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采和惠然出了空居,一路往西跨院而去,踏過一片雜草叢生的小路。
秋桔微微一嘆:“整天這樣歪纏著,也夠煩的。”
“嗯。”葉棠采一邊點頭,一邊瞅著手里的檀木盒子。
秦氏和褚妙書整天在那里作妖。若她們去殺人放火,倒是干手凈腳的,干脆直接報官得了,關進牢里一了百了。但她們整天就是叫啊,鬧啊,不要臉,全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像賴蛤蟆爬腳面,不咬人膈應人。
“幸好今天老太太把她們鎮壓住了。”秋桔說著狠狠地松了一口氣。“不過老太太好嚴肅,不愛說話,瞧著好可怕的樣子。”
葉棠采噗嗤一聲:“怎么就可怕了?老太君是嚴肅一點,但為人正氣,一點也不兇。”
主仆二人一邊說著一邊往穹明軒而去。
一走進穹明軒的院門,就見惠然一臉擔憂地迎出來:“姑娘,你總算回來了,聽說溢祥院那邊又鬧起來。咦,這是什么?”惠然看到葉棠采手中的描金線檀木盒子,便是一怔:“這盒子哪來的?”
“這是祖母給我的見面禮。”葉棠采說。
“快看看。”秋桔催促著。
“好好。”三人走進了屋子,回到西次間,葉棠采坐到羅漢床上,然后打開盒子。
葉棠采和惠然二人便是一驚,雙眼一亮。
只見厚重的檀木盒子里鋪著紅綢,一對赤金環珠九轉玲瓏鐲躺在紅綢之上。
赤金耀眼,冰種翡翠環珠卻靈動逼人,手藝做法更是巧奪天工,一瞧就知不是凡品。
“這對鐲子好美啊!”秋桔忍不住驚嘆一聲,“姑娘的首飾里,沒一件比這個漂亮貴重的。”
葉棠采拿起鐲子,只見鐲子上面的翡翠環珠便隨著她的動作微微轉動著,整只鐲子仿佛活了起來一般。
“想不到褚家居然還有這么貴重的東西。”秋桔道。
“怎么說,褚家以前也是頂級豪門權貴,不過是敗了仗,褚老太爺又仁義,把家產賣了十之八九用以撫恤士卒,否則哪里會落到現在這個境地。不過,總會留下一兩件好的。”惠然道。
“姑娘,快戴上看看。”秋桔一臉期待地說。
葉棠采把那一對鐲子套到手上,一只皓腕便被襯得更為細膩動人。
“對了,姑娘,那什么請旨賜婚…”秋桔說著雙眼一亮,“她們打著三爺出征,想用三爺的人情換她的好前程,但剛才老太太說,留著給姑娘用…那…”是不是可以用這人情向皇上換一點東西?
葉棠采卻笑著搖了搖頭:“若是換褚妙書的好婚事,是一定能換到的。但若是換對我有利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啊?”秋桔一怔,“怎么會這樣?”
“因為三爺此次出征是為國為民。咱們求褚妙書的婚旨,皇上會覺得我善良愛護夫家小姑子。若我為自己的事情,求一些讓自己得利的事情,皇上就會覺得我利用三爺的人情謀私利,皇上自然以為我自私自利,哪不但不會應,說不定會受罰。祖母那樣說,不過是想堵住她們而已。”
而且,她怎么會利用他的犧牲去請旨謀出路呢!
她不需要,而且也不屑!
秋桔聞言,一陣失望。
惠然道:“對了,姑娘出去之后,我收到了姨太太的帖子,說后天就起程回定城了,到時到秋家給他們踐行。”
“這么快?”葉棠采微微一嘆,娘住在秋家,有大姨他們陪著,倒是不會覺得悶,現在大溫氏卻要離開了。
隔了兩天,葉棠采就去秋家,為大溫氏和秋璟等人踐行。
溫家也來了,看到溫藍雅時,葉棠采小臉僵了僵,只見溫藍雅頂著五個月的孕肚。
怎么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在生孩子呀!
