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日暮西山時,原生態,著名景區,水榭香江一日游宣告結束了。
幾人如夢初醒,紛紛放下了水瓢。
烏篷船滲水,為了防止沉船,幾人一整天都在用水瓢往外舀水,可以說非常地鍛煉身體了!
幾人耷拉著腦袋,拖著酸痛的四肢,暈暈乎乎地回了村。
半路碰上羅大娘與羅永志倆口子。
羅大娘笑道:“玩得怎么樣?瞧這累的,玩了一整天吧!”
是舀水舀了一整天!
“沙灘大不大?”羅永志問。
小魏脫下自己的鞋,鞋口朝下倒了倒,倒出一塊泥巴:“大,特別大!”
小倆口眼睛一亮,翠云問:“畫舫呢?”
碧兒揉了揉被船上撇開的木片劃破的袖子,燦燦笑道:“美,特別美!”
“有小姑娘是不是?”羅永志嘿嘿地問。
“哈!”阿貴仰頭笑了,拍拍羅永志肩膀,蠱惑地說道:“人間絕色。”
“小薇說有帥、帥什么…”翠云又道。
七娘笑容滿面:“帥哥。”
翠云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就是這個!是不是特別特別英俊的公子?”
七娘笑得莞爾:“那可不?一眼就讓你永生難忘,午夜夢回都會回憶起他的臉。”以及他的駝背。
羅家羨慕壞了,早知道這么好,他們也該去的呀!決定了,等羅永年回來過中秋,全家一起去那兒出游!
八月,天氣漸漸涼爽了下來。
喬薇閑來無事,把作坊的賬冊看了一遍,七娘什么都夠優秀,唯獨識字不多,賬是阿貴記的,每個人每日都出了多少貨,損壞了多少貨,一目了然。
最先作坊只招了三十人,后因趕貨需要,又添了兩人,一共三十二人,每人底薪九百文,每三個松花蛋提成一文,別看這似乎有點兒少,可事實上,松花蛋的加工過程復雜,裹外殼、洗外殼、上蠟分裝,每人只負責一個崗位,嚴格算下來,幾乎每個松花蛋都會花去一個銅板的成本。
速度最快的是大壯媳婦兒,看著柔柔弱弱,以為會是個溫吞的姑娘,哪知做起事來比男人還快,她負責上蠟分裝,做得叫一個漂亮,一天下來,能做三四百,且她的速度還在提升。
一日提成三四百文,三天就一兩銀子,這簡直是大壯媳婦兒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加上她爹又給作坊做筐子,需求量大,也是一筆不錯的收入。
現在她爹的筐子做不過來,從村兒里收了兩個學徒一起做,家里的日子,比從前好過多了。
當然也不是誰都像她這么能干,有的是天生手腳慢,有的是不怎么用心做,喬薇在產量最低以及損毀率最高的人名上畫了圈。
她是開作坊的,可不是開慈善機構的,實在做不好就辭了再招,她就不信,偌大的村子,還差那兩個做事的人了?
“小喬啊,你在不在?”
別墅外,忽然響起了村長的聲音。
喬薇合上賬冊,起身去開了別墅的大門,說道:“您怎么有空上我這兒了?”
村長爽朗地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嘛!”說著,把一籃子鴨蛋放到了桌上,“給。”
喬薇看了看排列整齊的鴨蛋,一共二十個,笑了笑,問道:“您送我鴨蛋做什么?我這兒每日進的鴨蛋還少了?您真想送我蛋啊,送點鳥蛋。”ggdown8
村長就道:“你要吃鳥蛋,改日我去給你掏幾個。”
喬薇噗嗤一聲笑了:“和您開個玩笑。”
她要鳥蛋是要做生意的,掏鳥窩卻連塞牙縫都不夠。
村長把籃子往喬薇面前推了推:“不是給你吃的,是讓你看看,這些蛋你可還滿意?”
喬薇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話里的玄機:“有人要給我供貨啊?”
村長沒回答她的話,而是道:“西村的啞巴你可還記得?”
