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天,正是涼爽的時候,秋風一吹,倒影在水面的月光粼粼而漾。
周遭依稀的蛙聲蟲鳴,環境優美,周圍不知名的野花清香以怡人,極為靜謐。
趙櫻祈跟在他身后:“王爺,以前都有掃墓的,今年真不去嗎?”
梁王道:“你很喜歡去么?”
趙櫻祈瞟了他的背影一眼,不敢說喜歡,如果自己說了,他以后一定不帶自己了。只道:“我…就多問幾句。”
梁王輕哼一聲,回身見她提著繁復華麗的裙子踏上船,便一手將她給提了提,她人已經站到船上了。
踏到夾板上,趙櫻祈心里喜滋滋的,不遠擺著一張小圓桌。
“來。”梁王提著她走到圓桌旁,讓她坐下,他也坐到她身邊。
“王爺,可以上菜了嗎?”魏嬤嬤上前道。
“嗯。”梁王點了點頭。
聽到有吃的,趙櫻祈雙眼就亮晶晶的。她的肚子早已經餓的咕咕叫。
不一會兒,魏嬤嬤等人便把飯菜提過來,一一擺到桌上。
魚松糖燜蓮子、魚肉釀山藥、清蒸鯽魚、粟子燜鯉魚、燒魚頭、黃花魚湯…一共九菜一湯,竟全都是魚。
趙櫻祈看得雙眼亮亮的,魚魚魚!她喜歡魚兒!
但平時他不準她吃魚!
因為她總被魚刺給卡著。
但以前她實在想吃時,在他黑著的臉色下非得要夾,梁王實在氣不過,就會壓著她的筷子,給她把魚刺挑掉,這才放她碗里。
還得罵:“你個蠢婦,若非怕你被魚刺給卡死了,本王才不理你。”
所以,她極少有機會吃到魚。
但今天,竟是全魚宴。
趙櫻祈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她可能要吃到魚了,憂的是,就怕他瞪著她說:“只能看,不能吃!”
想到這,趙櫻祈嚶嚶的暗自傷心,這種事,他還真做得出來。
“怎么了?”梁王見她嬌嫩的小臉快皺成一團了,心里暗自好笑。她毛茸茸的,他恨不得拉進懷里揉一揉。
“能吃不?”趙櫻祈一雙大眼小心翼翼地瞟向他。
梁王劍眉輕挑:“不能吃,擺上來干什么?”
趙櫻祈大喜,心里美滋滋,拿起筷子要夾鯽魚。不想,“啪”的一聲,梁王的筷子已經壓住了她的。
“只準夾魚松和釀魚肉。別的不準夾。”他凌厲的眸光落在她身上。
趙櫻祈心下一抖,惱。她也喜歡吃魚松,但她更喜歡新鮮的魚肉…
但她知道自己吃魚會卡刺,到時又要難受了!還得被他罵!《
趙櫻祈只得聽話地夾魚餅。
梁王給她勺了魚湯,又夾了一塊鯽魚,把刺挑好后才放她碗里。還用湯匙給她燒上魚湯醬汁。
趙櫻祈大喜,用湯匙挖著吃了,又眼巴巴地看著他:“王爺,還要!”
她可以感覺到,今天他心情很好。這種時候,她知道自己可以撒嬌。只要蹭蹭他,再歪纏歪纏,很多東西他會給她。
梁王白了她一眼,又給她挑黃花魚。
趙櫻祈吃到黃花魚,接下來又吃到鯉魚,很是滿足。
等用過飯,趙櫻祈明顯感到夜越來越深了,但梁王還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她便趴在船邊看夜景,梁王便坐到不遠處彈琴。
趙櫻祈趴在邊邊上,夜景靜謐優美,琴聲纏綿醉人。
趙櫻祈聽了半天,便有些累了,打了個哈欠,這時,天空突然炸響五彩斑斕的焰火。
“啊——”趙櫻祈立刻來了精神,定定地看著。
宮里每逢節慶,都會放焰火,趙櫻祈瞧多了。
但今天不在宮里放,而是在野外,寂靜之中炸響。不知為何,趙櫻祈覺得極為絢麗,與眾為同。
梁王走過來,站在她身邊,輕輕拉著她的手:“呵,好看不?”
