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皇后呵呵一笑:“史嬤嬤,去叫敬事房過來。”正宣帝早就想叫敬事房了。但明天他才召幸,今天就去翻牌子,顯得他多急色一樣。
而現在,卻是鄭皇后為了寬慰和討好他非得提前讓他翻的,他不好拂了皇后的美意,只能提前了。
“唉,你真是的。”正宣帝慎怪地掃了鄭皇后一眼,“太醫說朕四月初一身體才恢復過來,你怎么就不想著留朕,偏把朕推出去。”
話雖如此說,但他越是老卻越是渴望那些年輕貌美的少女們,對鄭皇后這種半老徐娘興趣不大。
鄭皇后溫柔體貼地笑著:“臣妾都多大年紀了,還跟新入宮的妹妹爭寵不行?”
“皇后真是賢惠大度。”正宣帝拍著她的手,“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他愛的是蕭皇后,但有時覺得她太過剛烈,而且人人都說他是蕭家養出來的…這讓他心里不得勁。當時的褚家、康王也勢大,讓他這個天子也得尊尊敬敬的。
只有鄭家對他最是卑躬屈膝,最把他放在心上。所以他喜歡提撥鄭家。而鄭皇后賢惠小意溫柔,讓他的心十分溫暖。
他覺得鄭家是他最正統的臣子,鄭皇后亦是真正以他為天的女人。
在他們面前,他才是天子!
他選擇的是鄭家和鄭皇后,這個選擇,他不會錯。
外面一陣腳步聲響起,只見敬事房的總管太監鄧進水端著一個托盤進來。
托盤上鋪著絲滑的紅綢,上面放著十二個檀木雕成的牌子,撲通一聲跪下:“參見皇上。”
“呵呵呵。”正宣帝好久不見敬事房的人了,現在怎么瞧著怎么順眼可愛,“鄧進水,朕好多年不見你了。”
“有十三年了。”鄧進水笑道,“皇上竟然還記得奴才。”
一邊說著,一邊舉著托盤。
正宣帝往那些托盤上一看,只見木牌上雕著一個個名字,他咋看下去,哪里記得哪個跟哪個。
他只記得有個特別漂亮,氣質特別好的。對了,他封了做寶林!
當時對那個秀女記憶猶新,一眼就相中,早打算好第一晚就召幸她,為免自己忘記,便封了寶林。
正宣帝呵呵一笑:“就這個吧!”指了指最中間的一個木牌。
只見上面寫著——蘇子琴(寶林)。
鄭皇后見他果然選了蘇子琴,甚至不用她提醒和攛掇,眼里便閃過笑意。現在是第一晚,先不動手!等第二天早上,她直接安排蘇子琴宮殿,等到正宣帝來蘇子琴的宮殿,這才是正式下手的時刻!
到時蘇子琴會在他熟睡時一刀捅死他!
整個皇宮都會震驚,她第一時間捉拿犯人。正宣帝死,太子便會發喪并登基,對外宣稱,正宣帝為老不尊,強納秀女進宮,秀女心中生怨,這才殺害帝皇。
唉,蘇子琴也算是烈女,到時便隨了蘇子琴的心愿,把蘇家和秤州知府誅九族。
想著,鄭皇后唇角便翹了翹。
“皇后笑什么?”正宣帝看著那些牌子,還依依不舍。
鄭皇后回過神來,笑道:“臣妾在笑,皇上好眼光,一眼就相中了蘇寶林。上次臣妾叫她們上前,就數蘇寶林最為貌美,規矩也是學得最好的。”
“真的?哈哈哈!”正宣帝別提多開心了。
“已經午時了,史嬤嬤,快去傳膳吧。”鄭皇后說。
“是。”史嬤嬤轉身出去,鄧進水等敬事房的人也一一退下。
不一會兒,就在飯廳擺起了飯。
鄭皇后和正宣帝坐下,鄭皇后把一盅燉湯放到正宣帝面前,笑道:“這是虎鞭湯,皇上快用。”
“虎鞭湯啊?好好好!”正宣帝雙眼放光,端起湯來一口就灌了。一頓飯下來,吃得神精氣爽。
用過飯,正宣帝就離開了。
鄭皇后連忙召來紅鶯:“秀園那邊如何了?”
