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在樹下等了許久,沒等到喬崢回來,恐喬崢是為尋水源進了瘴氣林,扶著樹身站了起來,朝喬崢離開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喬崢正在與一片調皮的沼澤頑強地對抗著,十五年游醫生涯,若非說有什么是他不曾經歷的,大概就是沼澤。
沼澤一眼望去,與尋常的泥坑無異,但它似乎深不見底,腿腳陷進去,不論如何用力都只能緩緩地、不停地往下墜。
先是腳踝,再是小腿,眼下是膝蓋。
越掙扎,陷得越快。
他不敢動了。
姬冥修趕到這邊時,大腿都陷進去了。
姬冥修眸光一頓:“沼澤?”
喬崢趕忙抬起手來:“別過來!”
太黑了,都不知沼澤是從哪兒開始的,萬一也一腳踩空,那可真是回天乏術了。
月光從厚重的云層探出了半顆腦袋,稀薄的銀光落了下來,被斑駁的枝葉篩碎了落下,微弱得幾乎看不見。
姬冥修也不敢大意,站在原地思索片刻,折了一截樹枝,在地面上探索而行。
這里是一片大沼澤,伴隨無數個小沼澤,從姬冥修發現的第一個小沼澤至喬崢深陷的沼澤,少說有二三丈,中途就姬冥修發現的小沼澤便不下八個,不知該說喬崢運氣好,還是運氣背,居然在布滿沼澤的小路上行進了數十米,他是怎么每一步都踩到土地了的?
距離喬崢六尺之距時,姬冥修停下了步子,開始解身上的腰帶:“把你的也解下來。”
兩個男人面對面解腰帶,這畫面其實是有些驚悚的。
但生死關頭,喬崢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將腰帶解了下來,衣衫松開,紫瑩草掉進了沼澤。
喬崢忙躬身去撈,這一撈,又下沉了不少。
姬冥修冷下臉來:“這個時候還顧什么草藥?!”
喬崢:女婿兇我。
“腰帶扔過來。”姬冥修伸出樹枝。
喬崢將滿是泥污的紫瑩草塞進了寬袖,隨后才將腰帶纏在了樹枝上。
姬冥修拿過喬崢的腰帶,與自己的打了個死結,一端拽在手里,另一端纏在樹枝上,給喬崢遞了過去:“纏好了,抓緊,不要松手。”
喬崢將腰帶在手腕上繞了幾圈,緊緊地握住,想到什么,神色復雜地看了姬冥修一眼:“你能不能行啊?”
“試試。”
姬冥修握緊了腰帶,用力一拽——
一道冷光閃過,腰帶斷了!
喬薇與第一美人各舉了一個火把,在瘴氣林小心翼翼地前行。
中途碰到了幾只不知死活的豺狼,被二人輕松地解決了。
不得不說,有個強悍的伙伴同行,是一件十分省心的事。
喬薇擦了剛剛宰過狼的匕首,放回刀鞘,道:“對了小威姑娘,還沒問你與王怎么樣了?在王府可還住得慣?”
第一美人嘆氣:“不太住得慣,天天那么多肉,我都開始吃胖了。”
你原本也不瘦好么?!
“對了,你那日打了將軍府的小姐,將軍府有沒有找你麻煩?”喬薇問道。
第一美人道:“找了,她親爹來的。”
喬薇道:“多羅將軍說什么了?”
第一美人道:“他讓我趕緊離開京城,回到高月族去,休得踏足京城一步,否則就對我不客氣。”
不愧是多羅明珠的爹,講的話都一樣,喬薇又道:“然后呢?”
第一美人云淡風輕道:“然后我就把他揍了。”
喬薇:“…”
人家是大梁的神將,你說揍就揍,也不怕皇上降罪啊!
“皇上可派人來‘問候’過你?”
第一美人嘖了一聲:“派了個姓福的太監,問東問西,真聒噪。”
還真的只是問候啊,多羅將軍挨打挨得太冤了。
“孩子是丞相的吧?”第一美人話鋒一轉。
喬薇怔了怔,不動聲色道:“王與你說的?”
“我自己猜的,他…”第一美人頓了頓,“大概也猜到了,就是不肯承認。”
這話…怎么聽著像在說王對她余情未了似的?喬薇笑了笑:“我想你誤會了,我和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早沒什么關系了,他一直纏著我,并非為了所謂的兒女私情,只是想利用我兒子去討好當今的皇帝。不過如今他有了三個,肯定不會再揪著我們母子不放了。”
第一美人道:“我的是女兒。”
喬薇驚訝,那三個虎頭虎腦的小和尚…是女兒?
