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熠知道榮安身子不適,便主動與她說話分散注意力,說起了他王府和燕安的種種。
殊不知榮安腦子一渾,想到燕安,想到自身難保,又想嘆了。
“我想靜靜。”
“怎么?”
“我要捋捋。”
“還要捋?嗯?”他一回頭。“你別忘了,你的名,你的身,都是我的了。”
榮安瞪他。
她今生既然不在意名,或許也可以不在意身。
重活一世的人了,還糾結這些嗎?
何況,他是個絕色,說起來,自己談不上吃虧。若是這么想,心里就舒坦了吧?
只是抱了下,親了下,既沒有少一塊肉,也沒有目擊證人,她若抵賴…
“我們的事,先保密。”
他再次一回頭。
“是我見不得人,還是你又想反悔?”他將眼神對上來。
榮安則心虛垂垂腦袋。
“你想多了。”底氣分明不足。
“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你被我蓋過章了,就別想跑。”他一聲冷笑。這種人,他早防著了。“你脖子上被我啃了一口。”
“…什么?”
“你被我留了記號!”
沒有鏡子,她看不見。在哪兒?是…什么時候?是第二次她嚇慘時,還是第三次她腦子如漿糊一般時?
可恥!
他可恥!自己也可恥!稀里糊涂的,犯錯了吧?
所以說啊,色即是空。
若色字當頭,一切空空啊!
“就你那個被蟲咬的包旁邊。一般人不會注意到。但你若反悔,我就指給御醫看。讓他幫著瞧瞧那是個什么印子!”朱承熠知道,相比她自己的得失,她更在意家族父母的名聲。
都已經從了,還敢反悔?怎么還弄得是他被占了便宜一般?朱承熠才不客氣!
榮安瞪了他好一會兒。
隨后,泄氣。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
看在他救命恩人的份上。
“我暫時不想和你說話。別理我!”
“哼。”
但一會兒后,榮安還是主動開口了。
“約法三章?”
“你說。”
“你先前答應的,都得做到。你府里的眼線可以不用全清,但我嫁你后住的地方必須安全無人監視。你的人得借我用。你要幫我多護著我家人,包括葛家…”
“放心。我說到做到。府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我會想法子全清掉。絕對不會礙你眼,礙你事。至于你家人,我一向護著,還用說嗎?”哼,連于彤和葛薇都是他幫忙撮合的。
“在隱患消除前,確保家人都能無恙前,我不想去燕安。”
“嗯。”幾年之內,怕是想回都回不了。
“你不能干涉我太多。”
“可以。”他不干涉,但會參與。
“還有!”榮安一把拽了他發,示意他回頭,再次將審視的目光投向他。“你是真喜歡我嗎?”
“是!”他答得毫不猶豫,眼神也沒有閃躲,定定的,直直的,一眼不眨給了她一個堅定眼神,由著她打量。
榮安見他又要湊上來,趕緊收回了視線。
若說他是假裝,那只能說,裝的太好了。
她看人不準,今生雖有長進,但她對自己并無自信。所以她才一直說,少了點什么。不是因為別人,全因她自己啊!
“那你能做到從一而終嗎?”刁難。她就是刁難。就他這個身份,這事根本不可能。
“那你先告訴我,為何有這個要求?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會吃醋嗎?”
“…”他比她想象中還要壞。“因為…你抱起來還不錯。比想象中踏實。這輩子,我擁有的東西,不想被分享,也不想失去了。你就當我貪心吧。”
朱承熠又是一哼。
東西?他被歸于東西了嗎?罷,至少是她想霸占的。
“我本心是愿意的。”女人什么的,他真不貪。
“哼。”果然,沒法一口應下了。
“所以我會努力達成這個目的。”他回眸,一下看懂了她那點退縮心思。“你知道的,我爹身邊的幾個妾,也都不是他自己要的。皇上要送,根本沒法拒。哪怕是個奸細也只能留著徐徐圖之。”
所以,他也一直覺得,身邊有一個女人就夠了。既是自己清凈,也為了子嗣著想。血統正了,能省掉多少麻煩?想想虞爹,想想皇帝…一半的煩惱都因女人而起,所以,有一個足矣。
“但辦法總比困難多。”
他再次看來:“我能答應你,我的身心,都只屬于你。”
他神采飛揚:“這種屈辱要求,能應下的人,可不多哦!尤其是我這么風流倜儻一表人才的。”
榮安愣。
她沒想到他能答應這么多。
她一直覺得,皇室男人都多情。朱永昊前世是收了一個又一個,只要有用,都能放在身邊。她的那個逆子,何嘗不是早早就有了兩個相好,恨不得沒立后就全給封了妃,還口口聲聲都是愛。
就連朱永興那樣的呆子,何嘗不是一妃三妾,全都是深情厚意?
