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與廖靜在花廳說話。
沒有外人,說話自由。
“那你可得抓緊些。我姐畢竟再有一個多月就進門了。”
廖靜哼笑。
“你是不知道太子有多恨她!什么鳳格,我可看不出那龍對她這個鳳有半點情分!我夠讓朱永昊糟心了吧?可和虞榮華一比,他對我那點厭惡也就是九牛一毛。所以她進門也是白扯。想與我爭寵,難!”
“你別小看她,她最近跌跟頭是因為有我鉗制,還沒她娘相幫。等她離開虞家,她和她娘一定會卷土重來。你自己小心著點。你們雖都是廖家人,但廖家待人一向有親疏,我想你還沒忘吧?”
一提這事,廖靜又開始磨牙了。
可不是?她這個正宗的廖家女在虞榮華跟前一向就是個婢子般的存在。今后同一屋檐下,那種家族的偏袒難免不會重現。
“我一向腦子轉得不快,你能多給我說說嗎?”
“我猜,她進門后,廖家會先勸你照顧她,多幫襯她,然后會讓你分寵,讓你們姐妹同心一起分享寵愛,爭取都有子嗣保障。
但榮華一旦起勢,定會強壓你一頭。她比你能干,你早她兩個多月在太子府拿到的權利,人脈和掌控力要么被她奪走,要么會被直接要求轉交到她手上…”
“她做夢!”
榮安話未說完,廖靜卻是倏地站起打斷,反叫榮安嚇一跳。
“你說的都對!”
廖靜咬著唇。
“哪里要等到她進門?已經開始了。昨日廖家來人尋我回娘家,我還以為什么大事,原來是為了虞榮華。我今兒到家后,一堆人坐那兒開始勸我,說了足足半個時辰姐妹同心,錦繡前程的廢話。
可笑,她還沒進門呢,那幫人就已經在給我灌輸我與虞榮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與她共同命運的道理了。
讓我來找你,也是為了榮華的第一步。他們不被允許進入虞家,便讓我一定要千方百計進你家門。軟的不行,就用太子側妃的威勢!讓你不得不放我進來!總之一定要來看看榮華,給榮華帶個口信,并給你個下馬威!
可笑嗎?這個太子側妃的位置是我自己努力掙來的,為了這個位子我連名聲都豁出去了,他們為我做了什么?有什么臉面讓我用努力掙來的一切為虞榮華鋪路?虞榮華配嗎?配讓我拿雞毛當令箭再與你對上?
其實我是愿意來的。因為我想和你說說話,我想親口謝過你,我想親眼看看榮華的慘,可在我家長輩說出那些為了我好的話后,我心里拔涼。
他們此刻就這樣了,等虞榮華進門后,只怕我又得被他們逼成婢子了。榮安,你看得清楚,你再給我支支招吧?”
“我能有什么辦法。”
榮安給她倒了杯茶示意稍安勿躁。“我只能勸你趁這會兒趕緊將太子府中的權利牢牢抓住,有機會多多籠絡人心,安插人手。多多把握住太子的心。這些,你娘應該比我懂。”
“嗯,我娘也是這么說。”
正是因為榮安每回說的都和魏氏一樣,廖靜才覺得榮安是為了她好,為她著想,因而對榮安也是越發信任和依賴。
“我娘…已經在給我偷偷調教兩個姿色不一般的通房了。等我有孕了,她們便會入府。總之,是不會便宜了虞榮華。我娘和弟弟想要不被欺負,我就必須努力。”
“那祝你…平步青云吧!”榮安拿杯子與廖靜一碰。
“多謝你。榮安,你是我朋友。”廖靜鄭重點頭。“欠你的人情我還記得,以后要我幫忙你開口便是。”
看著略有憨氣的廖靜,榮安愣了一下。
朋友?廖靜這丫頭,到底還是純真。
榮安想到早先廖靜為了維護榮華,幾次抱不平強出頭的模樣,那時候的她,可不是像極了前世的自己?
但她比自己幸運,自己前世到死才看清那些人的真面目。而她,因著自己的搗亂,醒悟得早,已經開始反擊和奮斗了。
“你在太子府,別太輕信人了。那里的人際和利益關系,肯定比廖家復雜。人心隔肚皮,你悠著點。”榮安忍不住告誡。
“嗯。我明白的。你放心,我沒那么傻了。親人都未必可靠,我誰都不信!”
