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茫茫的雪山上,一片雪白的冷寂。
天下又飄下小雪來,似要把這一大片雪白中唯一的一片色調給淹沒進去一般。
一行十余人走在茫茫一片雪白之中,顯得無力而脆弱。
梁王騎在馬上,一身玄色的立領斗篷,把他整個人包裹得嚴嚴密密的,頭上戴著兜帽,只露一雙魅艷的冰冷眸子。
自京中出來,已經將近兩個月了,當時帶了三百余人,結果京中一路派人追殺,他的人手折損得剩下十五人。
這時,天空一只墨隼飛來,停在他手上。
梁王解下它腳上的信,手一揚,它便高飛而去。
這時他跟前大大的斗篷籠罩之下,一個小袋腦伸了出來,見什么都沒有,便又蔫蔫地縮了回去,趴在他的胸前。
梁王打開那張信紙,看著便是一怔,欣喜之后俊臉又微微冷沉。
“王爺。”身后的一人上前,是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正是周先生:“京中來信?”
“嗯。”梁王點頭。
周先生狠狠吸一口氣,梁王出京,但京中還有些眼線的,京中每每發生什么大事,都會給他傳信。但如果不是什么太過緊要的事情,京中為恐被發現,一般不會傳信。
既有信,證明京中有大變動。
“走吧!”梁王說著狠狠地一甩馬鞭。“等找到落腳的地方再行商議。”
“是。”周先生點了點頭。“這風雪怕不會停,天也快黑了,不如找個地方先扎營落腳,身上還有些干糧,先過了今晚再說。”
梁王手放在胸前那鼓起的包上,只覺得又燙又熱,扎在他的懷里一陣滾燙。她的呼吸也是重重的。
梁王魅艷的臉黑了黑,“便是有干糧也不夠。大家都餓著了,如何抗敵?要在天黑之前穿過這片雪山,再找落腳之地,也找些吃食。彥東!”
身后一片馬蹄聲,彥東踢馬上前:“王爺。”
“你帶幾人到前面瞧一瞧,還有多遠,有沒有好的落腳之地。”梁王道。
“這…”彥東一怔,自出京以來,他們的人已經所剩無己,現在還要分人出去找地方,若此時京中追來,那便不夠人手保護王爺了。“殿下,屬下們不吃干糧,吃些馬草便行…”
話還未說完,梁王幽魅的臉一沉,冷聲道:“出京后本王便命令不動你了?”
“不!”彥東大驚失色,“屬下自當聽命于殿下。”
“那還不快去。”梁王冷喝一聲。
“是。”彥東說完,便速速轉身,現在剩下的只有十五人,彥東想了想,干脆點了五人出來,分散著出去找好的住處。
梁王看著他只帶了五人,埋在他懷里的東西卻燙得像開水一般,心里便一陣煩躁,神色更陰冷了。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后,終于看到彥東騎著快馬回來:“王爺,再走二十余里有個小山村。”
梁王點頭:“嗯。”說著一夾馬腹,狠甩鞭子沖了出去。
又走了半個時辰,天已經黑了下來,遠遠的只見幾盞燈火微亮。正是坐落在這大山外的小山村,約莫數來,瞧著有二十幾戶人家。
梁王與周先生一起進了村,彥東等十余人卻在村口不遠安扎下來。梁王與周先生敲開了一戶人家。
這是彥東先頭已打探過,這是一戶寡戶,戶主就一個老婆子,青年守寡,女兒嫁出村后,只得她一個人。
“誰呀?”屋里響起老婦人的聲音,吱呀一聲打開門,便見一個包著厚厚舊棉衣的七十余歲的老婆子。
那老婆子看著來人便是一怔,只見是一個青年和一個老頭,青年咋一看只覺得俊,就是臉太黑了,身材高大,懷里還抱著一個人。二人衣著普通,但比村里人好一些,瞧著像城里來的。
“這個老姐姐你好。”周先生笑著打招呼,“我們路過,可否借宿一晚?”
老婆子一怔,“這…你們是什么人?大風大雪的,咋到咱們這山溝溝里呢?”