他會是例外嗎?
榮安使勁想,就是想不起,朱承熠前世的妻子是誰?在他身上,她記得最多的便是他的死。其他的記憶,都零碎得很。
不但是他的妻,就連他是否成婚,可有孩子,她都想不起來。
也不像是忘了,倒似是被抹了一般,那記憶就那么憑空消失了。這種玄之又玄的感覺,讓她會心慌。
“我爹和我,若只能選一…”她只是想知道,他這么一直跟隨,究竟是利益多,還是感情多。她承認,她開始貪心了。
“你!”他眼神未動。“選你。時間來證明,可好?”
“好。”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
他捧了她臉:“那我便告訴你,我既選擇了。那即便皇上沒了,你爹倒了,你身后沒有助力了,我也不會重娶,不放棄你,不會改變我剛剛的保證。你把心吞回去吧!”
她缺安全感。他知道。他的出現改變了她的計劃,他也知道。所以他想收住她心,歸根究底,是要讓她將心穩下來。
她點著頭,眼里光彩一多,柔和滿眸,讓他忍不住親了下她額頭。
“還有一點。我有一些秘密…”榮安頭疼的事,實在太多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他,自己是個比他還大了不少的妖怪。
“不想說就別說。”他繼續爽快。“等你想說再說,你不說我也絕不探究。我不在意!如你所言,過去的事,不用回味。珍惜眼前,珍視將來更重要!”
榮安笑。
心頭軟了。
想問的都問了,她沒問題,也沒疑惑了。
她終于決定可以拋開那些顧忌,真的試一試了。
不久前答應她時,她神志不清。
但此刻她很清醒。
當她主動去拉了他揉到她頭上的手時,心跳還是一下下的紊亂。
她喜歡他——她也很確定。
她很慶幸他沒放棄她。
慢慢騰騰下山,直到山腰,朱承熠卻發現了不對。
他的馬…
一開始,他以為是因為下坡的緣故,所以馬跑得有些快。
但漸漸,他拉韁的手需要用的力越來越多了。
他的馬不但蹄子越來越快,連情緒也不太對。
他發現馬眼中少了一份清澈,有些渾。
這匹馬雖不是他京中的坐騎,卻是他在圍場騎得最多的一匹,默契度和親和度按理是很不錯的。
怎會如此?
朱承熠看向馬兒,卻發現馬兒還一直往他身邊靠,他幾乎能感受到這馬的不安。
哪里不對?
“榮安,下馬了!”朱承熠不等榮安回應,快速將榮安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緊盯那馬的他,注意到那馬有明顯的一松。
他一拍馬身,那馬竟如釋重負快跑開了。
是不回頭,撒腿就跑,迫不及待的那種。
榮安反應了過來。
“所以,問題不在馬身上,在我身上對嗎?”否則沒道理兩匹馬都在接觸了她的一段時間后會異常。
“應該是!”
朱承熠上下打量榮安,又湊近了她嗅了嗅。
最后將注意力放到了她腰間的那只荷包上。
這里邊,放著昨日朱永澤給的那個藥包。
難道是他?