“對了,錦繡她…”今日廖靜上門,身后還跟了錦繡。
“上次字條的事被我攬下了,那日對質的時候,我直言是我因為想要去尋朱永昊,所以從錦繡手中搶走了那張約見字條,因此錦繡沒被追究,在廖家人眼里她還是那個忠心為主的丫頭。”
廖靜又是冷笑。
“錦繡幾人被你趕走后,投奔了廖家。老太太說,榮華的奴才都是頂好的。既機靈聰明又會辦事,讓我從那幾人里選一個帶在身邊調教…可笑吧?我是沒有奴才嗎?為何要接收別人的奴才?
我娘反對,卻被老太太強勢斥了。
呵,我竟也不清楚,他們的真正意圖是想要我先幫虞榮華調教一個在太子府的眼線呢?還是光明正大將一個眼線安插在我身邊,此刻幫著廖家監視我,將來幫著榮華盯住我!”
這更是廖靜恨恨的一個原因。家族待她,完全只是利用…先前將她賣給朱永霖,此刻讓她成為受控制的踏腳石…廖靜心冷的同時,對家族的恨意也越發強烈。
榮安驚訝。
確實,廖家人心思太招人恨。
“兩者皆有吧。”
“我娘也覺如此。”
廖靜唇角一勾。“所以我在那幾人里選了錦繡。管他們意欲何為,總之都沒用就是了。我抓著錦繡的把柄,誰是誰的眼線,還不一定呢。他們這般待我,我便越發只剩爭氣這一條路了。錦繡這件事,還是多虧你。幸得當日你提點。”
廖靜和魏氏都覺得,榮安是她們的福星。若沒有榮安將將軍府的水攪得那般渾,廖文慈不會有今日,虞榮華也不會從太子妃位跌落,反而倒是促成了廖靜太子身邊第一人的地位。只要她夠努力保住眼下成果,擺脫受控局面是早晚,她們的好日子在后頭。
“別一直謝了,當日我也只是看你苦求,又想著給虞榮華添堵,才告訴了你那些。”
“是!所以我娘說,你是可交的。因為你不遮著掩著,毫不遮掩你的意圖。我娘說了,你這種明著壞的,比那些背后捅刀的強多了!”
榮安哭笑不得。
“多謝你和你娘夸獎了。”今生的自己,確實不算是好人。
“言歸正傳,你不是來商定嫁妝的嗎?”
榮安拿了張單子遞到廖靜跟前。
“我家給虞榮華出的嫁妝我都列好了,你直接拿這單子給廖家過目就是!”
廖靜看了幾眼隨后笑起。
“這些本就都是榮華的吧?”
好個一毛不拔的虞榮安,太狠了!
榮華有多少好東西,別人不知廖靜哪會不曉?這張單子上多是首飾和擺設,全都是虞榮華珍藏多年的寶貝。
什么嫁妝單子,榮安分明就是把榮華院中之物給羅列了一遍。
私物轉公,再變嫁妝,虞家連銀子都不用花。
“對。”榮安坦蕩。
她就是不想出銀子給白眼狼出嫁。
“你直接拿給廖文慈便是。告訴她,我這個當家的還沒出嫁,什么都不懂不會。要準備什么我不清楚,便請她那個做娘的去準備了。別指望靠我來給我姐風光大嫁。榮華出嫁什么排場,全靠她來安排。
另外告訴她,我府上財力有限沒銀子。這張單子所列已是極限。她若不滿意,便自己往里貼補。”
榮安已經覺得虧得很了。
榮華出嫁突然提前,將軍府再賴皮,多少也總要裝點府宅,總要置辦酒席。零零散散,幾百兩是肯定要的。
多虧她先前已從榮華那里訛來一筆銀子貼補到府上的開支里,否則她還得往里倒搭。她才不愿干那事!
此刻羊毛回到羊身上,也算是對得起虞榮華了!
廖靜盯著單子卻是越看越好笑。
單子上這才多少嫁妝,離風光二字還遠著呢!