周先生道:“我們原在城府做生意的,但生意…唉,反正賠了好多錢,現在只能回鄉下種地。但入了前面的雪山,我們就迷了路,現在看到這里有燈光,所以想借宿一晚。這是我兒子和兒媳。”
老婆子一怔,瞧著眼前的老頭慈眉善目的,而那青年懷里抱著的人露出半張小臉來,的確是個姑娘不錯。而且那張小臉紅卟卟的,瞧著便病了。
老婆子心底軟,便點頭:“你們進來吧。”
“好,謝謝謝謝。”周先生大喜。
幾人跟著老婆子進屋。這是一大門茅草泥磚屋,走進去便是小小的廳,左右兩邊都是房間,廚房搭在外面頭的茅屋里。
“這邊。”老婆子比了個手勢,比著讓他們進了右邊的房間,“這是我女兒出嫁前住的,你們在這里住一晚吧。”
“是,謝謝老姐姐。”周先生說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小銀角來,瞅著有五錢銀子,塞到她的手里。
“哎…真是的。”老婆子推了兩下,便笑著收下了。這五分銀子,村子里的人一個月也掙不到這么多錢!更別說她一個老婆子了。當即喜得什么似的,“我姓衛,你們叫我衛婆就好了。”
梁王走進屋,就把趙櫻祈放到炕上。這個炕長期沒有人用,冷冰冰的。
衛婆收了錢,倒是熱心積極,連忙拿了柴過來,給屋子里燒炕。
趙櫻祈躺在床上,一張破被子蓋到脖子下,等到炕燒熱了,呼吸這才緩了下來。一張臉本來就小小的,現在出來后瘦了一大圈,更顯得可憐兮兮的。
梁王沉著臉,坐在床邊。
周先生走進來,看到趙櫻祈那紅卟卟的臉,便是一驚:“什么時候開始的。”
“下午吧。”梁王臉色陰冷,“凈給本王添麻煩。”
周先生已經上前,給趙櫻祈號了脈,“只是發燒,但若不退,會咳血。王爺等等,屬下讓衛婆找點藥。”
說著便出去了,梁王坐在床邊,只聽外頭周先生在跟衛婆說話:“我兒媳病了,這村里有沒有郎中,想到郎中處找點藥。”
“有。”
“說實話…我們背著債,怕債主找來,所以衛婆一會找郎中時請不要說出我們來。”說著講了幾味藥。
“我懂了。就說我病了,找藥。對了,鍋里有饃,你們隨便吃。”
一陣門聲響,衛婆出門了,周先生端來一小盤雜面饃。
梁王皺了皺眉頭,掰了一塊雜面饃,喂到趙櫻祈嘴里,趙櫻祈含了一口,便“呸”地一聲,噴了梁王一身。
梁王整個張臉一下子黑沉下來:“你個混帳,還給本王挑吃!”說著,整個碗都扔了出去。
周先生嚇了一跳,微微一嘆:“是病糊了。先喂藥再說。”
不一會兒,衛婆回來了,周先生連忙接過藥,然后到廚房去煎。
兩刻鐘后,藥終于煎好。
梁王直接把趙櫻祈揪起來,掐著她的嘴就灌。
“唔…哼哼…啊…”趙櫻祈被苦得尖叫一聲,那藥就直接灌了進去,迷迷糊糊的就喝了一大碗藥。
梁王又把她給扔回床上。
“咳咳…”趙櫻祈病得迷迷糊糊的,都要哭了,抱著被子掉淚珠兒,“土…”
“土?”梁王嗤笑,“土什么?”湊過去。
只聽得趙櫻祈喃喃:“兔子包!兔子包…”
他俊臉冷沉,揪著她的衣領:“你個混帳東西!病得快死了,腦子全都是兔子包!你是兔子包做的么?”
說著直接把她扔床上,趙櫻祈難受得直嚶嚶。
外頭站在門口的衛婆倒抽一口氣,家暴現場啊,怎么辦?想了想便上前:“這個哥兒,讓我給喂她點東西吧。”
說著她走進來,只見一邊的木幾上擺著幾個雜面饃。
她拿過來,掰開放到碗里,再用熱水泡了,要去喂趙櫻祈。
梁王皺了皺眉頭,神色冰冷:“讓本…我來!你出去。”
衛婆被他冷冰冰的語氣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地的一抖,只好道:“好好。”把那碗泡雜面饃放回那張木幾上,便走了出去。
周先生抹了抹額上的冷汗,連忙跟在衛婆身后解釋:“我這兒子脾氣不好!唉,就是因為他這又硬又…咳咳,氣性大,所以…”
“哎哎,我懂了!”衛婆一臉感慨地看著周先生,一臉感同身受的模樣。“我那女兒也是這樣。這些孩子…有時真的很令父母費心…唉。大家一樣一樣。”
這農村土屋墻又薄,梁王在房里聽著他們在交流“育兒心德”,俊臉黑沉,把衛婆泡的那碗雜面饃給倒了出窗戶,想到衛婆那臟兮兮的模樣,又用開水把碗給燙了一遍。
自己掰了個雜面饃,泡到碗里。看著里面糊成一團的東西,梁王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以前吃的都是最精貴的東西,便是知道窮苦人家吃得不精貴,這段時間他也是吃干糧。但這種把饅頭泡到水里,再弄成糊的吃法,他真是長見識了。也無法接受。
但不吃她好像會餓死,于是只好把這玩意喂到她嘴里。
許是剛才的藥太苦,她難受,這糊糊也比較好入口,她居然吃了。但吃了幾勺便皺著眉頭,翻身對著墻,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