等等,王不喜歡女兒,自然也不大可能寵愛她們的生母,當然若是第一美人生的閉月羞花自當別論,可惜她并不符合王的審美,那么王是出于什么考量,與她親密到連冥修的秘密都能分享了呢?
喬薇的眸子里迅速掠過一絲警惕,停住了腳步,凝眸看著前方的美人:“你不是來幫我救人的!”
第一美人的步子也頓住。
喬薇正色道:“王想讓你干什么?”
第一美人轉過身來:“他想讓我殺了你。”
喬薇不解:“為什么?”
第一美人很鎮定,絲毫沒有被人識破的心虛:“不知道,他只說我殺了你,他就不娶多羅紫玉,改為娶我。”
喬薇不可思議道:“這話你也信?”
第一美人道:“他立了字據。”
這么說,是真的了。
但王那家伙,怎么可能會想要她的命呢?盡管她也認為與王水火不容,但一種直覺,王對她還沒到非殺不可的一步。
究竟是為什么?
王在打在什么主意?
喬薇陷入了沉思,第一美人拔出了匕首,冷冷地指向喬薇:“我想你大概打不過我。”
喬薇看著明晃晃的刀尖,似乎能感覺到它上頭的寒意,她鎮定地看向第一美人:“那可不一定。”
“是嗎?”第一美人笑。
喬薇道:“你有沒有想過,丞相究竟是個什么身份?他除了是大梁權相,也是姬家少主,我雖沒去過姬家,但比素心宗更富有的家族,天底下恐怕找不出幾個了。你殺了我,就是殺了未來的丞相夫人、姬家的少奶奶,你有想過這么做的后果嗎?丞相不會放過你,姬家也不會。”
第一美人道:“姬家討厭你。”
喬薇不可置否道:“或許姬家真的不想接納我,但我畢竟是兩個孩子的生母,就算是為了家族的顏面,姬家也不可能不替我討回公道,屆時,別說你性命不保,整個高月族,都將遭受丞相與姬家的報復。不,不該這么假設,畢竟你殺不了我,待我逃回丞相身邊,向丞相告上一狀,你就死定了,雖然很遺憾,但恐怕王只是想借丞相的手除掉你。”
“我知道。”
“知道你還…”
喬薇話未說完,第一美人便舉著匕首朝她沖了過來。
懷中的小白驟然蘇醒,亮出了犀利的爪子。
說時遲那時快,第一美人一把扣住喬薇,另一手,擲出了匕首。
就聽得一聲慘叫,一道黑影從隱蔽的樹枝上跌落了下來。
小白的爪子已經撓到第一美人的汗毛了,又給生生地收了回來。
喬薇看著那個跌落在地的黑影,咒罵道:“混賬東西!居然派人跟蹤我?是不是王?”
第一美人聳了聳肩。
喬薇咬牙,就知道是他!
王八羔子,都這樣了還不老實做人,他想干嘛?怕第一美人殺不了她,他好及時出手么?還是說,索性把第一美人殺了嫁禍到她的頭上?
可惜了,誰都不是傻子!
喬薇走過去,從那人身上搜出了一個錢袋,打開將銀子倒了出來,錢袋扔回了他懷里,隨后望向黑漆漆的瘴氣林,冷聲道:“還有誰?都給我出來!”
沒有回應。
“小白!”
喬薇一聲令下,小白跐溜竄了出去!
銀白身影,如刀光劍影,在林中飛快地閃過,很快,便有黑衣人被逼了出來,一個,兩個,三個…一群。
喬薇嘆道:“小威姑娘,不是我要挑撥你跟王的關系啊,你看他對你也太不放心了,派你一個來刺殺我就夠了,怎么還讓那么一群跟著?這不是擺明了對你不放心么?還是他想你殺完我之后再把你給滅口啊?這種男人,小威姑娘可得當心了。”
第一美人呵呵了一聲:“就憑他們,殺不了我。”
黑衣人暴露了,也顧不得掩藏了,揮舞著寶劍朝二人沖了過來,幾乎是同一時刻,頭頂飛過一道黑影,揮手一灑,毒粉如塵,兜頭兜臉地朝喬薇與第一美人澆了過來。
只是不湊巧,二人提前服了解毒丸,這種毒粉基本對二人無效,對小白就沒效了。
不過十幾招,地上便倒了一大片。
喬薇依舊是把錢袋挨個搜刮了出來,忽然,珠兒在枝頭吱吱吱吱地叫了起來。
喬薇凝神,雙耳一動:“有聲音!”