“娘娘放心,蘇寶林一切正常。”紅鶯道,“奴婢見她時不時的露出殺意和恨意,晚上便對月傷心。但對奴婢卻一字不提,顯然是個有大決心,能夠忍辱負重之人,到時定會對皇上下手的。”
鄭皇后點了點頭,“后天晚上,你要在暗處盯著,若她不敢動手,你就動手!”到時不論是誰殺的,只要死在蘇子琴的宮里,那就蘇子琴殺的。如此,才能萬無一失。
正宣帝出了鳳儀宮后,便回到自己的寢宮,一般這個時候羅醫正都會過來給自己施針和呈藥,但今天卻不見他。
正宣帝坐在龍榻之上:“羅醫正呢?”
蔡結笑道:“皇上忘了,今天開始,皇上不必再施和服藥。”
正宣帝哈哈一笑:“對,朕都忘了。不過,一天不見他,朕心里不舒暢,去把那老東西叫過來,陪朕下一局。”
“是。”蔡結轉身出去。
羅醫正過來,便開始跟正宣帝下棋。
正宣帝使盡能耐讓自己專心,但因為想著秀女們,心心念念的,哪里專注得了。一邊輸了好幾局,但正宣帝卻哈哈笑著,心情極好。
卻說鄧進水出了鳳儀宮之后,就到了秀園。
秀女們還在學習規矩,這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用再學。
這時,鄧進水突然進來,郭嬤嬤便笑著上前:“唷,鄧公公這么早就來了。我還以為會是明天呢!”
鄧進水哈哈一笑:“皇上已經翻好牌子了。哪個是蘇寶林。”
說著往秀女堆里一看,一眼就看到其中最為貌美的那個了。
郭嬤嬤道:“蘇寶林,還不快過來。各位采女們,你們認認,這位呢,就是鄧公公,以后你們會常跟他打交道。以后的路往哪里走,就要瞧跟他見多少次了。呵呵呵。”
蘇子琴上前:“公公。”
鄧進水打量蘇子琴一眼:“蘇寶林果真貌美如花。皇上已經翻好牌子了,明天晚上,鳳鸞恩春車就會來接寶林,請寶林做好準備。”
蘇子琴一臉驚異的模樣。
周圍的秀女們倒抽一口氣,學了這么久的規矩,她們自然知道什么是鳳鸞恩春車。那是妃嬪第一次侍寢才會用到的。也是接妃嬪入皇上寢殿的車子。
“還不快謝恩。”郭嬤嬤笑著推了蘇子琴一把。
蘇子琴臉如冰霜,卻垂首道:“臣妾…謝主隆恩。”
鄧進水呵呵一笑:“寶林好好準備吧!”
“是。”蘇子琴的聲音帶著點不屈,但眼底卻折射出一層冷光。
鎮西侯府——
葉棠采站在庭園里,看著天邊發呆。
惠然知她在擔心馬上要發生的事情,但葉棠采未免站太久了。
惠然道:“三奶奶不如去陳家看恬恬吧,那小家秋可逗人了。”
葉棠采淺淺一笑:“啊…但我不想動。”
惠然微微一嘆:“三奶奶不要多想,一定會成功的。”
“嗯。”葉棠采深吸一口氣。
“三奶奶。”這時予翰急急走進來,手里拿著一封信:“今日的信。”
葉棠采大喜,接過來連忙拆開,里面只有兩個字:回京。
葉棠采唇角一翹,心里的大石緩緩落下。
時間像一把鈍鋸一般,不斷地拉扯著,看得人心焦難熬。
終于,四月初一。
人間最美四月天,告別乍暖還寒,迎來艷陽暖風。
葉棠采穿著淺青色的撒海棠花短襖坐在庭院的海棠樹下,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白底綠萼梅鶴氅,惠然給她端上點心和花茶。
別提葉棠采,惠然也是有些坐立難安。
宮中——
早朝剛剛散去,太子去了鳳儀宮,屏退左右。
太子道:“蘇子琴那里不會有事吧?”
鄭皇后肯定道:“不會的。紅鶯說她意志堅定。明天我讓你父皇再選她,就在明天晚上!你今晚回去養精蓄銳!”