喬薇聽老秀才提過,依稀有點印象,四五十歲,老婆前兩年病死了,膝下只一個已經出了嫁的女兒,沒有兒子,在鄉下來說就是個絕戶,他不常在村里走動,阿生的童生席便不見他來,前兩次招工倒是都瞧見他了,但他年紀太大,喬薇沒招他。
“他養了鴨子?”喬薇問。
村長就道:“養了幾十只吧,原先是想拿到鎮上賣錢的,聽說你做鴨蛋生意,便想找你問問你那兒還缺不缺貨,他自己不好意思問,就找上了我。”
這人也是可憐,熬到中年了,老婆死了,女兒又出嫁了,干了農活回家連口熱飯都沒得吃。
喬薇唏噓,面上笑道:“我缺呀,只要鴨子本身沒問題,盡管讓他送來便是。”
村長很高興,又說道:“他現在養的不多,每天就能給你二三十吧,但他說如果你要,他可以再多養些。”
這敢情好啊,她正愁貨源不夠,四處找蛋,找得眼睛都要瞎了:“那就勞煩村長轉告他,他的鴨子每天產多少,我全都要得起。若是還有別人想給我供貨,我也歡迎。”
“真的?”村長眼睛發亮。
喬薇笑著比了個手勢:“這種事我怎么能誆您?實話和村長說,我現在的日產量是這個數,算上耗損,就需要更多了。四處進貨我也是跑斷腿,若能從村子里收購,就省事多了。”
村長看著她比的手勢,久久回不過神,這丫頭,不聲不響的,竟把生意做這么大了,有這腦子,當初怎么還差點餓死了啊?
村長想不通喬薇是怎么開竅的,索性不想了,反正眼下也不是想這些東西的時候:“要不,我帶你去啞巴家,你需要多少,自己和他說?我怕我說了他不信。”
喬薇一笑:“好。”
二人動身,去了西村的啞巴家。
啞巴是有名字的,叫大錘,因不會說話被人叫了啞巴,他自己不在意,村子里的人便叫順口了,連村長都加入了這一行列。
不過當著大錘的面,村長還是不好意思這么喊的。
“大錘啊,你在家吧?”村長領著喬薇進了一個有些亂糟糟的庭院,農具胡亂地擺著,幾只雞鴨在雜草里找吃的,晾衣繩上晾曬著一條褲子,繩下一個大木盆,用水泡著沒洗完的衣裳。
大錘在廚房做飯,聽到聲音,邁步走了出來,看到村長身旁的喬薇,微微愣了一下。
村長笑道:“我把小喬叫來了,鴨蛋的事你們自個兒談。”
大錘不會說話,用手比劃了一下。
這、這和喬薇知道的手語不一樣。
喬薇不明所以地看向村長,村長就道:“他說家里亂,不請你進去坐了,你等著,他搬椅子來。”
大錘搬了兩把大椅子出來,讓村長與喬薇坐,自己則坐在小板凳上。
喬薇開門見山道:“是這樣的,大錘叔,我要的貨比較多,你覺得自己可以供多少,我是指每天的。”
大錘比了比手勢。
村長道:“他說現在他有二十八只母鴨子,鴨子下蛋是兩天一個,他每天能給你供十四個,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話,他可以養上幾百只,你要的越多,他養的越多。”
三兩個手勢居然包含了這么多信息!村長不愧是翻譯小能手。
喬薇笑道:“那這樣,你先每日給我供個五十到一百看看?”
大錘比了個手勢。
村長又道:“給他四個月,他把小鴨子養大。”
喬薇點頭:“沒問題。”
她要做的是長線生意,不在這一朝一夕。
村長夸贊大錘道:“大錘養家禽老厲害了,雞鴨鵝,甭管什么,放他這兒就能養活,有一年吶,雞肉的行情特別好,咱們村兒人人家養了大幾十,結果后來發了雞瘟,大家伙兒的雞全都病死了,就大錘家的沒事!”
大錘看著不起眼,沒想到竟有這等本事,果真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想到什么,喬薇眸光一動,問道:“大錘叔,你會養鳥嗎?”
大錘用左手背砸了砸右手背。
村長翻譯道:“他說老鷹都能養。”
大錘叔原來這么幽默的,喬薇被逗笑了:“老鷹就不必了,我怕它把我家小白抓走,大錘叔養過鵪鶉不?”
大錘進屋,拎了個籠子出來,里頭就兩只又肥又大的鵪鶉,大錘給村長比了個手勢。
村長笑道:“他說這對鵪鶉送你拿回去吃。”
這一瞧就是家養的鵪鶉,這個啞叔叔,還真會養鵪鶉啊,自己正愁找不到合適的鵪鶉販子呢。
盡管容老板嘴巴上說的好,實在不行自己飼養,可養家禽是一門技術活,不像容老板想的那么容易,稍有差錯就如村長說的,一場瘟疫,全雞覆沒,那就血本無虧了。
喬薇指著鵪鶉道:“大錘叔,我也需要鵪鶉蛋,你能給供貨嗎?”