打斗的聲音。
今天的林子怎么這么熱鬧?
不會是冥修與人打起來了吧?
喬薇一行人飛快地趕了過去,遠遠的,便瞧見刀光劍影,一股巨大的殺氣撲面而來,令人不寒而栗,廝殺的中心,姬冥修幾乎是橫臥在地上,一手執劍,一手抓住半截腰帶,腰帶的另一端,是已經快要整個兒沉入沼澤的喬崢。
姬冥修打得十分艱難,他半邊身子橫在沼澤之上,僅憑腰力維持著平衡,還要抓住仿佛重如千斤的喬崢,大半力氣都被牽制住了。
喬薇的心揪成一團,邁開步子便要沖過去。
姬冥修看到了她,大聲道:“別過來!是沼澤!”
小白蹦了出去。
寶寶認得沼澤!
喬薇與第一美人踩著小白走過的地方,逼迫向了中心。
第一美人人長臂長,一把抓住腰帶,將喬崢從沼澤里撈了起來。
她的背交給了對方,一名黑衣人掄起寶劍,朝她狠狠地砍了下去!
喬薇的匕首扎進了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怒了,一掌打上喬薇的肩膀,喬薇被巨大的力道震飛了出去,姬冥修長臂一伸,抱住了她,另一手掄劍,抹了那人的脖子。
滾燙的鮮血灑了喬薇滿臉。
姬冥修的面色灰一般的蒼白。
喬薇扶住他:“你沒事吧?”
他搖頭,嘴角有血絲流了下來。
這群人也不知打哪兒來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議,連沒受傷的第一美人在他們手中都討不了什么便宜。
很快,喬崢又被踢下了沼澤,喬薇去拉他,被一道劍光生生地逼開!
幾人身上陸續掛了彩,眼看著就要落敗,忽然間,一道凌厲的劍氣自半空劈來,直直穿透了三名黑衣人的心口,黑衣人當場暴斃,余下的人皆是一驚,想看看究竟誰在偷襲,一抬頭,卻是一個死神一般的少年。
少年長著一雙黑曜石般漂亮的眼睛,卻沒有絲毫的情緒。
十七劍比人快,見血封喉。
不過是剎那間,十數名黑衣人便盡數倒在了地上,還剩最后一個時,姬冥修叫住了十七:“留他性命!”
十七收了劍。
那人要咬破嘴里的毒囊,十七一把卸了他下巴。
第一美人張大了嘴:“阿魯達…”
喬薇黑了臉:“你都有兩個阿魯達了,還想打十七主意?十七的年紀,都能做你兒子了!”
第一美人按住劇烈跳動的心口:“不是我的阿魯達,是我女兒的,我可以把我最優秀的一個女兒許配給他。”
你女兒才五歲!
而且十七是我女兒的好不好?
喬薇幽怨地瞪了美人一眼,走過去,將喬崢從沼澤里拉了上來。
另一邊,姬冥修脫力坐在地上,嘴唇蒼白得毫無血色。
十七的身上也受了傷,應是飛下深淵所致,但他好似不知疼痛,走到姬冥修的身邊,半跪下身子,將腦袋擱在他豎起的膝蓋上,小貓兒似的蹭了蹭,依賴而繾綣。
姬冥修輕撫著他臉頰,輕輕一笑:“我沒事。”
幾人順著瘴氣林,平安返回了山上,之后放了一束焰火,阿貴等人看到焰火,知道人已救走,也紛紛地原路折回了。
燕飛絕找到了崖下的煞血盟殺手,包括姬無雙。
但令燕飛絕目瞪口呆的是,姬無雙居然在谷底成親了!
老子不過是半天沒看著你,你就把人生大事解決了!
還特么老牛吃嫩草,娶了個年紀能當你女兒的姑娘!
姬無雙氣得昏死過去,燕飛絕把他與他的新夫人以及新夫人的祖母楓婆婆,一并接出了山谷。
十七將那名被卸了下巴的刺客抓回了京城,交給燕飛絕審問,看幕后黑手究竟是王,還是另有其人。
夜色幽幽。
喬薇坐在景云的房中,用帕子給姬冥修擦了手。
姬冥修服藥后,便睡下了,這次盡管用了小白的血,壓制了反噬的內力,但小白的血并非取之不盡,且壓制的時間,會隨著次數的遞增而變短。
若是再找不到根治之法,不久的將來,小白的血也壓不住了。
七娘推門,輕聲而入:“夫人,我熬了點粥,你趁熱吃吧,老爺那邊我已經端過去了。”
喬薇斂了斂起神色,說道:“我不餓,你先放著吧。”
姬冥修的病,喬薇沒告訴七娘,七娘只以為是普通的內傷:“公子怎么樣了?老爺怎么說?”
