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言軒——
褚妙書正坐在屋子里,卻不住地往外瞧,但動作卻不敢太大,沒得讓外面的丫鬟見笑,說她是個愛出風頭的。
這時,綠枝急急地走了進來,春山一喜:“綠枝姐姐,她們都來了嗎?”
“來了。”綠枝說著雙眼微閃,“三奶奶、張曼曼、包玥、包雪梅、還有陳家那一窩子,現在全都來了,正恭候著側妃出去呢。”
褚妙書聽著“恭候”二字,心里得意,嘖嘖兩聲:“陳家呀,總算能夠狠狠地打他們的臉了。”
說著,眼里閃過快意和揚眉吐氣。
當初陳家之事,讓她大失臉面。當時她一心嫁陳之恒,結果陳之恒不要她,反娶葉玲嬌。
“現在,我真是要謝謝他當初不娶之恩了。”褚妙書說著,施施然站了起來,“咱們出去會一會他們。”
“是。”綠枝和春山答應著,連忙扶著她一只手出門。
綠枝道:“剛剛三奶奶過來的時候,很多被女還有年輕的小夫人都圍了過去,稀罕的什么人一樣。”
褚妙書嗤笑一聲,沒有多說什么,是冷冷淡淡的說:“走吧!”
主仆三人出了院子的門,后面還有十來個丫鬟跟在她的后面,整整齊齊的排了兩列,出行被這么多金奴銀婢簇擁著,是適合排場十足。
麗景園正是一片熱鬧,外面突然有人高唱一聲:“褚側妃駕到——”
園子里的人怔了怔,秦氏神色激動,笑著說:“總算來了。”
汪夫人和莊國侯夫人對視一眼,然后:“呵呵呵。”
葉棠采、葉玲嬌、陳夫人和張曼曼三人正坐在楓樹下,聽到這一聲俱是怔了怔,葉玲嬌眼里掠過嘲諷:“不過是一個側妃,還駕到呢。”
大齊律例里,倒是沒說誰可以用駕到,誰不可以用。
但一般情況下,只有皇上、太后、皇后、皇子、公主、皇子妃這些人用,別人家極少說“駕到”的,這是默認的事情。
這褚妙書就是個側妃而已,還特意讓人唱一聲“駕到”,真是笑死人了。
眾人回過頭,只見褚妙書被簇擁著進來。
水紅底蝶戲水仙交領云錦上襦,淺黃金絲同繡水仙的長裙,頭上梳著回心髻,簪著一套鳳凰展翅尾鑲五彩寶石明金頭面,鳳嘴墜下紅寶石的眉心墜,整個人顯得華貴非凡。
葉棠采瞧著她這一副正妃般的派頭,呵地一聲笑了。
褚妙書一步步進來,見各人全都看著她,只覺得自己萬眾觸目,好不威風。
看著她的少女和貴夫人們神色各異,有些不由地竊竊私語起來。
“哎唷,側妃娘娘來了。”汪夫人看著便哎唷了一聲,連忙便拉著莊國侯夫人走出涼亭。
秦氏也走了出去,笑著看褚妙書:“書姐兒。”
“娘。”褚妙書笑著拉了拉她的手。
“快,往這邊坐吧。”秦氏說著,就拉著褚妙書進了涼亭,坐在正對著入口的位置上。
“呵呵呵,見過側妃娘娘。”汪夫人和莊國侯夫人,還有涼亭里的幾個姑娘也跟著行了禮。
褚妙書施施然地坐在那里,唇角含笑,玉手輕輕地抬了抬:“起。”
汪夫人她們這才起來。
有了她們的帶著,園子里的貴女和貴夫人也都圍了過來,站在涼亭外面,朝著她見了禮,褚妙書只覺得好像墜在美夢之中一般,整個人都飄飄然的。
這時她的眸子一抬,看到不遠處的張曼曼等人,又葉棠采和葉玲嬌正跟她們在一起,眉頭一挑,笑道:“這不是陳大奶奶么,好久不見了,呵呵呵。”
此言一出,整個花園都靜了靜,個個看著葉玲嬌和褚妙書的眼神就有些微妙了。
畢竟當時褚妙書先拒陳家,等陳之恒中探花之后,又想嫁,人家就不要她了,反而娶了葉玲嬌。
原本,大家都覺得褚妙書吃大虧了,哪里想到,現在褚妙書居然嫁了太子當側妃,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葉玲嬌見她喚自己,心里膈應死了,但她叫了,自己沒理由不行禮的,便與陳夫人、包玥和張曼曼等行禮:“見過側妃。”
褚妙書唇角一挑,看著曾經踩到她頭上的人,現在矮伏到自己身下,說不得出春風得意,便懶懶慢慢地說:“不必多禮。”
陳夫人連忙扶著葉玲嬌起來。
這時褚妙書突然一怔,看著葉棠采,因為她剛剛發現,葉棠采居然沒有給自己行禮。
褚妙書眼里閃過嘲諷,挑著柳眉:“小嫂嫂,就算咱們是親人,但現在本側妃是皇家之人,正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現在我是皇室中人,是有品級的側妃,小嫂嫂怎么不給本側妃見禮?”