大錘比了個大拇指。
這個喬薇看懂了。
大錘又與村長比劃了什么,村長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大錘說鵪鶉從孵化到產蛋不超過五十天,給他兩個半月,他就能給你供貨了。”
喬薇覺得自己真是撿了寶,市面上的鵪鶉蛋又少又貴,想多買都買不到,大錘叔可好,十月份就能開始給她供貨了。
村長又道:“你要多少,大錘問。”
喬薇爽快地說道:“有多少要多少,不過大錘叔別一下子養太多了,還是得循序漸進,我這兒的生意跑不了,別人供給我再多,我也還是會想著村里人的。”
老實講,村長也怕大錘一興奮便不計后果地養家禽,萬一生個病或啥的,就賠死了,小喬說的沒錯,得循序漸進,先試著養一批,合作穩妥了,再慢慢把供貨量提上去。
村長看向大錘,“耳提面命”道:“大錘你聽見沒?別著急啊,一步一個腳印,男人步子跨得太大,會扯到蛋滴!”
“噗——”喬薇一個沒忍住,笑了。
與大錘叔的生意就這樣定了下來,喬薇的收貨價比市面上的零售價低一些,但貨品準時質量高,一個月后就能漲價,三個月就基本超出市場的批發價了。
之后,村長又帶喬薇去了別的人家,告訴他們有鴨蛋的,可以拿到喬薇那兒賣。
別看這一家家分開的少,可聚在一塊兒,每月也有幾百,而且人家是送貨上門,不必喬薇自己去收。
收貨價與大錘叔的一樣,有嫌便宜的,道鎮上都賣兩文一個,她這兒一文一個,好不講道理。
喬薇聽到這話只是一笑置之,拿零售價比她的批發價,真敢比,怎不說三個月后,她的批發價就與市場的零售價持平了,半年后就徹底超過了呢?
不賣就不賣,她不差這點蛋。
喬薇回了山上,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她看到了等在門口的崔公公,她笑著迎上去:“崔總管,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不是明天才交貨嗎?”
崔總管擺了擺手:“甭提了,前頭那批貨出了岔子,雜家這心里都怕了,你那批貨沒事兒吧?”
喬薇明知故問道:“我這兒好好的呀,崔總管是哪一批貨出岔子了?”
崔總管嘆道:“喬家的徐氏,雜家與你提過的。”
“啊,她啊。”喬薇一臉頓悟。
崔總管慶幸道:“幸好雜家聽了你的,找她簽了違約協議,否則她交不出貨來,背鍋的就是雜家了!”
喬薇“擔憂”地問道:“您那邊沒事吧?”
“賠點銀子,問題不大。”當初與人家合作是預售,他領了貨款的,答應人家若是不能按時交貨,便按賣價雙倍賠償,他與徐氏簽訂協議時多了個心眼兒,寫的是三倍賠償,徐氏三倍賠償給他,他雙倍賠償給人家,其實還是賺的,只不過,信譽什么的,大打折扣了。
喬薇將崔總管請進了屋,泡了杯龍井給他:“您…還沒賠銀子吧?”
崔總管道:“還有三天。”盡管知道要賠出去,可就是想把銀子多在手里拽幾天,“你這龍井不錯啊,今年的新茶?”
喬薇點頭一笑:“是啊。”
崔總管是內務府的人,好東西上了哪兒他最清楚不過,今年龍井產量少,市面上沒得賣,全都進了宮,皇上喜龍井,內務府不敢怠慢,全給皇上送了過去。
皇上自己留了十斤,給太子與貴妃各送了十斤,余下的可全都進了丞相的腰包。
這位夫人的龍井,若不是皇上親自賞的,那就是另外三位送的,會是誰呢?太子?貴妃?丞相?
太子和貴妃在太子的生辰宴上曾與喬氏有過一面之緣,喬氏救了噎食的太子,會是太子送的嗎?
還是…在一旁觀看了整個救治過程的貴妃?
總不會是丞相,丞相那日根本就沒來啊。
崔總管心中閃過無數的猜測,干他們這一行的,最重要的本事就是理清人與人埋藏在深處的關系,否則,即便是處置一個灑掃的太監,都可能牽動他背后龐大的關系網。
“今年的龍井不多啊。”崔總管笑。
喬薇知道他在想什么,卻故意藏著掖著不說,裝傻道:“是挺少的。”
這是不打算告訴他的意思了。
崔總管是明白人,當下也不問了,反正不論她背后的人誰,送得起這龍井的,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內務府總管能開罪得起的:“你方才似乎有話對雜家說?”