喬薇摸摸姬冥修的額頭,輕聲道:“吃了藥,睡了,暫時沒有大礙,景云和望舒睡了?”
七娘柔聲道:“睡了,今天還挺乖,從私塾回來,做了會兒功課,與鐘哥兒在前院玩了小半個時辰,問娘親與外公去哪兒,我說你們在鎮上談生意,就都乖乖的了。”
想到兩個孩子,喬薇心頭一片柔軟:“是挺乖的,早先我在鎮上擺攤的時候,他們就搬個小板凳坐在我后頭,半天哪兒不去,冷了就跺跺腳,搓搓手,餓了就吃串糖葫蘆,渴了會自己喝水,我要是忙起來,都不知道后面還有兩個孩子。”
七娘噗嗤一聲笑了,笑得心里疼疼的。
喬薇又道:“今天多謝阿貴了。”
七娘道:“他又沒幫上什么忙。”
喬薇笑笑:“總歸是一片好心。”
“嗯。”七娘點了點頭。
喬崢來到了門口,七娘看見他,起身行了一禮:“老爺。”又對喬薇道:“我先回屋了,夫人有什么事,叫我。”
“好。”喬薇頷首。
七娘出了屋子,喬崢邁步走了過來,他已洗漱,換了一身干爽衣裳,額角有輕微的擦傷,下巴也是紫的,形容有些狼狽。
“小薇。”他在喬薇的身側坐下。
喬薇沒說話。
喬崢低聲道:“我知道你生我氣,我不該不聽他的勸,我要是不去采白猴蘭,就不會墜下山崖,也不會害你們都受了傷。”
喬薇仍舊不說話。
喬崢的眸光動了動:“我也知道他對你是真心的,但是我,恐怕還是不能把你嫁給他。”
“為什么?”喬薇問。
喬崢語重心長道:“他的身邊太多危險了,今日追殺他的那些人,全都不是善類。”
喬薇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眸中難掩失望:“爹,我沒想到你會這么說,我以為你會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感激他拼死也要護住你我的心意,可到頭來,你卻是被嚇退了。”
喬崢艱澀地說道:“我自己有什么可怕的?我這條命便是還給他也絕無二話。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是青鸞留給我唯一的念想,我不希望你出事。”
喬薇淡淡一笑:“我聽說娘是江湖人,娘嫁給爹以前,沒少得罪仇家吧?爹你怕了嗎?”
從未怕過。
喬薇神色平靜道:“這番話,祖父當年也與爹說過了吧?爹聽了祖父的話嗎?爹沒聽,那么我問爹一句,爹可后悔當初的決定?”
喬崢不假思索道:“當然不后悔,能娶你娘,是我生平最大的幸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陪著她走下去。”
喬薇就道:“那爹憑什么覺得我不愿意陪冥修走下去?”
喬崢怔住。
喬薇看向了熟睡的姬冥修:“我不敢說,我對他已經有了爹對娘那樣的感情,我只知道我不怕他的那些事情,當然,也可能是我天生膽大。”
你怎么可能膽大?你小時候,打雷都會嚇哭。
喬崢心頭的愧疚,無以復加。
他其實并不討厭姬冥修,這個年輕人,不論從家世、才學、人品,都是個中翹楚,當年的事,也確實事出有因,不能全然怪罪于他,他在很努力地彌補當年的錯誤,他不是瞎子,他看得到。
只是他從女兒的生命中消失了那么久,每每想起那十五年錯失的時光,他都心頭絞痛。
他也想要努力地彌補。
他想把那十五年的時光補回來,他舍不得女兒離開,他還沒疼夠她。
“其實我不想嫁人。”喬薇突然道。
喬崢又是一怔。
喬薇嘆氣:“嫁人是件很麻煩的事,嫁過去之后,伺候公婆,孝敬妯娌,討好小姑…我雖然很會巴結人,但那是我的生存之道,不代表我就真的喜歡這么去做。”
喬崢愣了愣:“孩子,我只是覺得冥修不是你良配,可沒說你不能嫁給別人,你若是喜歡,爹給你找一個門當戶對,性情溫順,體貼大度的男子。”
喬薇搖頭:“他這么好的我都不想嫁,換別人,我看得上嗎?”