眾人聽著褚妙書的話俱是一怔,袁南瑩等好些人都懵了,這都什么情況,這可是一家人啊。就算以前有矛盾,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也該化解的,褚妙書怎么玩這套?
葉梨有和包琪在一旁看著,心里說不出的興奮,就連孟也是滿滿幸災落禍,這臉打得,真是…嘖嘖。
秦氏和綠枝也是揚眉吐氣的感覺,秦氏眸子往葉棠采身上一掃,冷冷道:“三郎媳婦,你怎么了?難道連君臣之禮都忘了?”
卻見葉棠采明艷的眸子一厲,冷笑地看著褚妙書:“你讓我給你行禮?讓我跪你?”
褚妙書雙眼微閃,卻一臉為難地道:“這不是應該的嗎?小嫂嫂,就算咱們是親人,就算你是我的嫂子,但我現在是側妃,你就得給我行禮。小嫂嫂是覺得,你是我嫂子,所以就不用守禮,不用守規矩嗎?這可是咱們大齊的律例!小嫂嫂這樣做,是不把咱們大齊律例放在眼里。不把咱們大齊皇室放在眼里,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嗎?”
褚妙書一口氣說完,越說越激昂。
她就知道葉棠采一定不會乖乖地給自己行禮,所以,自己早做好了應對之冊。天知道,這一翻大道理,她組織了好幾天!
把事情一步步地升級,瞧她敢不敢不跪。
秦氏見她一翻話說得這般氣勢凜凜,眼里閃過一抹欣慰笑意來,她的女兒也長大了,能夠獨當一面了。
褚妙書的話擲得鏗鏘有力,把整個園子都震了震。
褚妙書略帶挑釁地看著葉棠采,等著葉棠采臉色發白,然后結結巴巴地垂死掙扎。
不想,葉棠采卻是嗤笑一聲:“既然不講親情,那咱們就論道論道。你一個側妃,正二品?”
“對,你休要狡辯。”褚妙書高聲道。
葉棠采說:“那我倒是想知道,我一個正一品夫人,高你兩級,你不過一個二品而已,居然叫我行禮?”
此言一出,整個園子嗡地一聲,好些人才想起,葉棠采的誥命是正一品的夫人。
好些人卻垂頭輕笑出聲來,因為她們早就想到了。
褚妙書和秦氏懵了一下,正一品?
褚妙書覺得好像被人啪地一聲,打了一巴掌:“你、你…正一品?”
“沒錯,如何?”葉棠采輕笑。
褚妙書和秦氏臉上一僵,以前她們母女總覺得,褚妙書嫁入了太子府了,那是太子側妃了,是皇室中人,是入玉碟的,還有品級,那是了不起的。
除了上面的太后、皇后、太子妃和王妃之外,她便是最高貴的。所有夫人和貴女都得對她行禮和俯首稱臣。
哪里想到,葉棠采突然說出一個什么“正一品”的來。
她也是有腦子的,自然知道,正一品比正二品高來著,但怎么想…怎么不對啊!