喬薇給崔總管滿上龍井:“我這兒恰巧有一批多出來的貨,不知崔公公要不要。”
崔總管眼神一動:“你有多少?”
“兩萬。”
這不正是自己需要的數量嗎?
崔總管怔怔地看著喬薇,半晌,似乎明白了什么:“喬夫人,你該不會…”
早在這兒等著吧?
他記得他一開始讓她供貨,她說做不了這么多的。
喬薇哀嘆一聲道:“我原先沒打算做這么多,但后面我們村出了點事,今年增稅您應該知道吧?”
這事兒崔總管是知道的,好些個交不起稅的人家把兒子賣進宮做太監了。
喬薇接著道:“咱們村子也大多交不起稅,官府征徭役,大家不想去,我于心不忍,便幫他們把稅款交了,作為回報,他們到我作坊做事。幾十號人呢,我這也算是被迫做出這么多,正愁著怎么賣呢。”
要這么說,崔總管就理解了:“原來如此啊,我還以為…”
喬薇“苦澀”一笑:“以為我是故意算計喬夫人的嗎?我哪兒有那么大本事?”跳過了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崔總管被喬薇一帶,瞬間忘記去問喬薇與徐氏是不是有什么過節了,只覺喬薇講得很有道理,徐氏的配方是自己的,人是自己的,喬氏縱然想插手也無從插起。
回了神,崔總管笑道:“我最喜歡與仁厚的人打交道,就沖你對鄉親們這份心意,你的貨,我全要了!”
崔總管走后,喬薇坐在屋子里數銀票,因是解了崔總管的燃眉之急,崔總管給的價比平時高上不少,一枚一百文,總的算下來就是兩千兩,這筆錢只是徐氏賠償給崔總管的零頭,崔總管半點不肉痛。
喬薇亦不嫌少,畢竟這是一筆橫財,且崔總管嘗到甜頭后,把未來一年的生意都定給喬薇了,一年,她就不信賺不到一萬兩。
喬薇哼著小曲兒,把銀票一張張疊好,鎖頭不牢實了,她躬身,從柜子里找了把新鎖,一坐起來,便感覺眼前有黑影晃過。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只作亂的小黑爪,黑爪的指尖捏著一張銀票:“又皮癢了是不是?”
珠兒吐吐舌頭。
這小猴兒什么都好,就是有點順手牽羊的毛病。
喬薇把銀票奪回來,放進了盒子:“還有呢?”
珠兒聳肩,沒有啦!
喬薇把她另藏在背后的另一只小爪子逮出來,看著被她捏成一團的銀票:“這是什么?”
珠兒兩眼望天。
喬薇最討厭把東西捏得亂七八糟了,她連書頁的卷角都無法忍受,喬薇狠狠地瞪了這小猴子一眼:“再敢揉我東西,把你丟到房梁上去!”
房梁上有小白的毒蛇。
珠兒抽出用尾巴卷著的不知打哪兒順來的帕子,一抽一抽地“哭”了起來。
喬薇眼尖地說道:“帕子也是我的!”
珠兒撒腿就跑!
喬薇抓住她尾巴提了起來:“張嘴!”
珠兒捂住嘴。
喬薇對著她屁股狠狠一拍!
“吱——”
一個小元寶從她嘴里掉出來了…
連順手牽羊都不讓了,人生是多么地無助。
珠兒單手按住心口,悲痛欲絕地離開了屋子,走到門口,撞見一個人。
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小猴子嚇了一跳,正想說這不是在容記偷吃蝦球的小竊賊呢?就見這小竊賊抓起他的衣擺,擦了擦“眼淚”,又狠狠地擤了一把“鼻涕”,咳嗽著,如同絕癥的患者的一般,踉踉蹌蹌地與容老板擦肩而過。
好可憐的小猴兒,容老板心都要碎了。
容老板吸了吸鼻子,揉了一把濕潤的眼眶,整理好神色進了喬薇的屋。
大門外,珠兒掂了掂手里的玉佩,開開心心地下山了!
喬薇給容老板泡了杯茶:“你們是不是約好的?要么都不來,要么一起來?”
“誰?”容老板四下張望。
喬薇就道:“剛剛崔總管來過。”
容老板皺眉:“他又來催貨啊?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上容記三天兩頭地催,完事兒還到你家里催,不是沒到交貨的日子嗎?”
