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和顏飛卿見常茹菲來了,趕緊揮手招呼。
常茹菲這才知道,她們此刻的關注點,是虞榮安的院子。
而她們手上,有三只藥包。
原來,是朱承熠來了,這些香包就是他送來的。三只藥包,分別就是送給陶云、顏飛卿和她常茹菲的。
“燕安王世子,親自來送藥包?剛剛?”常茹菲也有些驚訝。
這大晚上的,他一個外男,親自前來?
然后,回答她的,是好友的頻頻點頭。
說是不久前,朱承熠找人查驗了慶南王世子的香包,從御醫到軍醫都覺得極好。既沒有藥包的沖味,又帶有高級的香味,對人體無毒無害,當然最重要的,是經過檢驗,發現蛇蟲鼠蟻都對這氣味厭惡,幾乎就是掉頭就走的程度…
于是朱承熠便將正與人喝得痛快的朱永澤給強行拉走了。
朱永澤自是不愿,可朱承熠大道理一大通,還搬出了大局,搬出了皇上,弄得朱永澤不得不乖乖離開。
隨后,朱承熠便逼著他用最快速度先趕制了三只香包出來,此外,還讓他幫著御醫改良一下宮中這次準備的防蟲藥…
常茹菲這才明白,剛剛朱永澤看見自己的不痛快源自何處,大半夜隨身帶著大量藥物又是為何。
是他剛被逼著做了三只香包,回到宴席地,卻發現酒宴已散,他沒酒喝還不能歇,因為他還得幫著連夜改藥方。所以看見三香包一主人的她時,才會說話沒頭沒腦,還一臉不甘愿…
常茹菲噗嗤一笑。這人,是倒霉呢?還是做了什么,被朱承熠給咬上了?
“那…你們為何不回去,站這兒作甚?”
“因為…朱承熠還在榮安那兒。”
“嘶——”
“咱們看會兒熱鬧!”
陶云和顏飛卿笑了起來。
一刻多鐘前,朱承熠就那么光明正大來到別院,并在眾目睽睽下,親自到陶云院中送藥包。正好顏飛卿在跟陶云說話,于是三只藥包便都交到了她們手上。
隨后,朱承熠便去到了隔壁,給榮安送荷包去了。
這大晚上,一個男子,就這么上門了。要說起來,那是豈有此理,成何體統,可惡至極,理當問責…
可人家偏就腰板挺直,理由充分,行事坦蕩,理直氣壯,毫無下流齷齪表露,也絲毫不加遮掩…
就連別院負責門禁的嬤嬤也無話可說。
而且為了避嫌,虞榮安院中之門也沒關,任由眾人視線打探,反更顯得他的坦蕩了。
于是,除了陶云她們,還引了不少人前來圍觀。
多少人都瞠目結舌,議論紛紛,從沒見過有男子如此不遮掩自己意圖,毫不顧忌其他,只為目的向前沖。
“挺好!”常茹菲倒是直言贊了。“干干脆脆,想做就做!燕安王世子行事坦蕩,才是真有擔當。總比那些個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偽君子強了百遍!榮安選他,不會吃虧!”
一時間,不少人都有些酸。被人這樣明著追著求著,也是一種幸運不是?
此刻的榮安正磨著牙,在一眾窺探的視線里看他拿著一只香囊。
“快接啊!”他似笑非笑。
“這分明是你的香囊。”榮安能認出。他佩的香囊都是很招搖的那種金線繡成,讓她不注意都不成。這只香囊,正是他今日一整日掛在腰上的那只。
“果然口是心非了吧。嘴上說著不要,暗地里還是在關注著我。一眼就認出了我的香囊。”他笑:“是。那貨的香囊被我扔了,但他香囊里的藥包被我拿了出來放到了這只香囊里。你戴上吧。”
榮安嘖聲。
“這香囊是你的私物,我不要。”
“反正我等你接下香囊再走。只要你不介意被人一直圍觀下去。”
榮安咬著唇。
她的腦子沒他好用。
她的臉皮也不如他厚。
接與不接,都是她吃虧。
接了,她就是拿了他私物。不接,他有的是理由和她磨。
而事實上,從他不要臉面當著所有人,在這大晚上過來時,她便已經吃了大虧了。
榮安幽幽一嘆。
她身邊人,幾乎全被他收服了。葛家人,府里上下,皆是如此。她本以為,爹那關他會很難過,可她不知他用的什么辦法,最近爹再沒說一個不字,反而每回他來將軍府,都會與他私聊上一陣。
另外,也不知何時開始,她身邊的丫頭們也開始總時不時幫他說好話。
在民眾眼里,他和她的名聲更早就綁定在了一起。
可以想象,今日他這一趟前來后,又將引了多大的風言風語。偏他還先去了陶云她們那兒,更弄了個“愛屋及烏”的假象,整個別院,就她們四人有所得,自然引了更多人心頭一酸,前來圍觀。
他還真是“寵”呢!
