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結看著葛蘭郡主剛才那一番說辭,很是贊賞地點了點頭,吳老爺等人也是狠狠地舒了一口氣。程府尹松下了緊繃的身子,朝著蔡公公后面的衙差看了一眼,那衙差便走上前:“大人,證人到了。”
“帶上來吧。”程府尹說。
其實證人早就到了,但當時葛蘭郡主說得激昂,程府尹便沒有打斷她,給足了機會讓她好好表現,到時罪名洗脫得也夠漂亮。
“讓開讓開!”在百姓身后一陣陣的吆喝聲響起,卻見兩名衙差把外面的百姓分撥開來,兩排足有十幾人走進衙門。
這些人身上穿著各式粗布衣,男女皆有,個個一身腥臭味兒。
吳家人、葛蘭郡主和秦氏等不由得捂住了鼻子,這些都是市場販雞和販羊的,身上的味兒平時在市場上面倒是不覺得,但現在來到干凈的公堂,而且還是這么多人集合在一起,一下子把整個公堂熏得一陣陣的腥臭味。
商販們在挽秋身后站了兩排,接著撲通一聲,朝著程府尹參差不齊地磕頭行禮:“草民參見大人。”
“起來。”程府尹年著領著商販進門的衙差:“全都在這了?”
“是。”衙差點頭,“這些全都是在城東的雞販和羊販。”
京城里分城東、城南、城西、城北和城東,皇宮和靖隆街位于城東。吳一義以前是天子近臣,賜府在靖隆街,所以若葛蘭郡主要最新的新鮮雞內金,一定是在城東購買。
程府尹看著下面的商販,拍了拍驚堂木,“你們全都是城東的雞販和羊販?”
“是的,大人。”站在其中的一命灰衣老頭說。
“很好。”程府尹眸子往下面一掃,“眼前跪著的這名女子,你們認不認得?”
那些商販一怔,不由得交頭接耳起來,“這個跪著的姑娘,難道就是昨天說的那個…”
“對對,一定是。”葛蘭郡主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誰不知道。
程府尹見他們這般沒規矩,氣得又狠拍驚堂木:“肅靜!肅靜!現在讓你們認人。”
商販這才身子一抖,個個伸著脖子去看挽心。
過了好一會兒,才陸續有人搖頭:“我們不認得她。”
葛蘭郡主眸子低垂,唇角不由翹了翹。
程府尹狠狠地松了一口氣。果然,皇上已經把這些人給擺平了。只要過了這一樁,這辣手的案子就結束了。
吳夫人神色一冷,死死地盯著這些商販:“半個月前,有沒有人到你們的攤位買過雞內金和黑羊甲?”
“你就不要在這里丟人現眼了!”上首的吳老爺沉著老臉,果然是個愚昧而蠢笨的婦人。
吳夫人恨瞪他一眼,“難道不應該問清楚嗎?對于英年早逝的兒子,謹慎一點都不行?你對他連這一點慈悲之心都沒有了嗎?”
吳老爺氣得臉上松弛的肌肉微微抖動著。
“你們就這樣辦案子?如此草率。”吳夫人瞪著程府尹。
程府尹咳嗽兩聲:“夫人稍安勿躁,便是夫人不問,本官也準備發問。”說著狠狠的一拍驚堂木,“吳夫人問的對,究竟有沒有這樣的人?”
嚴厲的眸子巡視著下面的商販,但等了好一會兒,也無人吭聲。
葛蘭郡主施施然地靠在椅子上,纖瘦的肩脖松了下來。
“有沒有?”程府尹再次發問。
商販們陸續好些人搖頭:“沒有。”
“我也沒賣過這些東西。”
“俺家從不賣黑羊。而且,羊的腿甲什么的,都是丟棄的玩意,若能換兩個銅板,俺一定記得。”
“雞內金都是曬干了賣藥鋪的。”
商販們陸續作答,說著說著就安靜了下來,顯然無人認得挽心,也無人一次賣過五個新鮮雞內金。
圍在外頭的百姓們早已面面相覷:“難道吳一儀真的不是被毒死的?”
“我早就說了,就算是再狠,也不可能把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給活活毒死。而且兩人還有一個兒子,前面他們婆媳也說了,關系融恰,哪來這么傷天害理的事兒。”
“就算有褚學海之事在前,也不該亂給人扣罪名。眼前也不過是捕風捉影而已,因著見褚小公子中毒了,便杯弓蛇影,疑神疑鬼的。”
坐在里面的蔡結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輕地端起粉彩茶盞來,輕輕的抿了一口茶,這衙門的椅子實在太硬了,坐得他這副老骨頭都快酸了。
“公公累了?”身后的小太監討好道,“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公公不如早點回宮復命,小的也好替公公按按。”
蔡結笑著看了他一眼:“你個滑頭,盡會溜須拍馬。”
小太監嘿嘿笑著:“那都是因為公公的馬屁都是香的。”
蔡結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小太監連忙扶著他,正要起來。
“哼!”吳老爺和吳一峰得意地瞪了吳夫人一眼。“早跟你說過了,你就是無中生有,還污蔑了郡主的名聲!”