喬薇笑笑:“宮里的生意不好做,出了差池他要擔責的,對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私事處理完了沒?”容老板問。
喬薇想了想:“差不多。”
容老板興奮地說道:“我前些日子看了個莊子,特別大,環境不錯,價錢也不貴,在京城外,離京城離鎮上都近,建廠再合適不過了,你要不要去瞅瞅?”
喬薇與碧兒交代了一聲,讓她去私塾接孩子們放學,中午和晚上就在小院吃飯,隨后坐容老板的馬車去了那個京城附近的大莊子。
莊園比容老板描述的還要大一些,差不多十幾畝,不論加工還是養殖,都綽綽有余了。
容老板指著一片荒廢的田野道:“莊主說,原先是要種田的,但她家不缺銀子,又沒功夫搭理,便讓莊子閑置了。”
喬薇看得出來土壤還是挺肥沃的,就是四周圍了幾座山,略顯荒涼:“既然不缺銀子,為何又要賣?”
容老板道:“好像是生意上出了點岔子,需要資金周轉。”
說話間,幾人來到了莊園的正院。
然而令喬薇感到無比詫異的是,堂屋里坐的不是別人,居然是“許久未見”的徐氏。
才幾日不見,徐氏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容顏憔悴,膚色暗淡,黑眼圈浮腫,眼角有了細紋,再厚的妝粉都遮蓋不住。
徐氏儼然也看到了喬薇,驚得站了起來。
喬薇嫣然一笑:“原來是二嬸的莊子啊。”
容老板瞇眼:“二嬸?”
“是啊。”喬薇笑著介紹,“二叔是我父親同父異母的弟弟,這位喬夫人便是我的好二嬸。”
容老板一臉茫然:“你怎么會有這么有錢的二嬸?”
喬薇好笑地說道:“對啊,我這么窮的鄉下寡婦怎么會有這么有錢的二嬸呢?”
容老板聽出了火藥味兒,小喬窮得在外頭擺地攤,若對方真是她二嬸,卻對她不管不問,那么這二人的關系…可想而知了。
徐氏定了定神,看向容老板道:“容老板,你今天過來是要把莊子定下的吧?”
容老板剛想說是,看了一眼身側的喬薇,又改口:“我是帶我們大當家過來轉轉,買不買你的莊子,主要看我們大當家的意思。”
可以說非常給喬薇長臉了。
徐氏的瞳仁就是一縮:“她是你們大當家?”
容老板道:“是啊!我給她跑腿兒的!你這莊子買不買,我說不了不算,得大當家點頭!”
那你還自稱老板?!
徐氏拽緊了帕子。
喬薇意態閑閑道:“二嬸,你這破莊子多少年沒住人了,一開口就是一千八百兩,當別人是傻子呢?”
徐氏冷聲道:“我這莊子多大,你沒看見嗎?”
喬薇淡淡一笑:“大也是個廢棄的莊子,找人收拾、鋤草、翻地、新修房屋,就得花掉幾百兩銀子,你的地也多年沒種了,土質不好,頭幾年都未必有收成,還有周圍的山,占的是五行中水、火、土的方位,這幾個方位恰巧相生相克,直白一點說,就是風水不好,想這莊子重新運作啊,我得先把山給挖掉,你說說看,我得多費事兒!”
徐氏不懂風水,但聽她講得頭頭是道,也有些不明覺厲:“這我娘家給我陪嫁莊子,我不想賣的,只是實在…打理不過來了。”
是實在沒錢了吧?
喬薇笑著看向她:“那二嬸另找他人吧,容掌柜,我們走。”
容老板跟上了喬薇的步子。
徐氏急得冷汗直冒,一把叫住二人:“一千五!一千五百兩賣給你!”
喬薇頭也不回地說道:“五百兩,多一個銅板都免談。”
徐氏氣得想抽她:“你這是趁火打劫!”
喬薇回眸一笑:“好過你落井下石。”
容老板按住心口,唔,好濃的火藥味!
生意最終沒有談成,徐氏不甘心把這么大的莊子賤賣,她就不信找不到合適的買主!
“那莊子真的風水不好啊?”馬車上,容老板心有余悸地問,做生意的人最忌憚風水了。
喬薇搖頭一笑:“我哪兒懂什么風水?”
容老板咋舌,誆人的啊,連他都差點信了!