喬崢噎住,這倒也是:“那你…不想嫁他?”
喬薇摸下巴:“這個嘛…”
喬崢嘆了口氣:“你和你娘簡直一模一樣,你娘當年也不想嫁人,也是怕麻煩,說世家規矩多,不如一個人在谷中逍遙自在。”
喬薇眉梢一挑:“其實呢?規矩多嗎?”
喬崢道:“別的世家我不清楚,喬家確實挺多的。”
幸虧沒去喬家住!
喬薇的眼珠子動了動:“那…娘習慣嗎?”
提到妻子,喬崢的神色變得溫柔:“不習慣啊,所以沒聽人說你幾個嬸嬸都被你娘欺負得很慘嗎?”
喬薇咋舌。
她娘那么牛的啊。
喬崢寵溺地撫了撫女兒的腦袋:“你原先的性子隨了我,我還擔心你日后嫁了人,會在婆家受氣,可你越長越像你娘,恐怕將來只有你欺負別人的份。”
喬薇哼道:“別這么說我娘,我娘是長嫂,教導弟妹是應該的!”
喬崢笑道:“你去了姬家不也是長媳?”
是哦,冥修是姬家嫡長子,她就是姬家的嫡長媳。
想到什么,喬薇又撇了撇嘴兒:“可是我還沒嫁呢,就把老太太給得罪了。”
喬崢笑了:“你娘剛來的時候,也把你祖母得罪得夠夠的,你祖母養了兩只鸚鵡,剛學會說話,就被你娘拔了毛烤掉了,你祖母氣得夠嗆,差點打你娘的板子。”
她娘可真兇悍!
喬薇又道:“后來呢?”
“后來自然是好了,婆媳倆親熱得跟母女似的,連我都說不上話。”喬崢滿眼都是回憶的幸福,仿佛那些雞飛狗跳的日子,都是昨日才發生的事。
喬薇想了想那個張口閉口要給她下馬威的姬老夫人,對他爹的樂觀表示懷疑。
不過她講什么他爹都能扯到她娘的頭上,一個人愛不愛,真的不難看出來啊。
父女倆說了會兒話,喬崢回屋歇息,讓喬薇也回去,畢竟沒過門,喬崢可以容忍家中住著一個病人,卻并不希望這個病人與女兒太過親密。
喬薇回了屋,換上寢衣,在拔步床上躺下,兩個孩子睡得香甜,望舒一只腳丫子翹到了床柱上,一只腳丫子伸進了她哥哥的嘴里。
喬薇好笑地把她的腳丫子拿開,抱著她躺好。
景云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從妹妹身上爬過去,爬進了喬薇懷里。
喬薇親了親他小額頭,輕聲道:“景云。”
“嗯?”景云迷迷糊糊地應著。
喬薇沉吟片刻:“你想要個爹爹嗎?”
“嗯?”景云睡眼惺忪地看向自家娘親。
喬薇頓了頓:“你早上起來的時候,能看見娘,也能看見爹,這樣的生活,你喜歡嗎?”
景云揉了揉眼:“冥叔叔要做我爹了?”
她還什么都沒說呢!現在的孩子要不要這么聰明啊?
喬薇輕咳一聲:“如果是的話,你愿意嗎?”
冥叔叔人挺好的,做他爹也可以呀。
而且娘親很辛苦了,他又還沒長大,有個爹爹照顧娘親挺好的。
景云點點頭,打了個呵欠:“愿意呀。”
居然愿意?!
喬薇眨了眨眼:“那…冥叔叔做你們爹爹之后,我們可能就不能住山上了,要搬去冥叔叔的家了。”
景云暈暈乎乎的腦袋里閃過那個干凈漂亮的四合院:“好呀。”
這樣也可以?
喬薇嘴角抽了抽:“你跟二狗子還有鐘哥兒就不能天天見面了。”
景云打著呵欠問:“我能回來找他們嗎?”
喬薇噎住:“…可以。”
景云哦了一聲,那就好了呀,他天天想看到的人只有娘親和妹妹,別人都能隔幾天再看到的。
喬薇不甘心:“然后你會有曾祖母。”很兇很兇的曾祖母!
姓曾的祖母嗎?
景云想了想羅大娘,羅奶奶挺好的,曾奶奶應該也會很好吧。
“好呀。”景云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喬薇氣得夠嗆,傻小子,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好嗎?去了姬家,你還想玩泥巴,做夢吧!