眾人用過午飯之后,就把大溫氏、秋璟和秋瑯兄弟送出城,直送到渡口。
秋家包了整整一條船,不大不小的,放了好多這次在京城試驗成功的新酒。
春風和暖,眾人站在渡口上正依依不舍。
大溫氏拉著溫氏的手:“不如你跟我們去定城玩玩,家里我和你幾個外甥當家作主,你到那邊住一年半載,等明天我們再來京城,便捎著你一起回來。”
溫氏也想到外面走走,但想到女婿出征了,葉棠采孤零零的,便搖了搖頭:“明年再去吧。”
大溫氏也知道她不會答應,點了點頭,突然皺了皺眉:“對了,筠哥兒呢?”
“他腿還未痊愈,最好不要動,否則真廢了。大夫說,雖然不能保證像以前一般,但好好養著,以后走路倒是能穩妥一點。”說著,溫氏鼻子一酸:“不過,他現在聽話懂事了,我便放心了。”
“表妹,再見。”秋璟看著葉棠采微微一笑。
“好。”葉棠采紅唇輕翹,“下次來,記得帶上嫂子。”
秋璟一怔,心里黯然,臉上卻笑著點頭。
這時船家來催,大溫氏母子上了船,便遠遠地消失在江面。
回到大明街的秋家,那里一下子變得清靜了下來,溫氏有些悶悶不樂起來。
葉棠采回到家,讓秋桔跟褚伯爺說一聲,要到大明街住一段時間。
褚伯爺因著前兒個秦氏母女鬧的那一出,心里尷尬,便點頭同意,準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氣越發炎熱。
上次葉棠采讓人做的夏裝全都送回來了,她自己做了兩套,秋桔和惠然也做了兩身,甚至還幫予翰兄弟做了兩身,給褚云攀做了五套。
葉棠采看著被送回來的衣服,默默地發呆,一聲不吭。
葉棠采數著日子,這六月,他該到玉安關那邊了吧!
但那邊的戰事,卻沒有傳到這邊來,就算真有什么狀況,也該只呈到龍案之上。
葉棠采想著褚云攀,輾轉難眠。
很快就是六月十八,這天葉玲嬌出閣。
葉棠采回娘家送嫁,溫氏沒有出席,她跟葉家的嫌隙頗深,而且她和離之人,出席別人的婚禮意頭不好。
這天葉家一派的熱鬧,賓客沒有上次她和葉梨采出嫁時多,但整座底邸卻布置得花彩賓紛,彩帶飄飄,到處都了囍字窗花。那些門窗貼得連空余的地方都沒有了,這布置得倒是熱鬧非凡。
這布置比起去年葉梨采成親還要夸張搶眼。葉棠采看著這過份華麗的布置,嘴角抽了抽。
葉棠采一路走到葉玲嬌的閨房,葉玲嬌早已大妝完畢,鳳冠霞帔,華艷非常,正坐在妝臺前,房里一群姑娘在說著話。
“小姑。”葉棠采走過來。
“棠姐兒來了。”葉玲嬌微微一笑,“你給我什么添箱禮?”
葉棠采捧過一個紅底黑面琺瑯葵花盒,打開來,只見那是一套桃花如意紅寶石頭面,華燦耀眼,工藝精細。
“讓你破費了。”葉玲嬌淺淺一笑,“我好喜歡,明天回門我就戴這個。”
“對了,外頭的布置…誰弄的?”葉棠采悄聲道。
葉玲嬌嘴角一抽,氣道:“還能是誰,你祖父!說要隆重地辦一場。我今天一早才知家里弄成這樣子,但我準備出閣,都改不過來了,只能隨他去。”
葉棠采無語了。
葉鶴文受到連翻打擊,覺得自己在京城丟臉丟大發了,哪里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嫁了個探花郎,葉鶴文又覺得揚眉吐氣了。說要大辦一場,卻讓全京城都知道自己女兒高嫁了!
的確,因著葉玲嬌高嫁,葉家的名聲也算挽回來一些了。
“姑娘,二姑奶奶來給你添箱來了。”小丫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葉棠采和葉玲嬌抬起頭,只見葉梨采從人群里走出來,小臉繃得緊緊的,一身白底靛藍梅花黃領對襟褙子,原本柔美的小臉尖削,神情陰郁。
看到她時,葉棠采墨眉一挑,這氣質倒是越來越像姜心雪了。想想以前,葉梨采是個柔美、楚楚可憐的少女,自有一翻美態,惹人憐愛,現在真是一言難盡了。