徐氏沒能賣出莊子,黑著臉回了京城,青陽路的宅子最終沒能買下,手頭的錢賠崔總管都不夠,還是把名下的幾間鋪子抵了才勉強將賠償金湊齊。
但這樣一來,她手頭徹底沒錢了。
唯一就剩這個莊子。
馬車停在了二房租住的宅子前,車夫將小凳擺在地上,徐氏下了馬車,車夫忽然道:“夫人,奴才…有事要稟。”
“什么事?”徐氏不耐地問。
車夫低聲道:“奴才的母親病了,奴才要回鄉照顧她,怕是不能繼續伺候夫人了。”
這種借口,在徐氏搬進租來的小宅子時就每天都能聽到了。
徐氏冷冷地看向他:“不要臉的東西!當初是怎么跪著求我給你們差事了,現在看我落魄了,就一個個地想往外跑了!”
車夫不敢還口。
徐氏怒不可遏:“滾!趕緊給本夫人滾!再讓本夫人見到你,本夫人揭了你的皮!”
車夫從馬車座板下拿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行了個禮跑掉了。
空蕩蕩的院子,走的走,跑的跑,只剩林媽媽與丹橘。
林媽媽在廚房做飯,丹橘在院子里洗被喬仲卿弄臟的床單。
“夫人。”丹橘行了一禮。
“老爺呢?”徐氏疲倦地問。
丹橘道:“皇上去太廟祭祖了,老爺作為隨行太醫,半個月都不能回來。”
半個月,呵,徐氏嘲諷地笑了。
徐氏去了廚房。
林媽媽把熬好的紅薯粥盛到碗里,又拿著大勺把紫砂鍋里的湯水舀出來:“大少爺的身子需要進補,咱們的人參都吃完了,雞也沒有了。”
徐氏心口一陣發堵:“知道了。”
這滿天神佛里,有一位著名的三界笑柄。
相傳八百年前,中原之地有一古國,名叫仙樂國。
仙樂古國,地大物博,民風和樂。國有四寶:美人如云,彩樂華章,黃金珠寶。以及一位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
這位太子殿下,怎么說呢,是一位奇男子。
王與后將他視為掌上明珠,寵愛有加,常驕傲道:“我兒將來必為明君,萬世流芳。”
然而,對于俗世的王權富貴,太子完全沒有興趣。
他有興趣的,用他常對自己說的一句話講,就是——
“我要拯救蒼生!”
太子少時一心修行,修行途中,有兩個廣為流傳的小故事。
第一個故事,發生在他十七歲時。
那一年,仙樂國舉行了一場盛大的上元祭天游。
雖然這一項傳統神事已荒廢了數百年,但依然可以從殘存古籍和前人口述中,遙想那是怎樣一樁普天同慶的盛事。
網站即將關閉,下載愛閱app免費看最新內容 上元佳節,神武大街。
大街兩側,人山人海。王公貴族在高樓上談笑;皇家武士雄風颯颯披甲開道;少女們翩翩起舞,雪白的手灑下漫天花雨,不知人與花孰更嬌美;金車中傳出悠揚的樂聲,在整座皇城的上空飄蕩。儀仗隊的最后,十六匹金轡白馬并行拉動著一座華臺。
在這高高的華臺之上的,便是萬眾矚目的悅神武者了。
祭天游中,悅神武者將戴一張黃金面具,身著華服,手持寶劍,扮演伏魔降妖的千年第一武神——神武大帝君吾。
一旦被選中為悅神武者,便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因此,挑選標準極為嚴格。這一年被選中的,就是太子殿下。舉國上下都相信,他一定會完成一場有史以來最精彩的悅神武。
可是,那一天,卻發生了一件意外。
在儀仗隊繞城的第三圈時,經過了一面十幾丈高的城墻。
當時,華臺上的武神正要將妖魔一劍擊殺。
這是最激動人心的一幕,大街兩側沸騰了,城墻上方也洶涌了,人們爭先恐后探頭,掙扎著,推搡著。
這時,一名小兒從城樓上掉了下來。
尖叫連天。正當人們以為這名小兒即將血濺神武大街時,太子微微揚首,縱身一躍,接住了他。
人們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飛鳥般的白影逆空而上,太子便已抱著那名小兒安然落地。黃金面具墜落,露出了面具后那張年輕俊美的臉龐。
下一刻,萬眾歡呼。
百姓們是興高采烈了,可皇家道場的國師們就頭疼了。
萬萬沒想到出了這么大的差錯。
不祥啊,太不祥了!
華臺繞皇城游行的每一圈,都象征著為國家祈求了一年的國泰民安,如今中斷了,那不是要招來災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