“唉,我原是想著,大家都是親人,何需見禮,所以一直不讓妹妹見禮來著。哪里想到,妹妹卻說不能仗著親情而亂了規矩,心里居然這般尊守禮義。也對,畢竟嫁入了…不,該是納入了皇家嘛,總要學著點規矩的。”葉棠采輕嘆一聲,一臉感慨與欣慰。
褚妙書聽著她用自己的話來懟自己,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
張曼曼撲哧一聲,差點笑出聲來。
周圍好些貴夫人和貴女早就看她不順眼了,嫌棄陳家,見人家中探花又貼上來。窮時與徐家訂親,結果富貴了又把人家給蹬了,還害死人家五條人命。
還真把人都當傻子,以為粉飾幾句,別人就信了?
也不過是瞧著皇上都出來洗地了,太子要納她進門了,這才不敢提她的丑事而已。
褚妙書見好些貴夫人和貴女臉上露出嘲諷之色,又是羞又怒,只結結巴巴地道:“我是太子側妃,是皇室中人。我是君,你是臣…你該對我行禮…”
不想,葉棠采眼艷的眸子一厲,冷冷道:“給你臉,就喊你一聲側妃,不給你臉,你就是個妾而已!還跟我擺譜兒?”
褚妙書和秦氏哪里想到,葉棠采居然就毫無遮掩地跟她們撕破臉的。
褚妙書小臉一陣青一陣白,冷喝一聲:“放肆,本側妃…本側妃…”
“葉氏!”秦氏冷喝一聲,“那是你妹妹,有你這樣的嗎?還把不把我這個母親放眼內?”
葉棠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這會兒就是我妹妹了?剛剛叫我行禮時,怎么又說不能以親情為由,亂了規矩。她叫我這個嫂子矮身跪拜之時,母親怎么也不出來阻止一下?現在卻說我不把母親放在眼內。”
秦氏被她懟得身子一仰。
“呵呵呵,這是典型的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呀。”一個嬌笑聲響起,眾人望卻,只見那是一名明媚的絕色少女。
秦氏和褚妙書一黑,這一年來出席了這么多場合,自然認得,這少女是禁衛軍統領的掌上明珠上官韻。
上官韻和廖玨瑤以前被稱之為京城齊頭并列的第一貴女,而且,一個是第一美人,一個是第一才女。
結果,這二人所有名頭,現在全都被葉棠采給奪走了。
但即使如此,上官韻說的話份量還是很重的。
上官韻這話一出,好些憋得很辛苦的人忍不住了,輕笑出聲來。
褚妙書小臉煞白地坐在那里,一雙眼睛瞪得血紅,又是臊又是惱,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今天,本來該是她最風光的日子,本該是她被眾星捧月的時候,結果…
褚妙書只覺得面子里子全都丟了,氣得直要哭,她便扶著額頭,直直地往邊上倒,一邊的綠枝連忙扶著她,驚呼:“側妃,側妃,你怎么了?”
“嗚嗚…我頭疼…”褚妙書便哭起來,一是回避尷尬,二是想找人來,便道:“殿下呢…殿下回來沒有…”
一邊的春山連忙奔了出去,園子里的人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只見春山一臉激動地回來,奔進了涼亭:“側妃,殿下剛好下朝回來,奴婢已經跟殿下說了,側妃娘娘身何體不好,殿下連衣服都不換,正往這邊來。”
最后兩句,聲音高高地揚起。
太子回來了!
回來后,聽得褚妙書出事,連衣服都不換就急急地趕過來,要為她抱不平!
褚妙書聽著太子要來了,便一陣陣的激動,只歪在秦氏懷里,裝得很痛苦難受的模樣,但卻沒有說要回去休息,就是想讓太子過來替她出氣,替她找回場子的。
她一個側妃不夠份量是吧,那就讓太子殿下親自料理她!
想著,褚妙書又是得意,又是陰毒地掃了葉棠采一眼,目光又往周圍的貴女一一掠過。
你們這群不認好歹的賤人,一會兒就好好見識一下殿下對她的寵愛,好好地承受殿下的怒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