“是。”太子點頭,母子再商議一陣,太子才離開。
而現在最等不及的人卻是正宣帝。
自下朝后,他就激動得滿臉通紅,有些坐立難安。一會兒叫來羅醫正下棋,一會兒又到鳳儀宮坐坐,一會又到御花院逛逛。
但時間就好像像不愿走一樣。
但最終,時間在他的期盼之下緩緩過去,太陽落下。
正宣帝坐在寢宮的飯桌前,就像一個再次大婚的少年郎一般喜悅激動。
他自個用完飯,洗漱完畢,便等在寢宮中。
秀園——
在侍寢之前,所有秀女畢居住于此,等里面的人一個個召幸,第二天這才會正式分配宮殿。
因為,若她們侍候得好,第二天說不定還會直接升位份,到時分配的宮殿又會有所不同。
天已經擦黑——
亥時三時,秀園外頭便響起一陣輕輕的車聲,接著便見一輛點著彩燈的車子停在秀園門。
秀園里各個房間亮起了燈,秀女們忍不住微微掀開窗子,悄悄往外看。
只見那個鄧進水帶著四名太監過來,走到蘇子琴的房間,把蘇子琴抬了出來,放到車上,再隆隆地離去。
鳳儀宮——
鄭皇后坐在榻上,正做著刺繡。
史嬤嬤道:“不早了,娘妨快歇吧。”
鄭皇后放下手中的刺繡,微微一嘆:“本宮總覺得心緒不寧。”
史嬤嬤道:“雖然不是今晚動手,但到底是她第一次侍寢,而且還是明晚,現在一步步地靠近那個時刻,娘娘緊張也是有的。不論如何,先躺在床上歇一歇吧。”
“嗯。”鄭皇后搭著史嬤嬤的手起來,脫了外衫便閉上眼。
許是這幾天過度集中精神,鄭皇后倒是有些困,躺在床上,不一會兒便有些朦朦朧朧的,即將要睡著了。
這料,此時卻“砰——”地一聲巨響。
鄭皇后被嚇了一跳,猛地被驚醒。
外間的史嬤嬤也是,已經跳了起來:“誰?”
“娘娘——”外頭響起一個驚恐的叫聲,這聲音,來人卻是紅鶯,剛才那個“砰砰”聲,卻是她驚恐之下的推門聲。
“紅鶯,你怎么回事?”史嬤嬤皺著眉頭,“今晚是蘇寶林侍寢,你不是在皇上的寢宮侍侯著嗎?”
紅鶯臉色一變,接著撲通一聲跪下來:“蘇寶林…她對皇上下手了!”
“你說什么?”鄭皇后一身睡袍地奔出來,臉色鐵青,“她動手了?她不該明天動手嗎?”
“奴婢也不知!”紅鶯驚道,“奴婢…”
這時,外頭一陣陣腳步聲響起,鄭皇后往外一看,卻見蔡結領著一群太監和宮女,提著燈籠呼啦啦地走進來。
鄭皇后臉色一變。
蔡結已經走上前了,臉色慘白:“娘娘,皇上出事了。”
鄭皇后白著臉,卻裝作不知情道:“發生何事?”
“蘇寶林刺殺皇上!”蔡結咬牙道。
“什么?”鄭皇后道。
史嬤嬤已經到衣柜里翻出衣物,披到鄭皇后身上。
鄭皇后一邊穿衣服,一邊往外走,已經服不得自己披散著頭發了。第一步,她都覺得沉重。
蔡結跟在她身邊一邊道:“今晚原本蘇寶林侍寢的。鄧進水檢查過她,并未帶任何武器。她進了皇上的寢宮后,皇上便與她喝酒。誰知道酒壺卻摔到地上了,摔成了好幾塊。蘇寶林去撿,皇上立刻就阻止了。奴才便上前替她收拾了。奴才出去后,不多久,里面便響起皇上的驚叫聲,奴才等人進去,居然看到她拿著一塊破瓷片,上面滿滿都是血。竟然是剛剛碎壺的碎片,而皇上被割胸口血流不止。奴才們立刻把蘇寶林制服,并叫來禁衛軍,把人給壓著。奴才便來找娘娘。”
鄭皇后聽得頭暈目眩,蘇子琴那個賤人…怎么現在就動手?不是說好明天晚上嗎?
鄭皇后腦子發白,渾身都在顫抖。
而且,那個蘇子琴是不是進子進水了?不是告訴過她,現在不是最侍時機。沒有武器,怎么殺?一塊碎瓷片?能把人扎死?
而且,就算她真的要行動,真的用破瓷片,也該先等人熟睡過后,再殺啊!
她就當著正宣帝的瞪著眼的面,直接拿破瓷片去捅,是有毛病?
現在還被抓個正著!
我的天!
鄭皇后氣得不斷喘氣,但幸好,他們留了一手!沒有在她在前暴露!而且,那真的是她自己恩怨殺人的。就算真的說出有人慫恿她,那也是直接梁王!
明天的計劃算是泡湯了!這段時間所有心血也白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