地牢。
黑衣人被拔光了上衣,雙手吊在架子上。
燕飛絕喝了一口茶,從一旁的柜子上,取了一枚金針:“爺爺玩暗器的時候,你還在娘胎里,想少吃點苦頭就老實交代,究竟是誰派你來刺殺丞相的?”
黑衣人吐出一口血牙:“要頭一顆,要命一條,要消息,沒有!”
“嘴可真硬啊。”燕飛絕笑盈盈的,雙指一動,金針入體,黑衣人疼得慘叫了起來。
燕飛絕冷笑:“嘖嘖嘖,這才第七枚,一共七七四十九枚,省點力氣,當心喊破了喉嚨,后面想喊都喊不出來了。”
黑衣人咆哮:“你殺了我!有種你殺了我!”
燕飛絕道:“嘴巴放乖一點,我給你個痛快。”
黑衣人咬牙:“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就算折磨死我,我也是不知情!我只是最小的跟班,老大要行刺,我便跟來了!知道消息的人被你們殺了,你們找我,又有什么用?”
“嘴硬,太嘴硬。”
燕飛絕又打入一枚金針,地牢響起了凄厲的哀嚎。
天未亮,喬薇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披上衣裳去了后院。
待走得近了,聽到一陣不同尋常的聲響,似乎來自池子的方向。
她走過去一瞧,竟是姬冥修在指揮十七挖地道!
一夜修整,姬冥修恢復了七七八八,面色不說紅潤,卻也不蒼白了,他裹著白袍,佇立在風口,別有一番出塵的驚艷。
喬薇收回不自覺被他吸引的目光,望向揮汗如雨的十七:“你們干嘛?”
十七躬身,從土堆里找出了一封“信”。
喬薇暗道不好,飛身去搶,卻被姬冥修搶先拿在了手里。
姬冥修撣了撣滿是塵垢的“信”,勾唇一笑:“婚書。”
喬薇伸手去奪:“喂!還給我!”
姬冥修將婚書舉得高高的,笑得意味深長:“你爹同意了。”
喬薇拿不到,急的像只炸毛的小獅子:“我爹沒有!他只是看在你差點死了的份兒上,不討厭你看孩子了!但他沒說把我嫁給你!”
姬冥修挑眉:“我全都聽見了。”
這家伙!
昨天她與她爹談話,他不是睡著了么?藥里那么重的安神成分,他是怎么還醒著的?
喬薇跳腳:“一國丞相,偷聽人墻角,不要臉!”
姬冥修看著在他懷里蹦著搶婚書的小東西,低頭一笑,親了親她額頭:“我先回去準備聘禮了,夫人好好地待字閨中,莫著急,為夫很快的。”
喬薇要瘋了:“誰要嫁你了?誰要嫁了?你沒聽到我說我不想嫁嗎?”
丞相大人一本正經道:“哦,沒聽見。”
沒聽見才怪了!
這個無賴!
婚書還給我!
還給我!
早知道就把它撕了!
喬薇心里那個氣啊,她一點都不想嫁去他們家,她還沒逍遙夠啊!
姬冥修摟住她纖細的腰肢,氣死不償命地說道:“寶貝兒別急,很快就來娶你。”
誰急了誰急了誰急了?!
姬冥修拿著婚書離開了院子,喬崢從房里出來,與姬冥修碰了個正著。
喬薇大叫:“爹!攔住他!把婚書搶過來!”
喬崢伸手攔住了姬冥修。
姬冥修無比正經道:“我相信岳母還活著,我會動用整個姬家的力量,尋找岳母的下落。”
喬崢去拿婚書的手,改為拍了拍他肩膀:“好孩子,女兒交給你了。”
這滿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傳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國,名叫仙樂國。
仙樂古國,地大物博,民風和樂。國有四寶:美人如云,彩樂華章,黃金珠寶。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這位太子殿下,怎么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后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于俗世的王權富貴,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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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街兩側,人山人海。王公貴族在高樓上談笑;皇家武士雄風颯颯披甲開道;少女們翩翩起舞,雪白的手灑下漫天花雨,不知人與花孰更嬌美;金車中傳出悠揚的樂聲,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飄蕩。儀仗隊的最后,十六匹金轡白馬并行拉動著一座華臺。
在這高高的華臺之上的,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墻。
當時,華臺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墻上方也洶涌了,人們爭先恐后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臺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