榮安卻知道,他的主要目的,還是吃了醋,用這種方法來給她蓋章,讓對她有意之人知難而退。
然而,不接還能如何?
榮安伸手接了。
“我讓你想的事,你還是趕緊的。皇上給了三日之期。且不許抗旨!”朱承熠一臉燦笑。“我等你。”說罷,他便瀟灑轉身離開了。
三日?
榮安還沒從這個詞中緩過來,外邊三人已經進來了。
常茹菲對朱承熠贊不絕口,顏飛卿和陶云雖并不完全知曉今晚對朱永霖暗算的全過程,但下意識有數,其中除了長寧應該還有朱承熠的手筆。所以對于幫了她們這么多忙的朱承熠,她們自然沒法說不好…
于是榮安發現,她的好友們,也都“倒戈”了。
更可惡的,是她才知道,常茹菲去追郭品用的馬是找朱承熠借的,而朱承熠還答應這馬留在別院給她用。他的爽快,更是讓常茹菲贊了又贊,認定他是個可相交的爽快人…
榮安有些無語。
看來,她真的是孤軍奮戰了。
而三天后,就要定局。
那她這負隅頑抗的仗,還有必要打下去嗎?
第二日便是馬場之行了。
午后到達馬場后,眾人還是深深震撼到了。
一聲口哨吹響后,上千匹的駿馬啊,在碧綠的草場頓時井然有序跑了起來,讓眾人一下心頭跟著滾燙。
就是皇帝,也是前一晚的郁悶一散而空,胸中充斥了驕傲自豪。
幾代人養不好的馬,似乎真在朱承熠手下“起死回生”了。
他帶來的馬駒,沒有一匹夭折的。
燕安地兩次送來的駿馬,只有不到十匹因為水土不服而折損。
而從北營禁軍里送來寄養的三百匹馬,均是較先前健壯了兩分,速度也提上來了一二。
皇帝對朱承熠贊了又贊,拍了他肩三回,當著眾人面,應承說,待今次圍獵結束后,可以再給馬場擴一擴地方,并擴充他的御馬監。等他將人手培養起來后,便調他去其他部門繼續歷練。在那之前,希望他再接再厲!
如此,皇帝算是給他當眾允下了個前程。
事實原本皇帝便有這打算了。
既然準備給他和虞榮安賜婚,即便不看燕安面子,虞博鴻面子,就沖收攏在場塞地之人的人心,也總得給他提一提官職的。這小子成了虞家女婿,皇帝基本沒了后顧之憂。既然他得用,自己便敢用…
明日就是馬球賽,今日將會定下隊伍來。
皇帝宣布,明日比賽他就不下場了,但由他來主持和開球。
今日則先定好了隊伍,各自練一練。
兩只隊伍的主領人昨日便已宣布,為太子和泰王。
所以此刻要做的,便是選拔兩支隊伍的成員。
皇帝示意,所有愿意下場的才俊皆可試著爭奪名額。
于是,一場簡單的賽馬擊球比試被安排了下來。
每支隊伍各取十人,而這選拔比試成績最好的兩人,便將成為兩支隊伍的主將。
將球擊入指定門洞得一分。當得分者到達二十人時,比試即刻停止。屆時得分最高兩人為主將,其余人等按分數由高到低自行選擇加入的隊伍。
皇帝心有考察人才之意。
除了帶來的武將才俊,他還給了侍衛和禁軍各十個名額。
侍衛和禁軍里,昨日便已進行了簡單選拔。
此刻這部分人一下場,那威武氣勢倒是嚇得好幾個紈绔畏縮著退了回去。
但即便如此,整場參與爭奪名額的,也有八十多人。
如此,這開球,至少要好幾十次,便成了個體力活。
虞博鴻被皇帝叫來開球。
他開的球,勢大力沉,速度奇快,確實考驗技術。
這個時候,反應力、爆發力和對馬匹的掌控力便成了最重要的考察點。
哨一吹,一球出,朱承熠一馬當先竄了出去。
騎術好占了極大優勢。
他最先搶到了球。
更絕的,不是他身后眾人望塵莫及,只有追逐的份,而是那球從被他球仗觸上后,就有如被黏住般乖乖聽話。
身后人趕往球門阻截,朱承熠卻能做到執杖乘勢奔躍,運球于空中,連擊十幾下而馬馳不止。
如疾風閃電,開場才不過十息,他的一個勢如破竹的猛擊后,便拔得了頭籌。
球進了!
