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用過飯,魏嬤嬤就催著趙櫻祈走了。
葉棠采還在跟齊敏聊天,坐在樹下,準備擺棋局。
這時,卻見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忙的奔進來:“三奶奶。”
葉棠采回頭便是一怔,這丫鬟不是別人,正是一直在西跨院當粗使的香兒,葉棠采見她大汗淋漓的樣子,就笑了笑:“咦,你怎么來了?”
香兒臉色鐵青:“秋桔姐姐讓我來,說家里面發生了要緊的事情,三奶奶快回家吧!”
葉棠采一愣就點了點頭,回頭對齊敏說:“我先回去。”
“好!”齊敏連忙起身來。
“薇姐兒跟著我走,等我和畫姐兒回家后,就讓慶兒送你回去。”葉棠采說。
“好的。”葉薇采點了點頭。
于是幾人便急急地出了垂門花,上了車,便一路往褚家而去。
半刻鐘這后,終于回到了長勝街。
才走入這條街,只聽得外頭過份熙熙攘攘,等馬車停下來的時候,葉棠采只覺得外面一片片的吵鬧聲。
“三奶奶…”外面的慶兒突然喚了一聲。
“怎么停在這里了?”褚妙畫說著,掀開了窗簾,“咦…”
葉棠采已經掀開了另一邊的窗簾,只見這里正是褚家的正門,一大圈的百姓圍在這里,不知在看什么熱鬧,一邊低聲議論著,一邊指指點點。
“喲喲喲,三奶奶終于回來了。”外面遠遠的嬌笑聲響起。
聽到這個聲音,葉棠采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她們最討厭的綠枝。
“三奶奶,你總算回來了!”馬車的簾子一下子被打開,來人正是秋桔。
惠然已經跳了下車,放下了小凳子,然后伸出手來。
葉棠采扶著她的手走了下來,葉薇采和褚妙畫也跟著相繼下車,熙熙攘攘的人群正圍住大門前,有些人好像聽到她回來了,便開始竊竊私語。
葉棠采小臉沉了沉。往大門走去。
人群看到她都主動讓出一條路來,等擠進了人群,只見一名干瘦的中年男在跪在褚家大門前,一身洗得發白的舊青布衣,但還算干凈,頭發也是梳得一絲不茍的,用布巾扎成個發髻。
正咬著牙,垂著頭,一臉悔恨的模樣。
看到這人,葉棠采明艷的小臉一沉,葉薇采卻是臉色一變,即使瘦了很多,但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葉薇采小臉有些白:“爹…”
葉棠采小臉黑了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承德!
自從上次他和殷婷娘在公堂之上被打了一頓板子之后,殷婷娘對葉承德徹底不抱希望了,于是就走上了出去賣這條路,還跟著一個鹽商跑了!
葉承德被一腳蹬開,當時葉棠采等人看戲看得不知多爽。
過后,因著褚云攀那邊的事情倒是把葉承德這渣給忘記了。哪里想到,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跑出來作妖。
不,就是因為他落到了這個地步,所以才會跑出來作妖!
“薇姐兒…”看到葉薇采,葉承德一喜,又看著葉棠采,紅著眼圈,一臉自責地道:“這些年來…是我不好…是我被殷婷娘那個賤人給迷惑了,我特意來跟你道歉的…特意來謝罪…”
說著,便垂下了頭,用衣袖抹著淚。
葉棠采小臉一冷。
“唉,浪子回頭金不換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圍觀的百姓不斷地議論著,特別是那些年老的,更是同情葉承德。
“小嫂嫂,瞧瞧,你爹正跟你道歉呢。”一個帶著嘲諷的嬌笑聲響起。
卻見褚家大門早就打開了,褚妙書和秦氏正站在大門口,褚妙書穿著一身秋菊紋的交領襦裙,手執一柄半透明的羅扇,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搖著。
嘖嘖,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會有好戲看。
葉棠采明艷的小臉冷了冷,周圍的百姓見此,都怔了怔,不由皺起了眉頭。
有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說:“侯夫人,你瞧,你爹在跟你道歉呢!”
