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榮英拿他賊溜溜的眼神悄悄打探朱承熠。
見朱承熠抿了口茶,表情緩和,已全無先前找茬的態度,他深覺自己策略成功。果然天下無人不愛馬屁,尤其是此般無用紈绔。
自己只需投其所好,定能得償所愿。
虞榮英面上笑顏更是燦爛了幾分,他又呵斥徐管事招呼不周,竟然沒有去拿出最好的龍井來招待貴客,此外,又指派了人趕緊去準備最好的小食,讓徐管事立馬去醉仙摟買最好的點心來…
朱承熠并未多言,靜靜看他人小鬼大,輕松就將小花廳里杵著的幾個人給支了出去,隨之對他報以一笑。
“我那個庶姐,不登大雅之堂,粗俗慣了,叫世子見笑了。”虞榮英眼中難掩恨意。
“哼!”朱承熠也是錯了錯牙。“何止難登大雅,簡直給臉不要臉!”
榮英聞言一喜。
果然!
果然朱承熠與虞榮安不對付!聽說他二人昨日在宮中就鬧了幾場,后來虞榮安當場拒婚,兩人皆是撂下狠話。此刻虞榮安不肯見他,甚至連自己都被推出來招呼他了,可見這兩人之間恨意。
“敢問世子此趟…”
“若不是昨日在圣上跟前應下來送禮,我才不受這份閑氣。你爹呢?究竟什么時候回來!”
“不急。應該快了。”
虞榮英心下有了計較。
“這蜜棗不錯,世子嘗嘗。”
一只瓷碟被推了出來,虞榮英指尖輕敲碟沿。
朱承熠順著沙沙聲一瞧,碟子底下,壓著一物。
而虞榮英手指輕翻下,可以清晰瞧見那被壓之物露出了一角,原來是張銀票。
“世子爺辛苦了,這是晚輩一點孝敬。”
朱承熠更覺好笑了,這小子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伸手輕翻,乖乖,二百兩。
“無功不受祿…”
“誒,世子萬莫推辭,收下晚輩一點心意。世子是保家衛國的棟梁,吃好喝好,身體康健,晚輩才能心安。”
虞榮英挺直了腰板。“世子放心,身為將軍府唯一的嫡子,銀子方面,充足得很。二百兩,不算什么。”他聽說朱承熠缺銀子,所以來之前,他便做了收買打算。
投石問路,這二百兩,先看看這人是不是能用。
“真沒想到,公子小小年紀,如此識大體啊!”
朱承熠頷首接下了銀票,擺了個略微深一點的笑容。
虞榮英也跟著笑出了兩顆虎牙。
“二百兩!小意思!”
“好個財大氣粗的小爺!”
“還行吧!我在將軍府拿一份錢,在外祖家還能拿一份。將軍府沒幾個錢,但廖家長輩都疼我,我就從來沒缺過銀子。”
朱承熠目露神往。
“你一個孩子,能有多少銀?”
“一出手二百兩,您覺得能少嗎?”
朱承熠表露訝異,到底還是一嘆。
“連個孩子出手都比我闊綽,隨便一個家族都一擲千金,怎么只我過得這么緊巴。”
“京中銀子是不經用,但銀子也很好掙啊!”
“好掙嗎?”朱承熠一臉疑問。
“好掙!世子過得緊巴嗎?”
“咳咳。”
“我外祖家挺多財路的,不知世子有沒有興趣?”
“哦?說來聽聽!”
就這樣,一個鋪臺階,一個走臺階。
一刻鐘后,朱承熠手里又多了一百兩和一封信。這是他剛接的活,只要向廖家遞這封信,就可以得到這一百兩。
“區區百兩…”他自然不滿足。
“想掙一千兩嗎?”虞榮英許下了重利。
“你說。”
“把我帶出府去。”
“什么?”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不管是明是暗,只要在我爹回來前送我去廖家,我便給你一千兩。”
“你有一千兩嗎?”朱承熠直搖頭。
“當然!”
虞榮英又遞來了一張銀票,二百兩的。
他自然沒那么多銀子。
事實,他總共就五百兩。就這都是他逢年過節和生辰時候存下的。他到底是個孩子,用銀子的地方不多,平常長輩要給也都是禮而不是銀。這些已是他的全部。剛給出三百兩,他便只剩這最后二百兩了。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他再心疼也得豁出去。
“二百兩?”朱承熠有些嫌棄。“不是千兩嗎?”
“這是定金。事成后我保證再拿八百兩給你。”
“那你先把剩余八百兩給我瞧瞧。”
“我…剩下的銀子,我讓廖家付。我是廖家的寶貝疙瘩,我在你手上,你還怕廖家賴賬嗎?”虞榮英一腦袋的汗,興奮又緊張,巴巴看著朱承熠。
他快急死了。
一晚上的功夫,府里變了天。
娘跑了,李嬤嬤死了,所有他和姐姐擁有的一切全都沒了。
錦衣玉食沒了,成群奴仆沒了,連自由都沒了。
姐姐的發落他看見了。那可是太子妃啊!不但被逼得幾次暈厥,連銀子都被搜刮一空了。那他呢?怕得更慘!
而他之所以還沒被發落卻只是因為爹還沒空!
爹離開前便撂下了狠話,說他娘不會再回來,他也休想出門,他以后沒有娘,沒有娘家,他連廖家都不能去!
“進宮陪讀…”當時他只問了這一句。
“也沒了!”他爹竟然咆哮:“你連人都沒學會做,進宮去丟人現眼嗎?”
他…有那么不堪嗎?
爹瘋了!那是他的前程啊!是虞家的榮耀啊!
爹的心太偏了,全都偏給虞榮安了!
這樣的家,誰還能待?
而府里昨晚加今日,防務重重,娘和廖家人怕沒法來救他。他怕,他再不想法子,真就永遠出不去了。
而且爹很快就回來了,等他的發落下來,他想離開便更難。
總算天無絕人之路,虞榮安的仇人上門了。
天知道此刻他的手有多抖。
朱承熠,或許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只要能去廖家,他依舊是那個前途無限的寶貝子,他還是有娘疼,有錢花,有人用…至于爹,他是真不稀罕!
一切都按著他的預想在走。
朱承熠果然是貪圖錢財的草包紈绔,輕而易舉就上了他的鉤。此刻他要做的,就是穩住這條魚。
“八百兩,對廖家真不算什么。不會讓你白跑的,你把我送過去,我娘也會感激你的。而且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
“不行!”朱承熠一臉可惜。“風險太大了!你消失了,明顯與我有關。到時候你倒是身無憂患,可我卻得承受你爹的喊打喊殺。區區二百兩銀子,讓我冒這風險。我可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