趙櫻祈嗯嗯點頭,突然捂著小腦袋掙扎:“嚶嚶…”
卻見船只靠近岸邊,岸邊伸出來的花枝勾到了趙櫻祈頭上的包。趙櫻祈被扯得生痛。
梁王連忙伸手將花枝給折斷,再為她輕輕把花枝給扯開。
“嗚…”趙櫻祈捂著頭,然后很自覺地坐到他跟前,讓他梳包包。
梁王拿起梳子來,坐到她身后,非常熟練地把她散下來的一邊頭發挽回去了。然后一把將她抱起,放進懷里。垂首在她鬢邊輕輕一吻。
他恨不得把她按住一口吃了,但她過了今晚才十三歲。他捧著她的小腦袋,輕笑:“兔子包,太小了,再養兩年。”
前生他不懂事,害她這么小就圓房并懷孕,最后還…
梁王想到那些孩子,心被緊緊撕扯著。
額前溫熱微濕的感覺,讓她心下一顫,不自覺地推了推他。
梁王看著她抗拒的模樣,心下微緊,只道:“你怎么推本王?”
趙櫻祈一怔,在他懷里掙了掙:“熱。”
梁王道:“今晚很涼。走,睡覺去。”
說著便拖著她進船艙。
趙櫻祈被塞進被窩里,然后又被他拉進懷里。
已經吹了燈,在船上睡覺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船只便是停著,也會有微微顫動的感覺。
天氣沁涼,船艙微顫,她被他溫熱的懷抱包圍著,呼吸間全是他的氣息。
趙櫻祈舒服得瞇起了眼兒,但腦海卻不斷地在排斥。
她才不會被他給迷惑了!
等他搬出宮,她就跑!
梁王府東角門那邊荒落小院圍墻草叢間有個小洞洞,她可以鉆出去。
想著,她便開始板手指兒。
她十三歲的秋天,差不多是這樣的天氣吧!皇上給他賜美人…
想著,她心便被刺了刺,生痛。
然后…過不久,好像是年后的元宵節,皇上把陸側妃指給他為側妃。然后夏天時,他們就搬進了梁王府…
現在,她幾歲了?
趙櫻祈想了想,九月初十她生日!
昨天是九月初九!
現在過了子時了,便是九月初十,所以,現在是她生日?
趙櫻祈驚了。
梁王從不給她過生日,也無人給她過,所以她從不記、不留意自己的生日。
但他竟然帶自己游船,還放焰火,這是在給她過生日嗎?
不不,他才不會給她過生日。這是碰巧而已!
但,她從不記得他帶她游過船。
趙櫻祈心里疑問,她能感受到他還未睡,便在他懷里拱了拱,抬頭看著他,嘟囔:“王爺…”
“嗯。”梁王下巴擱她頭頂。手指輕捏了捏在她扁平的小肚子。
“嗷…”趙櫻祈哼哼兩聲。
“呵呵。”梁王便輕笑,她稚氣的清香縈繞在他的鼻息,讓他心神輕漾,恨不得按住啃一口。但她太小了,得忍著。
趙櫻祈歪著頭:“咱們為什么游船?”
“游船就游船,不為什么。”梁王淡淡道。
趙櫻祈皺了皺眉:“可是…你不帶我游船的呀!”
梁王嗤一聲輕笑:“本王為何不帶你游船?”
這倒把趙櫻祈問糊涂了,因為前生他從未帶過她游船,今生卻帶了,對不上呀?
她前生沒有這樣的記憶,但現在有了…難道哪里出差錯了嗎?
