使勁給他喂球就是。
哪怕成功幾率只有十分之一,也足夠了。
他知道郝巖想要好名次,這個主將之功就給他,正好方便他可以求娶顏飛卿。
他殊不知,此刻看臺上的常茹菲和陶云,正一左一右拉著榮安,她們對朱承熠的夸贊幾乎如那滔滔江水不停歇了。
她們都看懂了他意圖。
在自己本事“一騎絕塵”的狀況下,還愿意“舍己為人”去“成人之美”,這男人不得不讓人高看上一段。
而且,他幫的人,男的與他沒交情,女的還是仇人的表妹,說白了,他只是為了心上人。這一點,令得幾女都受寵若驚般的贊嘆。
顏飛卿眼里都是滿滿的感激和感恩,沖榮安直道謝。
榮安:“…”
完了。
這幫人啊,徹底倒戈了。
哪怕郝巖,這會兒也已欠上他人情了。
朱承熠那日與于彤馬背上的較量已讓榮安看清了他御馬的實力,明日比試的結果已可想而知,屆時郝巖求娶成功,便又是一個人情。
如此,支持他的隊伍,更加壯大無疑。
相對,自己似被孤立了。
他的包圍圈早已形成,且越收越緊,她就如一個勢單力孤的小島,要么主動沉入他懷抱,要么,等著他直接淹了她。
那個選擇,似乎早就沒了意義。
不過…
榮安看著對面選人的形勢,不由往后靠了靠。
變化,真的…喜人啊!
此時此刻,朱永泰那方在朱承熠和郝巖都加入后,之后四五六名也都加入了。原因很簡單,皇上說了,勝者隊伍都有獎勵。而誰都看出剛剛朱承熠沒盡力,進球數卻比兩個第二名相加還多,他要認真起來,估摸一個人就能抵半支隊伍了。再加上最近皇上對太子很微妙的態度,此刻選太子才是觸霉頭吧?
于是,朱永泰身后,人已越來越多。
而朱永昊那里,便只一個傻乎乎干瞪眼的朱永澤。
皇子們被要求下場,十皇子主動要加入八皇子,在沒有了朱永霖的支持后,勢單力孤的朱永昊眼神求助了朱永興。
興王點了點頭,站到了他的二弟一邊,算是略微給其挽了點面子。
所以,這樣的局勢在榮安眼里,與前世已是明顯的天翻地覆。
前世的這會兒,太子之勢有如眾星捧月。其他皇子皆黯淡無光。
然而今生,太子雖身在其位,但其頹勢已露,光彩甚至不如他的兄弟。
泰王有沒有機會她不知道,但就憑皇帝此刻無動于衷的態度,顯然其這次依舊是在打壓太子,確實,朱永昊離那位子已漸行漸遠。
趁著太子不在京,昨晚開始,泰王已經開始徹查太子黨羽。不用說,回京后,勢必還有一場大風波…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吧?
她看向朱承熠。
他…身后的伙伴和助力何嘗不是越來越多?今生的他其實早沒前世那么危險了吧?所以今生,大伙兒都能平安吧?…
朱永昊確實丟臉了。
當朱永泰的隊伍已經滿人時,他這邊才五人。而這五人,還全是有姻親或利益關系的。
于是,剩下之人都是順位進入到了他的隊伍之中。
憋屈!
他更感受到了羞辱。
父皇用這樣選定隊伍的方式,分明是在羞辱他。
恨啊!