“廖文慈能答應嗎?”據廖靜所知,廖文慈為了榮華,剛在行善上砸了一萬多兩,孝敬皇后,結交貴婦,爭取助力又花了近萬兩,加上她屢次被榮安訛走的銀子,荷包也該見底了。
這會兒再準備虞榮華婚事,勢必很吃力。
“不答應也必須答應!她哪里敢得罪我家,畢竟榮英還在府上住著呢。我是壞人她知道,所以她一定得對我客氣些。”若不是留著榮英能多少讓廖家顧忌些,她早就勸爹將人送出去也好圖個清靜。
“再說了,廖文慈不是還有很多產業嗎?她隨意出手兩個鋪子也夠虞榮華風光大嫁了。”
廖靜聞言又是一酸。
“可不是!”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廖文慈這個出嫁的女兒當年從家族得到的陪嫁竟有那么豐厚!自己爹是廖家嫡孫,混了幾十年手里的產業也不如廖文慈!
自己想和虞榮華比?廖文慈只需甩出幾家鋪子陪嫁也足夠碾壓自己了。太子和皇后對虞榮華意見再大,看見那沉甸甸的嫁妝單子也會留上幾分顏面吧?
“銀子,能擺平很多事呢!”廖靜喃喃。
“嗯?”榮安略過了廖靜言語里的意難平,敏銳察覺她話里有話。
廖靜想想,倒也沒有什么不妥,便道了來:“榮華的良娣圣旨下來后,為了讓她婚期提前,是我家老祖宗親自跑了宮里找的皇后。那日,她還把一直負責府上賬務,一年只露幾次面的崔爺帶進了宮里。之后第二日婚期就定下了。你不覺得太順利了?”
榮安眉頭一緊。
確實。
皇后當時已厭極了榮華,若說給幾個銀子就讓她爽快答應提前婚事未免太掉價。而且定日子不是皇后一人說了算,她還得去皇帝跟前周旋。而皇后最近不招皇帝待見,能讓皇后頂著被皇帝厭恨的壓力,絕對是有特殊的緣故。
“我娘覺得,十有八九是老祖宗許下什么產業上的大利才讓皇后松了口動了心。否則也不會勞動崔爺。我在廖家十幾年,才總共見過了崔爺三四次。”
榮安再次想到了之前那個疑問。
“你家暗里究竟做的什么產業,為何能掙那么多銀子?”
“我若說我不知,你信不信?”
廖靜再次磨牙。“不騙你,這事我娘都不清楚。我爹那人,說白了就是附庸風雅的酒囊飯袋。不用勞心費力就有銀子拿,他才不問銀子來路。我爹尚不知,我娘半個外人就更難知曉了。
府里的大權都在老太太手里,廖文慈雖出嫁了,但老太太器重她,又一直指望榮華登頂,所以應該是將產業的運轉全都交到了廖文慈手里。她們母女才能既財大氣粗還地位非一般。”
“你家買賣是往哪個方向走的?”
“西北!”這廖靜知道。
“西北?你確定?”榮安身子前湊。這與她先前所猜測不謀而合。
“我確定啊!我爹年輕時因為我娘的抱怨和不滿,也曾經想要證明自己。我祖父當時給了他機會,讓他跟了崔爺幾日,便是往西北去的。但我爹吃不了苦,剛到草原就退卻了,一聽還要穿大漠,嚇得就回來了。從此也就認命再不去干涉家中買賣了。”
“做的什么?”
“只知是倒賣。其他不知。”
廖靜這話,與榮華如出一轍。
果然無論如何,都還是繞不開燕安地啊!
上次朱承熠說去查,也不知如何了…
“哦,對了!這個…你看怎么辦?”
廖靜推了一張紙過來。
“廖文慈給我的。她當日匆忙逃離,東西沒有收拾干凈。說你雖把她院中所有東西連同她私庫之物全退了回去,但她還有不少珍藏。這是明細。你看看。”
榮安噗笑,羅列還挺仔細。
上邊指明有在靜安居的古董,也有前院堂屋里掛著的字畫,還有鎖在大庫房里的不少擺設。
“廖文慈說了,這些東西倒也不用讓虞家都拿出來,便讓你用作榮華的陪嫁好了。另外,她在府里還有許多大件家具布料和藥材,她便留給虞家不拿回了。”
榮安呵。
靜安居的古董大概還在老太太手上,至于其他,她倒是不曾注意過。
但…她就是不想給!
不是她貪心想要,而是想讓廖文慈難受,報復性留下這些。
“廖靜,廖家那里…給你的壓力大嗎?”
廖靜笑顏如花:“我既把單子都遞給你了,自然是你說什么,我便做什么。你要我如何轉達,如此應對,直言便是。”
“那就好。你按我說的做,我帶你去見虞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