“總算還我們一個清白…”葛蘭郡主說著,回頭看著請秦氏和褚伯爺:“爹娘…飛揚…”
“老爺,我早就說了吧,蘭兒怎會做那般惡毒之事。”秦氏也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氣,心頭的大石總算落了下來。
“哎!”褚伯爺看著葛蘭郡主,又想起剛剛她說的兵敗痛苦之事,很是感概,“你是個好孩子。”說著回頭看了褚飛揚一眼,“飛揚,你要好好的對她,她也不容易呀。”
褚飛揚仍然面無表情的。
“嗚嗚,總算是還我們一個清白…”跪在下面的挽心一邊說著,一邊拼命的磕著頭。
“挽心,謝謝你。”葛蘭郡主突然哭著說。
“郡主謝我干什么?”挽心虛弱地抬頭,葛蘭郡主笑了笑。
“我要謝謝你。你犯了彌天大錯,我們都要處置你,但是你沒有懷恨在心,想過報復我們。如果你心思壞點,只要認下這個罪名,就能夠把我們給逼死。”葛蘭郡主淚水不住地往下掉。
外面的百姓一陣陣的唏噓,不知誰先叫著:“也是一時糊涂,這女娃瞧著也是個心實的。”
“人非圣賢,誰能無過。”
外頭的議論讓挽心一陣陣的激動,不斷地瞧著葛蘭郡主和秦氏磕頭:“郡主,老爺。太太…奴婢知錯了…嗚嗚…奴婢…”
“這…”褚伯爺一怔,她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淚,而且挽心還是個一心護主的。
秦氏心里有些不愿意,但現在度過危機,而且挽心又是葛蘭郡主的人,秦氏順著臺階下說:“你現在也算是將功補過,我們就免你一死吧!”
挽心是下人,即使犯下大錯,但沒有危及到外頭,便只算是家事兒,若主子愿意寬恕,自然可以決定她的死活。
姜心雪眼瞧著這一副大團圓結局的景象,死死地捏著拳頭,臉色越來越蒼白,難道就這樣…
公堂外的人一怔一怔的,這個給主子下毒之人因為將功補過,被主子卸免了?這…真是個大團圓結局啊!
有些人覺得膈應,但有些人卻覺得完美的。
坐在上面的程府狠狠的松了一口氣,他拿起驚堂木正想拍在桌子上,一番陳詞結案。
“慢著!”不想,這時卻響起一個顫抖而尖刺的聲音。
周圍的人嚇了一跳,全都望向那個方向,只見那些商販之中,突然走出一個黑灰色衣服,顫顫巍巍的老爺子。
蔡結從茶盞里抬起頭來,一看那個老頭,便“噗”地一聲,臉色一變,差點被茶水給嗆住了。
“這不是…”后面的小太監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昨天晚上才見過,他們怎么可能認不出來,這個灰黑衣裳的老爺子正是昨晚被他們好好教育了一翻的三人之一。
“何事?”程府尹被嚇了一大跳。
挽心回過頭來,接著,便嚇得瞪大雙眼,小臉的血色一瞬間退盡。
因為她認出來了,這老頭就是在城東賣羊的。他每天都有黑羊,那段時間她在他處買了一個多月的黑羊甲…
挽心整個人都呆在原地了。剛剛太太才卸免了她一罪,說不定以后還以回到郡主身邊侍侯著,但現在…
“不…”挽心小臉清白,身子拼命地顫抖著。
但她卻吐不出一個字,不不不,冷靜!冷靜!或許這老爺子并非想揭發她,若自己多說了,反讓人起疑。
“回大人…”只見那個灰衣老頭伏下身子,朝著程府尹磕了一個頭。“小人是城東販羊的,曾經…曾經有人到小人處天天買黑羊甲。”
此言一出,整個公堂一下子全都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怔了怔,以為自己聽錯了。
接著,便又嗡地一聲,義論開來:“怎么回事…剛剛不是說無人承認嗎?”
“對,現在怎么又說有買黑羊甲?”
程府尹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了,不是早就布置好了,怎么又有個人跳出來?
程府尹便臉色僵硬地轉過頭,看了右側一眼,只見蔡結已經跳了起來了,但奈何當著這么多百姓的臉面,蔡結實在不好露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