隊伍組好之后,便是兩隊各自的磨合時間。
太子和泰王分別領了一隊人往相反方向去了。
眾人也開始了在馬場范圍的自由活動。
包括姑娘們在內的所有人都可以選一匹喜歡的馬,在御馬監侍衛的引導下,散步溜達。
榮安與長寧,常茹菲一道去換了騎馬裝和靴。
陶云恐高,顏飛卿身子不好,兩人便只在草場散步喂羊喂兔子玩。
姑娘們多是看熱鬧,很少有選擇騎馬的。
所以她三人一出來,很是亮眼。
常茹菲一如既往一身紅色,殷紅裙裾隨風飄飛,襯得她明艷動人。
長寧則是一身燕安地騎裝,艷麗的寶藍色,帶著外域風格的刺繡加上大幅的滾邊,幾個小辮一晃,充滿了異域風情,吸睛極了。
相對下,榮安是最低調的。她是怕極了中秋那日被圍追堵截,也是一心真想參加圍獵,所以她的騎裝除了方便上下馬的馬面裙,基本與男子們的騎裝相差無二了。
簡單,干練且實用。
黑色,束袖,收腰,鹿皮靴,沒有多余的配飾,就連刺繡也只在裙面和領口有象征性的簡單裝飾。發型也沒像常茹菲那般迎風而舞或如長寧那樣特立獨行的俏麗吸睛,她只是全部挽起擰成髻牢牢盤在頭頂。
她以為這樣的裝束,便不會引人注目了。
可她這一身黑色勁裝,走路帶風,氣勢不凡,才是真正叫人移不開眼。尤其那漂亮的翻身上馬姿態,更只叫人覺其英姿颯爽,挪不開眼。
三人出行,一下就成了最亮眼的存在。
在一眾羨慕嫉妒的眼神里,三人退走了侍衛,自己結伴同行。
三人中,是久居北地的長寧騎術最好,常茹菲七歲就有了自己的小馬,因而騎術也不錯。所以說起來,榮安是三人中騎術最差的。
榮安尚未適應新馬,所以長寧負責牽了她的馬帶著走,倒也安全。
三人的目的一致,就是想努力獲得參與圍獵的資格。
長寧按著早先朱承熠的告知,前往了附近練馬的越障處。
榮安很悲哀。
她和馬的親和力未到,她的手也生得很,連跑都跑不起,哪里能越障。
三人中就只長寧勉強帶馬跳了兩障。常茹菲雖沒能成功,也大概知道了要領。
于是長寧提議,還是先練騎馬。與馬熟悉起來后,再試著去掌控。
三人選定了不遠處的小丘陵騎馬爬坡。
很快,榮安便不讓長寧再牽著她的馬,她已經能如家中一般控制身下馬兒,順利且平穩跑了一圈。
在山丘高坡時,長寧眼尖,慫恿了常茹菲,手指一點。“咱們去那邊好不好?”
常茹菲一聲應下。
兩人便拉韁而往。
榮安順眼一瞧,長寧手指處,正是朱承熠他們練球之處。
“臭長寧!你故意往這兒來的!還故意支開了侍衛!”就是帶她來接近她哥了。這要是過去了,眾目睽睽,無疑又是一堆人要對她起哄。
榮安這廂才剛一開口,那邊長寧與常茹菲已經快馬沖下。榮安磨著牙,只得追去。
“你昨日偏要我與我同住一院也是故意的是不是?”若不是她纏著要在別院留一個房間,榮安就不會一人獨居一院。若院中還有別的姑娘,朱承熠又怎敢徑直去與她說話?怎么看,這對兄妹都像是有預謀。
“你追到我,我便告訴你!”長寧回頭笑。“追人不易。你也嘗嘗這滋味,才知早些勒馬,對你對他對大家都好!”
榮安哪里追得上,頓時被甩下了一截。
她這還是第一次在無拘無束的環境下騎行呢。
而身下的馬也大概是散養慣了,不像家中馬聽話,她手上韁繩上使的勁兒得雙倍才能讓馬兒按要求行進。
呼哧呼哧追了幾息,卻是離那兩個嬉笑的身影越發遠了。
而遠處,一眾青年明顯已經瞧見了從小山丘上俯沖而下,招搖的她們三人,一齊揮手起哄。
榮安隱隱聽到,那幫公子正慫恿朱承熠上前迎人。尚且離了百丈遠,榮安已覺雙頰紅了起來。
所以,她是在奔向他嗎?
她突然不喜這種感覺。
這種,被算計,被控制,被牽著走的感覺。
這不就是她今生醒來后一直想要擺脫的?
那此刻這算什么?
這么一想后,她強行拉扯韁繩,強行調轉方向,強行拉轉馬頭偏去了另一個方向。
這樣才對!
無垠草場,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她不需要別人來規劃!
她身下的馬兒似乎也與她親和了起來,跑得越發輕盈快速。
風馳電掣,縱橫天地間。
這樣天高海闊任鳥飛的感覺,完全就不是在家里的小打小鬧可以相提并論的。
榮安身上,久違的通體舒暢,渾身都有用不完勁兒的感覺又回來了…
這邊,朱承熠正被眾人取笑。他也不由暗暗嘆氣,這個人身上,究竟發生過什么,讓她將自己包裹得那般嚴實?怎么都不愿走出來?
她就那么害怕被固定,被束縛嗎?
可這天下,從來都沒有絕對的自在!
眾人只見虞榮安黑衣白馬,馳騁在藍天碧草之中,如同一幅畫般美好。
身后眾人嘖嘖稱贊,朱承熠低哼勾指到嘴邊,吹出一聲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