皇帝笑。這小子,就沖那執仗顛球不落空的本事,沒個幾年可練不成。可見這家伙沒少沉湎馬球。果然是如早先暗人稟告,這家伙玩樂最在行!
之后,虞博鴻又連續擊出了幾球,場上競爭愈加激烈。
有意思的一幕,是那慶南王世子朱永澤似杠上了朱承熠。
朱承熠有球,他就截。
朱承熠搶球,他就阻。
朱承熠好笑又好氣,自然知曉他是因為昨晚之事故意找茬。
朱永澤在南邊也是慣常騎馬的。馬球雖打得不多,但他騎術也很好。于是,兩人就那般毫不相讓地黏在了一塊。
“你個憨子!我已進了三球,基本確定主將之位。你擋著我意義何在?”朱承熠忍不住罵。“把我惹怒就來反粘了你,屆時你連比賽資格都沒了。”
朱永澤則突地一驚。
“虞榮安!”他聲音一顫,看向了女賓方向。
朱承熠心下咯噔,趕緊回看。
人群里,他一眼就能找到那個一身素淡珍珠紫,在他眼里卻格外亮眼的存在。她好好的站那兒,笑得樂不可支。
朱承熠自然知道她笑什么。
因為他這一回頭,他的球,被朱永澤搶走了。
那朱永澤也正笑罵回懟:“誰是憨子?你才是!憨貨!哈哈哈!”
不等朱承熠搶回球,他已大力一擊,球入球門…
而一刻鐘后,朱承熠已有七顆球的入賬,頭名基本穩當。
他悠哉看起了戲。場邊有記錄牌,第二名是郝巖,進了三顆球。顯然為了姻緣和顏飛卿,這家伙很是努力。而第三,則是一球落后的朱永澤。
再往后看,已有十八人進了球。
所以,比試很快就將結束。
朱承熠注意到,郝巖手上還有一球。這球一進,朱永澤想要追上他,便再無可能。他將成為第二。
但,郝巖卻突然失誤了。
他的那顆球,咕嚕嚕地就從他的杖上一滑,竟然往朱永澤的方向滾去了。
朱永澤哪里會錯過這樣的好機會,自然勢如疾風地扣住了球,并迅速一下抽打,妥妥進了漂亮的一球。
朱承熠勾勾唇。
這郝巖不錯。
外行人看不懂,他作為旁觀者,清楚看見郝巖在搶到球后,故意有一個拉馬接近朱永澤方向的動作。他十分確定,這個球是郝巖故意失誤,偷摸喂給了朱永澤的。
是個聰明人!
因為時間將到。
自己這個主將已是板上釘釘。都知自己和太子不對付,自己肯定不會加入太子隊伍。
這么一來,自己選走泰王隊伍后,郝巖不但得加入太子隊伍,還得成為太子隊伍的主將。
顯然他并不想!
其實朱承熠原本以為,因為顏飛卿姓顏,所以與她確定心意的郝巖為了婚事會站在太子那邊。但這郝巖不錯,有原則而不趨炎附勢,顏飛卿這次選的很好!…
郝巖確實不愿加入太子隊伍。
因為他認定太子是卑鄙齷齪的朱永霖的保護傘。顏飛卿從明艷如花到被害成此刻這弱風扶柳樣,分明多是被他們狼狽為奸的結果。作為表哥,朱永昊若為飛卿著想,早就甩掉朱永霖了,但他還不是想拿飛卿換利益?
而自己想求娶飛卿,是要帶她擺脫桎梏,而不是自己加入他們的陣營。所以于情于理于舊仇,他都不會選太子!
因而,在朱承熠成了頭名后,他寧可退步也不能成為主將!
沒多久,這場比試就結束了。
與朱永澤同分的郝巖自認技不如人甘愿第三,留了沾沾自喜的朱永澤成了太子隊伍的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