葉棠采小臉黑了黑。
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奇怪,一個好人,天天做好事,突然一天做了一件壞事,就會被人唾棄。一個壞人,整天干惡心的壞事,突然一天道歉了,別人就會被他感動。
百姓們見葉棠采神色冷冷的,一個老大娘說:“唉…到底是親生父親啊!人家都道歉知錯了,還不快挽起來,扶進屋里。”
秋桔氣不過,冷聲道:“道歉有用,要官府干什么?要不要砍你一刀,再跟你道個歉試試?”
周圍的百姓一怔,接著全都爆發了。
剛才的老大娘道:“有你這樣說話的?那到底是生你養你的親爹,雖然做錯了事,但現在都洗心革面。何苦逼得親爹跪子女?這簡直是作孽啊!”
“天下無不是的父母…”百姓們更起勁了。
葉承德原本他跪在此處,只覺得極其的屈辱,但現在人人都站在他這邊,幫著他說話,他也不覺得太丟臉了,便哭著說:“只求棠姐兒原諒為父…為父…當年不過是被那個賤人迷惑…現在我被趕出家門,沒吃的,沒住的…天天扛著書桌到外頭給人寫信…也不過只賺那幾個銅板,連買幾個饅頭都不夠…但我都受著…因為這是我罪有應得!我不指望著你奉養…只盼著你原諒為父…”
周圍的百姓一陣陣的同情。看著葉承德那一身洗得發白,還打滿補丁的舊衣,再看看葉棠采那一身凌羅綢緞,當真是…
“小嫂嫂,你就原諒葉伯伯唄。”站在大門臺磯上的褚妙書一臉憐憫地看著葉承德,“唉,葉伯伯真可憐。小嫂嫂現在是侯夫人,又賜了侯府,賜了這么多田產…但作為生父的葉伯伯卻吃不飽,穿不暖,還得出去擺攤,天天賺的幾個銅板,還買不了幾個饅頭填肚子,但這幾個銅板,小嫂嫂的一口點心也不止這個價。”
秦氏眼里滿滿都是嘲諷,想要叫葉棠采扶葉承德扶進去,但卻又不開口,葉承德多跪一會,葉棠采就多一分罪。只皺著眉頭道:“三郎媳婦,為人子女,該奉養父母,哪有你這樣不孝的!”
“對啊對啊!”周圍的百姓連忙附和著。
秦氏和褚妙書一陣陣的舒爽。
好久沒有百姓站在她們這邊了,以前但凡是發生點什么事兒,百姓都是唾罵她們的,現在,終于風輪流轉了。
葉棠采看著葉承德,便呵呵冷笑起來,真是好計策。
不論他以前犯過什么,只要認錯了,又占著生父的身份,占著一個孝字,跪在她跟前,就能逼死她!
而且,他這樣做,可不止是想要逼死她這么簡單。因為他知道,這樣逼不死她!也不過是壞一壞她的名聲而已。
他這樣做的目的,那是逼著她把他帶進褚家。
這樣,人人都會說她原諒了他,博一個知錯能改的好名聲。然后再借著褚家的勢,或是借著褚云攀的勢,回到葉家去,繼續當葉家錦衣玉食的大老爺。
“行了,三郎媳婦,還不把親家公攙起來。”秦氏心里一陣陣的舒爽,卻板著臉,用教訓的口吻道:“平時…就算了。但這是你的親生父親,生養了你一場,怎能讓他跪在此!快接進家里,好好地奉養著。”
“可不是!”百姓們點頭,特別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大爺和大媽,最怕就是兒孫不孝,所以特別的激動,“侯爺這么忠義,侯夫人卻這般不孝!瞧瞧這一身綾羅綢緞的穿著,而父親那連飯也吃不飽!子女奉養父母,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否則要遭雷劈!”
葉棠采眼里閃過厲色,正要說話,不想,遠處一個怒喝聲響起:“你在這干啥呢?”
葉棠采一怔,周圍的人也是一怔,只見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走過來,長得極為俊美,身體修長,可惜的是,走起路來卻有些跛,不是別人,正是葉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