朱承熠將荷包塞進自己衣襟內袋:“回去再說。”
“嘶——”她剛一邁開步,就痛出聲了。
“回去抹點藥,明日就好了。”他知道,她定是腿部內側被磨破了。
大概為了讓她不那么難堪,他二話沒說就將她背了起來。
這一次,她沒什么推卻,安心趴在了他寬厚結實的后背上。
朱承熠笑了起來。
“如此這般,怕是沒法保密了。”
他救了她,還將她背下了山。
眾目睽睽看見他們親密接觸的兩人后,是否保密也就無意義了。倒是合了他意。
“不保密了。我喜歡。”
她喃喃的聲音撩得他心頭發酥,耳邊被她吐出的氣一吹,差點就手抖了。他喉結一動,吞了吞口水,扭頭輕啄她唇。
她一點沒有避開,只將他摟得更緊。
若不是擔心聲音傳出去,他簡直想要哈哈大笑一場。
他一點都不想和她分開了。
若不是她受著傷,他大概會磨到天黑下山。
朱承熠:“我們早點成婚吧?”
“這會兒就提這個,太早了吧?”
“不早了。”早點吃干抹凈,她才不會逃跑。早點弄在身邊,才能解他長夜之苦。早點生下孩子,趁著皇帝健在,虞爹大權在握,至少先保下血脈,他才能和她一道,義無反顧去斗。而且…“我堅信你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太能闖禍,不放心啊!
“我爹也會保護我。”
“你爹要保護你娘。”他又補了一句:“于彤要保護葛家。”
“…”所以只有她沒有人保護。
“你有我!各歸其位,才是最好的。”
“我考慮下。”
“別考慮太久,你要是拖拉,我讓皇上賜婚下月就成親。”
“至少也得明年這個時候。”她還沒玩夠。一年時間,好好享受。
“你做夢!我等不到明年。”
“朱承熠,已經八月底了。你讓我三四個月內嫁你,你才是做夢。”太著急了。
“我不在意嫁妝,你把你的人帶來就成。我府里什么都有,你缺什么我給你買。我府里下人也多,你陪嫁的人沒有也行。”
“我在意的是這些嗎?我喜歡現在的將軍府,我也想多陪陪我娘。”
“這也算是顧慮?我什么時候說,嫁了我就不讓你回娘家了?”
他笑。他沒長輩在京城,其實他也喜歡那種樂呵呵,暖融融的家庭氛圍。
“我們可以常常回將軍府,時不時小住一段時間。”
榮安驚:“可以嗎?”
“哈!我是紈绔,你是胡鬧,你我都是京中有名的荒唐無禮人,這些小事算事嗎?大概連三姑六婆都懶得嚼這樣的事,只要你爹愿意就行。”
“我爹自然愿意。”
“那就行了。甚至過年過節都可以在你家。如此你可放心了?”
“聽著還不賴。”榮安想了想。“今后你要是在馬場忙,就不用每日趕回京。我可以回我家住。”
朱承熠哭笑不得。還沒成婚,她已經在打算將他從身邊趕走了嗎?
“你多操心了。若不出意外,你我成婚前,我的職務就要變了。我下一個職務,肯定是在京中。”猜得不錯的話,應該是會進入正經官員編制中,甚至是在皇帝身邊。
“所以我早說了,嫁我是大好事。你就別浪費時間了。”他蹭了蹭她臉。“我很好。人好,身體也好。保證讓你滿意。各方面。”
“別葷。”
“你竟然能聽懂,可見你也不是什么正經人。”
“我正經太久了。”
“你對自己的認識倒是足夠!”
“要不要我正經回去?”
“那倒不用。別壓抑天性。憋著不好。”
這會兒的朱承熠,心情大好。
她的心徹底打開,他只覺連吹來的風絲都是甜的。
而瞧見前邊來人時,榮安恰到好處“暈”了。
“狐貍!”朱承熠心下暗罵…
半刻鐘前,不少人看見朱承熠的馬沖出山區后,還都在議論紛紛地打趣他們大概是嫌馬礙事。
但直到隱約看見朱承熠背著虞榮安下山,眾人的嬉笑漸漸收斂。
那么,虞榮安的馬呢?
即便是朱承熠收服美人心,也沒道理敢大搖大擺這么無禮。他就不怕被虞博鴻大卸八塊?
所以,肯定是出事了。
很快,從侍衛,到長寧兩人,再到泰王和他們組的隊員全都在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