“你在做什么奇怪的夢嗎?”梁王突然瞇著眼,俯視著她。
做夢?趙櫻祈怔怔。他俯下來,鼻尖已經碰到了她的鼻尖。趙櫻祈不由的有些頭暈目眩的。
梁王魅艷的眸子微閃,俯身在她耳珠上輕輕一親。
趙櫻祈低哼一聲,身子一歪,不由的小臉發燙,便縮在一角。
梁王把她拖進懷里。先這樣,讓她感受到自己對她的好。
他可是知道趙櫻祈正悄悄收拾行裝,一副他們搬出宮,她就開溜的準備。
但他不會給她這個機會,這次回宮之后,他就會請旨出京,到南方亭州休養。
只有她看不到前生相似之事,就會覺得這一切是一場夢。
這天氣太舒適。
趙櫻祈躺下后,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
早飯在船上吃,有魚溶粥還有滿滿一大盆兔子包。
趙櫻祈一口氣吃了三個。剩下三四個兔子包,趙櫻祈讓包起來,拎回家了。
用過早飯,梁王就帶著趙櫻祈回京了。
回到宮中,梁王就去見正宣帝。
趙櫻祈坐在庭院里啃著兔子包。
她的丫鬟小婉給她添茶,看了她一眼:“這么早就有兔子包吃了,王妃和王爺昨天到哪玩了?”
趙櫻祈道:“九月初九就要登高的嘛,多呆了一晚,游船去了。”
“王妃竟然知道九月九登高呀?”小婉噗嗤一聲。
趙櫻祈嗷嗚一聲,手中的兔子包去了大半:“我為什么不知道?每年我都跟他登高呀!哦,你新來的,不知道。”
小婉卻是一怔,笑道:“奴婢和確是新近來王妃身邊的。但以前一直在皇上寢宮打掃。往年倒從未聽過王妃你們出門登山呀!”
“怎會?”趙櫻祈說著突然一怔,不對呀!
“小王妃?”小婉輕喚了她一聲。
“哦,無事,你去吧。”趙櫻祈心不在焉地說。
小婉轉身離開。
趙櫻祈便有些怔怔的。她每年九月初九都跟他一起去掃墓。但他對她說,回去不準告訴任何人。他們是去掃墓,只能說去登高游玩。
但…剛剛小婉說他們以前從沒出過門?
想著,趙櫻祈便開始板手指兒。
不對,前生她跟他一起去掃墓,那是多年之后的事兒!
對了,他從未稟報過父皇,那是因為…那時他們已經搬出宮了!
想著,趙櫻祈便白著臉坐在那里。
對了…第一次去時,她還問過,為什么不帶陸側妃…第一次掃墓,陸側妃已經入門幾年了。
所以,今年的九月初九,他不該帶她出門掃墓的。
可是…他真不帶她掃墓,而是游船。
可是…她昨天問他。不去掃墓嗎?他只說,不去。
但他…不該這態度啊!
那時他還未開始帶她去掃墓,她這樣問,他不該反問,掃什么墓?
但他卻說不去…
好像,他一直帶她去掃墓一樣。
就好像,她因為重生,都有些模糊了前世今生一樣,有些事情,都混成一團了…
一陣腳步聲響起,卻見小婉走過來:“王妃?”
只見趙櫻祈手中捧著的半個兔子包“咚”地一聲,摔到地上,滾了幾滾。
“啊呀,兔子包!”小婉驚呼一聲。她跟著趙櫻祈都有半年了,自然知道她最要緊的是兔子包。
小婉抬頭囈趙櫻祈:“王妃…呃…”
卻見趙櫻祈白著小臉,木木地站起來,僵硬著身子,一步步往屋子走去。
“哎,王妃?娘娘?”小婉連忙追上去。
只見趙櫻祈回到屋子,卷縮在床上瑟瑟發抖。
“王妃,你怎么了?”小婉大驚失色。
卻見趙櫻祈白著小臉,淚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的兔子包…”
小婉急道:“唉,剛剛的掉了。但廚房里還有三個呀!奴婢現在立刻給王妃蒸熱,王妃快別哭。”
小婉嚇得跑了出去,好好的竟然哭了,若王爺知道,不知會怎樣罰她。
小婉出去后,不一會兒就端著一碟兔子包回來,放到床邊的小桌子旁:“熱就好了。”
“你出去。”趙櫻祈拿起一個兔子包一邊啃一邊掉淚。
小婉只得退出去。
不一會兒,卻有一個宮女站在外間頭很暈:“王妃,魯王妃生產了。殿下跟皇一起出宮,到魯王府去了。晚上不回來用膳。”
宮女說完便轉身離開。
趙櫻祈身子一抖,手中的兔子包一摔,便滾摔下床,往外跑著。
這里不能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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